江陵城內,這個新年過的可謂是糟心之極。那江南事兒并未如趙佶所望,能夠干凈利索的完結了叛逆,而關中又已經丟了。
劉法這位大名鼎鼎的神將似乎也變得不當用,很是輕易地就把偌大的關中全丟了,且還是連一場像模像樣的仗都沒見著。
這些江陵城內的大爺們是不會看到劉法的難處的。他們能看到的只有結果!專以成敗論英雄,這是老趙家的傳統。
梁山軍奪取了關中,長安城破,劉法等人全軍覆沒…,這些事實比以往的全部榮耀都管用。
江陵城內一片萬馬齊喑,而那趙宋簡易的宮城之中,更是被寒流冷高壓所籠罩,休說是尋常的婢女內侍了,就是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比如蘭從熙,都也屏氣凝神,不敢高聲語。
趙佶心煩的連仙兒都顧不得修了,師師都顧不得泡了。林靈素都遭到了斥責,可真就是震驚內外文武百官了。
“北遼懾服,西夏怯弱,賊子北路再無掣肘。如兒臣是那陸賊,來年必使關中賊兵全取關西,后大軍復下川蜀。同時出淮南楊志、晁蓋二賊部,同時進兵大江中下。陸賊再提領主力大軍,南入襄樊,叩江陵…”
虛歲已有二十的太子趙桓看著眼前的全國地輿圖,邊說邊看著趙佶的臉色。見到自己老爹的老臉已經漲紅,連忙住嘴。只在心中嘀咕:這休說江南還有摩尼教與洞庭賊匪未剿除,便是西軍今歲能夠得手,只現今朝廷之力,如何可以抵擋的住梁山賊幾十萬大軍數路齊攻?
陸謙自八月里回師益都,就開始著手再次擴充五軍都督府,每部三萬,使得其所轄正軍兵額擴充到了十五萬之巨。而關中行省的建立,依靠著梁山軍所留兵馬與歸順投降的西軍,那眨眼間就也拉出了一支上十萬人的主戰軍團…
加上中原、河東、齊魯、冀北四行省上半年前便開始擴充的守備軍,乃至還有淮南行省的兵馬和始終在擴充的內外水師,呵呵,毫不客氣的說,梁山軍現下真的很兵強馬壯。
要不然,那完顏希尹在與陸齊的談判中,如何會那般‘安分守己’,半點過分的條件也不提?
而對遼對趙宋的使團,那表現的可不是一般的傲氣。
鄆王趙楷至今依舊是趙佶的愛子,這人與趙佶十足神似,文雅翩翩,可與政事實務,實手段匱乏的緊。但是趙楷不怕,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他是不善于軍政,可他收攏了一干門人請客,卻有那會動腦子的人。
此刻就對大藝術家說道:“父皇勿憂。兒臣且以為太子殿下所言雖甚,可到底少算了一籌。”
趙楷清了下嗓子接著道:“那陸謙狼子野心,根基維穩時候就敢渡海東征高麗,冀北未穩時候就敢北上伐契丹,關中未下之時便敢大戰西賊,如此勃勃野心,眾目所見,那黨項契丹亦好,女真大金亦好,豈能全心信之?”
如今吳用主導的宣政司現下早就不是早前的宣政司了,而是軍民齊管,在軍中有陸謙專門設立的教導一職,就是主抓文化思想的。就如同紅朝時候的政委一樣,只是思想上是淺顯粗鄙很多了。一些話他們自己都編不圓滿,只一個勁的見天的洗腦,因為人員廣泛且力度又極大,那內里的不少內容可都流傳了來。
甚個重復漢唐雄風啊,甚個要收復失土啊,甚個要胡無人漢道昌啊。那打的是何種算盤,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趙楷說的就是這一點。“此等野望之輩,于北酋胡狄乃生死之大敵也。那蒲察烏烈的言語仍在兒臣耳畔,女真人非是半點不知,豈能半點無有防備?”用趙楷的心底話說,那些個蠻子就算是再愚蠢笨蛋,也該知道鄰居是綿羊好,還是餓狼猛虎好。
聽女真人的意思,那是不會放過遼國的。也就是三兩年的光景了,那契丹一滅,他們跟陸謙可不就從遠鄰變成近鄰了?
只一個幽云十六州的問題,就能叫他們彼此打出狗腦子來。
“兒臣且以為這金齊之間,早晚必有廝殺。陸賊兵馬廣眾,且戰力不俗,然大金亦不是白給的。完顏阿骨打兩千五百兵起家,從一小小的遼東蠻部,幾年時間擴張至現下巍巍大金國,必是得上天之佑也。
遼帝荒誕失德,耽酒嗜音。斥逐忠良,任用群小。拒諫飾非,窮奢極欲,盤于游畋(即打獵),紀綱廢弛,人情怨怒,群下離心。金兵一集,內難先作,廢立之謀,叛亡之跡,相繼蜂起。馴致土崩瓦解,不可復支。金人乘其敝而攻之,定可勢如破竹,一舉滅之。”這是說女真人與陸齊的遠近距離變化是無可阻擋的大勢。而后以此來論證,金齊之戰爆發,于他大宋必大有益處。
可實質上這趙楷說的一同依舊是廢話,他依舊沒有提出具體的解決辦法,唯獨是給人了一絲之希望。
“三弟所言甚是。只遠水解不了近渴,遼金決戰且還要短時間,可來日開春后,陸賊便能飲馬長江。就不知道三弟有何妙招,可解朝廷之憂?那父皇必然會不惜重賞的。”
趙宋的爵位可是中國兩千年封建史中獨有的一支奇葩。照后世人之想,皇帝的兒子封王,那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但人趙宋不是。趙宋的爵位是親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開國公等共十二等。初次只封小國、然后改移大國。
皇子封王者,王爵僅止其身,而子孫無問嫡庶,以其中最長一人,封公,其余子孫不過是承蔭入仕,為環衛官,然后以序遷轉,與異姓貴官蔭子入仕一般,必須歷任年深,排資歷,方特封以王爵(郡王),而其祖、父所受之爵則不予承襲。親王子不封王而只有一人繼承公爵,因而在北宋中期一度出現了“宗姓幾無一王”的局面。因此,宋仁宗為了改變這種局面,在慶歷四年(1044年)七月,第一次下詔封十王。
這可都是親王,包括現下的鄆王趙楷,這都是親王。只是這親王且不如嗣王之前,因為嗣王的兒子能依舊是嗣王。如趙允讓的兒子趙宗誼。
趙允讓,宋太宗趙二的第四子商王趙元份的第三子。慶歷四年(1044年),封汝南郡王,嘉祐四年去世,享年65歲。贈太尉、中書令,追封濮王,謚號安懿。
宋仁宗在位久無子,以趙允讓第十三子趙宗實為皇子,改名趙曙。仁宗崩,皇子趙曙即位,是為宋英宗。如此整個濮王一系就發達了。一個嗣濮王,叫趙允讓八個兒子盡數受益。趙允讓的兒子死絕了后,孫輩們才被輪到。而整個正史上趙宋三百年天下,也才只有四個嗣王,而且他們皆非普通親王之苗裔,而是皇帝生父或養父的后代。
故而,趙佶的那些已經封王的兒子們,可并非已經到了人生的最高點,他們還能繼續向上奮斗攀登的。
當然,如趙佶這般兒子年紀輕輕的就把十幾個兒子都封王的,那也是獨此一例的。
趙楷深深地看了趙桓一眼,辦法是有,還并不難想,往川蜀逃去即可。把夔州門戶一封,靠著十幾萬西軍和川蜀軍隊,以及趙宋朝廷所掌控的御營禁軍,短時間內還真能守得住。
但這般做就等同是放棄了長江以南的大片土地,偏居一隅也。誰敢說日后金齊真的開戰,趙宋就能從中某得大利?就能做那鷸蚌相爭后得利的漁夫?
且這種提議的負面效果極大,大到可瞬間摧毀一個人的全部政治聲望和聲名。趙楷是堅決不能說的,只要他還有那一份野心在。
而趙桓就更不可能去說了。
趙佶是多聰明的人啊,底下兩個兒子言語中暗藏的機鋒,他是明了在心。
揮手叫他們退下去,偌大的殿堂上只留下一個趙佶,身邊還有一個蔡攸。
“蔡卿以為如何?”
蔡攸是近來趙佶最重新的人,原因如何,蔡京早就給他兒子掰扯明白了。這江陵城若是再難立足,趙官家怕就要用他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了。
然而趙官家不會以為這天下弄成如今的模樣,都是他的錯。他是沒錯的!
蔡京、楊戩、梁師成等人也是無錯的,因為趙佶很明白事,他們要是錯了,那就是他也錯了。雖然在必要時候他是會毫不猶豫的犧牲掉蔡京等人。
可那是被逼無奈,從心底里講,趙官家是抗拒這事兒的。所以他要留下蔡攸在身邊,加以恩寵厚待,這是趙官家心中的一種憤怒,也同時是對蔡京的安撫。
蔡攸也是個荒誕之人,在趙佶身側多年,擔當重任,可任內卻不思處理政務,唯知在大藝術家身側論道家神變之事,演市井淫穢之戲以邀寵。
但這一世蔡攸并沒跟他老子蔡京反目成仇,相反,這還是一個驗證了‘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俗話的真實例證。蔡攸與蔡京感情好,很是聽蔡京的話。
聽聞趙佶詢問,上前一步稟道:“臣以為官家當先行一步,西巡川蜀。這江陵之地,留太子殿下在此,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