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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希望與破滅

  三個漢子卻是堂兄弟,骨肉相連,如今都在登州水師任事。

  梁山軍掃蕩南北東西,陸師連戰克捷,威名遠揚。水師卻除了當年是石溝鎮一場血戰外,再無拿得出手的戰績。就是征討高麗,所有功勞也都被按在了陸軍頭上。

  他們看似沒什么廝殺,然風里來雨里去,大海驚濤,海浪翻滾,稍有不慎就是船毀人亡,其中的危險性實比之陸軍尤高。

  在陸謙眼中,水師的地位半點不比陸軍弱,因為是技術兵種,平均月薪更是可與騎兵相較量。

  這樣的人家說媳婦該是十拿九穩的,只要不太攀附,就多能心想事成。可偏偏三兄弟中的一個撞到了不如意。那意中人倒也不是嫌貧愛富的,而是嫌棄他那差事太危險。卻是那一個在年初被調入捕鯨隊里了,二月起就出海獵殺鯨魚,至今不到三個月,落到手里的分紅就有五六十貫。

  這本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可那女方家里卻因此而推掉了彩禮,憑白毀了一樁婚事。叫那漢子是羞惱治愈又憋悶之極。兩個兄長都是與他一起歸來的,奔的就是這樁婚事,結果不想是這個結果。近日里才拽著兄弟出來散心。

  內中詳情金富軾自然不能通通明曉,可只聽三兄弟言語間露出的信息,卻是叫他悵然若失。那個不如意的卻是三兄弟中最能撈錢的,因為他隸屬于捕鯨隊,每個月只分紅就在十貫之上。

  這是甚個數字?

  金富軾不會不知道捕鯨所得利益的大頭實則在梁山軍,可梁山軍吃了肉后,喝湯都能叫這等小兵這般收益,叫他心頭實則重重壓下了一塊石頭。亞歷山大啊!

  當然,金富軾腦子里也想到了捕鯨。那大鯨長于海中,天生海養,可不是只能中原人捕得的。

  如是他就很是高興的走出茶館,只是稍作休息,卻不想就聽到了這等事宜。那捕鯨之事他本就有聽說,但并不以為意,只想著如海中捕魚同類也。橫豎就是小船捕小魚,大船捉大魚。是萬想不到會如此暴利!

  一小兵就能月分潤十余貫,船上長官能有分潤多少?一船一二百號人,每月怕不要分潤上兩三千貫。而拿了大頭的梁山軍呢?

  現在還不知道梁山軍總共有多少捕鯨船呢。別的不提,便是只有十艘,每月就是十幾萬貫乃至更多的收益,一年輕輕松松過百萬貫。

  中原地大物博,百萬錢財依舊不敢忽視。高麗地貧國弱,百萬貫錢財更甚十倍也。王上手中若多出了百萬貫財貨,怕只需要三兩年便可重建二軍六衛,重塑帝王威嚴。

  金富軾好不激動,直覺的自己是發現了一條捷徑。卻不清楚,梁山軍的捕鯨之所以收益極豐,卻是因為國內早已經建立起了完整的利益鏈條。

  那鯨肉雖然買的廉價,但那到底是肉不是?不經過及時腌制處理,那就只能等著腐爛變質。

  而現下的高麗豈有足夠的作坊、工廠來處理之?

  新鮮的鯨肉到底是只能在港口處叫賣,想要運入內陸,靠的還是腌肉和罐頭。

  且鯨魚所產的鯨油,不僅可用來照明,還是重要的工業用油脂。可用于制革工業,也用于回火浴(煉鋼用)和用作潤滑劑等。

  如是不僅冶金行業需要此物,現下已經遍布齊魯的風車、水利器械、畜力器械等,也都需要,甚至連各地方的文武官學,每每都會訂購大批的鯨油。

  以國子監與武略院為例,二者每每都有晝夜兩者燈火之處。前者更多是圖書館,后者除了圖書館,還有推演室等地,甚至是校場。每月要購入的鯨油,都是數十石之多的。

  這些就是一整條利益鏈,使得鯨魚的價值得到較為充沛的體現,就也叫利益實現了最大化。

  然高麗國呢?

  見到了鯨魚,許是會處于好奇而買上一遭。但再廉價的肉類也比糧食要貴,就高麗國那模樣,金富軾真能確定他們的百姓能頻頻買的其鯨肉?

  須知道,即便是梁山軍這兒,鯨肉的一大銷售對象,還是規模日益龐大的梁山軍。陸謙想起叫人捕鯨的一大因由,也就是為了解決軍中肉食緊缺之困。但高麗軍呢?他們甚時候有了經常吃肉的待遇了?

  整個草料場到處都是貨郎,挑著擔子,推著小車,售賣著各種各樣的雜貨。一片繁榮。

  金富軾早一個時辰看了后,必會生出一番感慨來。現下卻有種“彼可我亦可也”的豪情壯志。

  “哥哥快看這鳥人。是小弟眼拙,自覺的這廝腳步輕快了許多。”

  金富軾身后一不起眼的攤位上,一個穿著粗布短衣的漢子,忽的對那攤主說道。后者一雙眼睛早盯著了金富軾,聞聲道:“不是兄弟眼拙,哥哥我亦有同感。這鳥人撇了倆同伴在周遭逛了來,莫不就大徹大悟了?”

  幾個月的嚴密監視,他們安保司的人可多次看到金富軾一臉愁容的對月獨飲。這是一矢志不渝的愛國者。

  “哥哥說笑了。這廝可是個長情的。”粗布短衣的漢子說道。

  這話卻是另有由來。早前這金富軾跟一樂府歌伎有染。

  陸謙是很厭惡教坊司這名號的,這個名字叫他很容易聯想到四個字——女。雖然它實則是古代的宮廷音樂機構,專管宮廷俗樂的教習和演出事宜。但它給陸謙最深刻的的一印象就是‘妻女貶入教坊司’。是以,梁山軍雖一路殺伐,砍掉了不知道多少貪官污吏和奸商劣紳的腦袋,抄家滅族頻頻。卻從沒將人妻女作軍伎,如是,教坊司在陸謙這里就從根子上被切斷了。

  但沒了教坊司卻不意味著市井中沒有了歌伎粉頭,相反,許多巨室大戶遭災的結果,就是為各地的娛樂業添入了許多高質量的新人。

  也是因為這個年代的大官筵席或是宮廷宴飲,無有聲樂歌舞,著實不像話。但梁山軍起家太過草根,這樂府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來的?便就只能從娛樂行業挑選行業精英充入。

  這倒不是說就此便只屬于樂府了,而是歸入了樂府征調序列中,就好比后世的國家單位中的那些影視歌明星,一樣在娛樂圈里混的風生水起,現下這樂府歌伎只是自由度更加強大。

  金富軾許是人來風流,也可能是在異國他鄉空虛寂寞冷了,如是在年前就同益都城內一歌伎打的火熱,如漆如膠。后者到真不是諜報司的坐探,還是這金富軾主動欺上去的。只是這女子命不好,冬季里著了風寒,竟就一病過去了。

  金富軾表現的很是悲傷,對物思人人更悲,至此就變得潔身自好來。

  諜報司對此是了如指掌,若不是那女子死的早,必然會被諜報司接觸之。而因為如此,那人也才說金富軾是一個長情的。

  金富軾來到一個貨郎面前,他心里對捕鯨起了念想,就不覺得走到了一處賣鯨肉脯的攤位上。后者是齊魯境內新出現的一種吃食,便易攜帶,制作也簡單。卻是從軍中傳出的法子,陸謙不可能用后世豬肉脯的做法來做鯨肉脯。

  別的不說,只胡椒就無法滿足,糖類同樣無法滿足,這味道自然遠不如后世。何況鯨肉與豬肉也一樣有不同。但總算是能入口的。

  金富軾吃過鯨肉脯,卻也只是吃過。只入了一口,就再不去要第二口了。沒人會放著美味佳肴不去品嘗,而去吃爛魚臭蝦。

  可現下他的心情卻是另一幅模樣。拿起挑子上的貨物聞了一下,并沒有其他海味濃重的腥味,遂用一口東京口音對貨郎問道:“這肉脯是哪里的?”

  那貨郎抬頭看金富軾衣衫不俗,氣度也不凡,疑惑問道:“好叫先生知道,這肉脯是小人家里烤制的。”雖然覺得金富軾身份不簡單,不太會吃這種香料都無的肉脯,卻也不生氣。即便是這位官人是來消遣他的,也能給攤位聚些人氣不是?

  金富軾從懷中掏出一把銅子,陸謙已鑄造了金銀幣,繼而鑄造銅圓、銅角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可考量到世上流通的銅錢數量,后者倒是可暫時推遲些。如今市井流通的輔幣,依舊是趙宋制錢。

  金富軾掏出了怕有二三十枚銅錢,內中還有一半當十錢。雖然在陸齊治下,那當十錢早就被攔腰砍斷,但這一把銅子對小攤言也是不小,足可稱上好幾斤肉脯。貨郎眉開眼笑,稍后金富軾問及些事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鯨肉是他去萊州港口買的鮮肉,益都地處內陸,要去海邊還有小二百里路。可是駕著自家的驢車,一次可從海邊運回三五百斤肉;路上吃食,一律自備。成本固然增添了些,卻也不大。

  若是冬季,這種鮮肉能徑直運回益都;現在是不成了,但只要舍得用鹽,安保無事。

  鯨肉價格便宜,一斤且不足十文;制成肉脯,一斤出半斤,成本價不足三十錢。這新鮮出爐的頭一個月就買五十錢一斤,次月就買四十錢一斤,若是三月里還能剩下,就是保本錢三十一斤。

  金富軾忽的眉頭緊皺起來,卻是擔憂了一件事。鯨肉只十錢一斤且不足,讓他對之充滿信心,相信高麗國百姓即使貧困,卻也是吃得起的。可是鹽啊。

  小販一干言語,最重要的便是提醒了他一個事——鮮肉保存。

  從益都到萊州,短短二百里道路都不足,且就需要大批的鹽來腌制保存,那高麗境內…,高麗境內的鹽可不便宜啊。

  一時間金富軾心里亂糟糟的。他發現自己適才想的太簡單了,那“輔助君王,振興高麗”的期望似又變得遙遠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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