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計劃中一樣,梁山軍也好,遼軍也好,就仿佛木頭人一樣按著當日的計劃進行。如是當那一日來到的時候,兩邊都無一絲的意外和忐忑。
遼軍是群情激憤,戰意如火;梁山軍是毫無俱意,聞戰而喜。
他們大張旗鼓的殺入遼境,看似戰果不小,實則主力部隊有力而無處使。那涿州還好,至少廝殺過幾次,而這南京城下的呢?遼軍是一心守城,任憑他們在外頭叫罵,也無心出戰。這般來叫他們也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兩邊都有意廝殺。在城北十多里外相遇時候,誰也沒覺得大事不好,兩軍誰也沒驚慌失措。
騰起煙塵遮蔽了天上的太陽,數千騎縱馬馳騁,潮水一般的騎兵大軍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狂卷而來。
根本不用斥候稟報了,正方向那漫天的煙塵,已經讓梁山軍上下有了察覺。
“傳令下去,就地御敵,準備接戰!”李應高叫著。
急促的銅哨聲音疾快的響起,先前還如一道長龍樣兒的梁山軍,迅速主動斷成三節,而后士兵以各自的營旗為準點,三面營旗,千多兵甲步卒迅速聚集成三座營伍一級的步軍方陣。
所有人都如臨大敵,因為他們即將在平坦無垠的闊野上,與極速而來的大股騎兵群相撞。即便梁山軍上下歡喜于戰爭,也沒人敢疏忽大意。那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萬幸,他們在新兵營與平日力的演練中,常會練習這種平原之上受到騎兵突襲后的緊急應對,和被騎兵群沖散后的小群體就近結合。
李應一邊安撫著躁動的戰馬,一邊睜大了眼睛,面容上全是驚喜。遼軍騎兵來的很快,比他預計的還提前了兩日。但如此也好,省得他再去做那搶掠的勾當。
他可不會逃,腦子里更沒有半點懼怕!即使他手下只有三個營的步甲!
高聲喝令手下兵丁以營伍為單位,迅速布置成防御陣列。一輛輛車架也被他利用了來,就是那拉車的馬匹和劫掠來的牛馬,也被一波騎兵緊緊地禁錮在三座步陣的側后,以作他用。
同時李應放出信號,通知不遠處的劉唐,叫他也做好準備。
這外出劫掠的人馬,到此刻數量已經接近八千步騎,領兵的軍將也從劉李二人,變成了以秦明為主,劉唐、李應為輔,此外還有姚政。只是現下時候,姚政帶領兩營騎兵還在‘四散抄掠’中。秦明也引兵在“外”!
八千步騎看似兵力眾多,但自己‘四分五裂’,那就顯得不堪一擊了。
那契丹騎軍的領兵之人正是耶律余睹,五千契丹騎軍,可以說是南京城內僅有的一支成建制的騎軍了。雖內里多是新軍,但此時此刻的耶律余睹,信心絕對十足。
沒道理五千鐵騎贏不得八千“四分五裂”的梁山軍步騎的。耶律余睹不想詆毀后者的戰斗力,但敵我優勢卻是毋庸置疑的。
李應的將旗就立在三塊步兵陣列的最前處。作為梁山泊時代的老人,李應投靠陸謙的時間并不算短,武藝也是高強,但人就是沒能混出頭來。
這高顯的位置總是少的,以五軍都督府為例,攏共也才十五個席位。李應落得在中軍都督府治下做個參將,比秦明、花榮都要靠后,這可怪不得別人。
看人呼延灼,那積極性多高,這番戰罷顯然能更上一層樓。據說已經被內定位河北行省的討賊大使了,而只要他能順順利利的蕩平河北殘兵賊寇,從討賊大使轉為守備軍兵馬總管,顯然也是水到渠成。李應他卻也始終跟算盤珠子一樣,要用力去撥打才回動,那能混的出名堂來才怪。
此番陸謙也是有意抬舉他。熊山君韓伯龍都已在戰場上力戰負傷,同為參將的李應或許那一仗中也很出力,但毫發無傷的他顯然沒韓伯龍更加‘耀眼’。
而劉唐則是‘沉寂’的太久了。也被陸謙拿出來刷刷功勞。
這次誘餌雖然做的有一定風險,但只要不疏忽大意,在陸謙看來,功勞是穩的一逼。
此刻,前方出現一條黑線,如同悶雷般的馬蹄聲滾滾傳來,大地都在顫抖。遼軍來了,那各個將領的戰旗漸漸清晰。
戰陣廝殺,想要嶄露頭角來,必須要狠。對敵人狠,對自己也要狠。
李應現今的動力比之早前要強烈得多,這不僅是因為梁山軍實力愈發強盛,席卷之勢叫人生出無限期盼,更因為陸謙給出的功爵著實叫人神往。
對比趙大趙二給趙宋開國功臣們的獎賞,這種實名爵位更叫人神往也。
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子孫后代著想不是?這可是世襲罔替!只要不自己作死,這就是與陸家天下休戚與共,與國同休。
沒有人能抗拒這種誘惑!
馬蹄聲震天動地,密密麻麻的騎兵隊列像一股浩蕩的黑潮,鋪滿了梁山軍將士的視野。
恍惚中,世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個音符——嗒嗒的馬蹄聲。
此時,梁山軍陣前,已經排好了前列盾墻。長槍長矛林立,從盾牌的上方、側方空隙里探出,刺猬一般。一個個身披重甲,體格高大的軍士,死死地倚住盾牌,斜斜地握緊長槍。他們這才知道明明是外出搶掠,為何卻叫他們個個披掛重甲。
三個營的步甲啊,一千五百人,內里多的是聰明人,到了此刻如何不知道自己就是誘餌。但他們并無懼敵怯戰的意思。
他們是中軍都督府置下的正軍,是山東最為驍勇善戰的軍伍,很多人都經歷了當初與西軍之戰的考驗,除去那親衛軍,他們敢說自己是世上最好的步兵。
現在面對著契丹軍,這不是必敗的廝殺,而是彰顯他們勇武和強大的戰場!
錢糧豐厚,無后顧之憂;作訓嚴謹,訓練長而有素;更斗志昂揚,士氣飽滿。如此的梁山軍放在歷史上也不失為一支勁旅。
更不要說今日他們面對的是契丹人,是有宋以來就力壓中原絕霸北地的契丹人,也是保州一戰已經被他們戳破了老虎皮的落魄戶。
很多梁山軍士兵都知道一個道理,此時的契丹已非彼日的契丹。他們是江河日下的夕陽,而自己是如旭日東升的朝陽。是以,保州一戰聯軍以多欺少,得勝乃順理成章也。
陸謙叫人這般宣傳是為了打消士兵的心理壓力,同時也是在抑制軍隊中滋生的驕傲。得到的反應就是許多軍士的不忿不服,以為就是面對全盛時候的契丹精兵,他們一樣能戰而勝之。
是以,面對著蜂擁而來的契丹騎兵,李應部雖兵力稀少,卻斗志昂揚。
畢竟這是一個圈套么。自己既然為誘餌,那釣魚的人重是在后頭的。
契丹人卻一樣是斗志昂揚,戰意十足,他們不會去想什么大道理,他們只知道中原軍隊可恨,他們只知道自己要擊潰面前的敵人,奪取最終的勝利。
李應立于將旗之下,緊緊盯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契丹騎兵群。
半響放下來千里鏡,人松了一口氣。他沒見到契丹的具甲重騎,這對于梁山軍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
或許,當年的鐵林軍后裔早已經在契丹軍中消失,也或許他們就丟在了護步達岡。
但不管如何,這都是一大好消息。
對面的敵人,沒有任何的減速,更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圖。契丹人的馬蹄聲變得越加急促。
他們加速了,沒有任何的緩沖,在確切的見到梁山軍的第一時間,他們便放松了馬韁,雙腿用力夾著馬腹,在最短的時間里,便讓戰馬狂奔了起來。
很顯然,這接下來的就是一波狂暴的沖擊。遼軍騎兵不會像往日步騎廝殺一樣,慢悠悠的消耗梁山軍的體力和精力,如是貓戲老鼠,又如跗骨之蛆,一點點耗去步軍的斗志和精氣神,而后一舉出動,迅猛一擊,打破步軍的戰陣,再于亂軍之中從容收割步軍的性命。
現下他們沒有那般多的時間,他們有的就是傾力一擊。以多打少,以最快的速度,一口口吃掉分散中的梁山軍。
這是蓄謀已久的攻擊,不會有任何的場面話,也不會給敵人任何的喘息機會,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將這支總數不小的梁山軍徹底抹去。
狂奔的戰馬,讓大地都晃動了起來。悶雷般的馬蹄聲,更似在一下一下擊打著人的心臟,叫人喘不過氣來。
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的人,是無法想象騎兵大軍沖鋒起來,是一怎樣叫人落魄喪膽的氣勢的。
他們就像決堤的洪水,奔流向前。浩浩蕩蕩,無可阻止!
“放——”..
梁山軍中首先響起了機簧勾動后的弦震聲音,這是神臂弓。
一支支平直射出去的弩矢,輕易的識破了遼軍的防御,讓戰場上留下了第一波鮮血。
“張弓——”神臂弓的威力不俗,可射速是它致命的缺陷,故而強弓就是它做好的搭檔。先是輕箭,因為它們射的遠。
而騎兵卻還要繼續忍耐,因為遼軍的騎弓顯然不如梁山軍的步弓張力更大,射程更遠。
直到彼此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百十步內,戰場上最具視覺沖擊力的一幕出現了。
隨著弓弦嗡鳴聲響成一片,黑壓壓的箭矢從兩陣列中升上天空,從天空中交錯而過,夾雜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嗖嗖聲,和少許的碰撞聲,落入兩軍陣中。
遼軍射出的箭雨仿佛是一片烏云,相比來梁山軍的反擊就顯得遜色了,它們無論射速還是密度都遠不能跟對手比較。
一時間,無數人慘叫著倒在地上,騎兵慘叫,戰馬哀鳴。或是騎手自己墜落馬背,或是受傷的戰馬發狂中將背上的騎士甩出去,亦或者是連人帶馬都攢到地上,一切的后果都是瞬間被踩的血肉模糊。
鮮血在這一刻大量的流淌。直到戰事結束,就未曾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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