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略院,戰演室中。
兩排胳膊粗細的鯨脂蠟燭,把寬大深邃的房間照的燈火通明。
兩撥人在裁判員的監督下,針對此次北路西軍之南下,于荊湖南路和淮南西路所造成之影響,已然展開了一場對決。
在陸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之下,王慶與鐘相聯軍,最理想的態勢也是盡丟岸上城鎮軍寨,徹底退入洞庭湖中。
稍后‘戰場’就從洞庭湖變成了淮南西路,戰爭的雙方從西軍對王慶、鐘相聯軍,變為西軍對梁山淮南軍。因為早前陸謙調集大量的淮南守備軍增援晁蓋,后者在蕭嘉穗的輔佐下,已奪取了廬州城池,陳遘姚古敗軍退往廬江,同時無為軍也被梁山軍給拿下。只是張順的仇家早就不在也。
現在江南的態勢是,摩尼教軍已經打到了池州,池州在無為軍以西,江北之地還被宋軍掌控。先進池州境內的銅陵、青陽、建德等縣皆被摩尼教奪取,大軍正在圍攻池州州城。此地若下,則鄱陽湖以東便盡為摩尼教所占了。
西軍要救援池州,最快之法自然是擇一支兵馬經過淮西,進援池州城。但如此一來是否對梁山的淮南軍有所觸動呢?
或者說西軍要攻略江南,對于占據了半個長江北岸的梁山軍,是否會有牽動?
這種大事的考量,是梁山軍高層所要思索的。但陸謙也覺得很有必要將這個任務布置給武略院的學生們,讓他們組織一次大演練。
事實是,上頭人動動嘴,下面人跑斷腿,真不是一句空話。陸謙一個指示,武略院上下卻忙活了整整三日。組織了全校的師生人力,在戰演室進行了連續的推演,而后匯總成了眼下的奏折。
“大王,武略院事徐寧求見…”
而此時陸謙已經知曉他來求見為的是何事了。徐寧本是左軍都督府左副都督,陸謙又為他套了一個武略院事的頭銜,彼處院監則為韓伯龍。
“宣。”可陸謙對那折子上的內容卻還不明了,他拿起手邊一本許貫忠遞上的折子,不知道這回會是英雄所見略同,還是一人智短,兩人智長。
武略院這種大規模的戰略推演,陸謙以為,這將是很有助益的。都能做個參謀部來用了。
洞庭湖畔,益陽城。
自鐘相起義占領此地后,益陽城就多遭戰火,荊湖南路本地軍隊,外來的西軍,從荊北流竄而來的王慶部,可以說這兒能搶的都搶得差不多了,能拆的也拆得差不離了。城里的男子,沒死的,能活的,這時也都被趕去修復城防。
西軍犀利,打的王慶不要不要的,跑到荊南投奔鐘相,后者也是個狡猾的,著王慶屯駐澧州、鼎州武陵兩地,只是為了給他做擋箭牌。但南下的西軍還是在抽跑了王慶后,掉頭橫掃橫掃岳州府,彼處岳陽城一戰,鐘相軍大敗,連太子鐘子昂都丟在了戰場。
王慶從洞庭湖西北撤到了湖南安,屯駐于益陽、沅江,稍后西軍也有來攻,可其斗志戰意皆有減弱,王慶軍死守城池,再加上鐘相手下大將夏誠、楊欽、楊廣領兵來援,最終破退西軍。后者退到了潭州去,自然是免得洞庭湖義軍南下。
王慶亦打算在益陽占穩根腳,那益陽城就是這一路的重中之重了。
益陽南城,城門口處,王慶著一身官袍,既不見鎧甲,也不見兵刃,背著雙手立在城下。他現在是鐘相手下的兵馬太尉,人鐘相也是稱王的。
建國號荊,年號為天載,鐘相稱荊王,立長子鐘子昂為太子,設立官屬。如今鐘子昂于岳州城戰歿,轉而以鐘子儀為太子。
王慶南躥,決心投靠鐘相時候,便已經主動退去王號。被鐘相封為太尉,安置在鼎州、澧州,看似優待,實則是拿之作一肉盾也。那個時候,二者的關系絕不是緊密無間。
王慶求一落腳之地,鐘相則拿之作擋箭牌,兩邊彼此僅僅是一合作的態勢。因為王慶的實力大損,而那時候鐘相實力不弱,如是鐘相高,王慶低。
后者曾經稱王,也是雄霸一方的豪杰,在其內部他對鐘相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然而現在,鐘相也栽了大跟頭,縱然整體實力依舊比王慶要強很多,但現下面臨十幾萬眾的西軍,王慶軍對其的重要性也猛地高漲不是?
此次北路西軍匯聚,雖然大頭在征剿江南,可鐘相半點也不敢保證自家不會被臺風尾巴掃中。他已經決心在西軍襲來時候將岸邊的幾處兵馬通通撤回辰陽寶臺山總寨,彼處走在關口要隘分置水寨70余個,西軍若是有數年的時間來耗,那就一點點的耗吧。但是王慶部又要如何安置呢,現在鐘相可舍不得叫這支軍隊無謂去送死,而這便要雙方好好的溝通了。
此次,鐘相以軍師、左仆射黃誠為說客,前來溝通王慶,可謂是誠意十足。
王慶的威脅在西軍十幾萬大軍逼壓的情況下,也變得可以承受了。
而王慶呢,在如此的困境危局之下,似乎也必須要好好地同鐘相商談了。
王慶穩如一尊石像,可他身后站立著的幾人,卻正竊竊私語,議論著什么。雖說王慶還表現的沉穩,無有慌亂,但他手下軍將頭領卻是穩不住。十幾萬西軍是一股巨大的無可抗拒的壓力。
過了一陣,打南面大道上奔來一支馬隊,約莫三二十騎。絕大多數是護衛,夾雜著五六個身穿荊王官袍的官員。實則就是簡化陸齊之官袍,文黑武紅。王慶看到當頭之人,臉上露出笑來。
馬隊奔到近前,那五六個為首官員翻身下馬,其中一個身高五尺六七,穿黑袍,腰里扎這一條白玉帶,約莫三十多不到四十的年紀,四方臉,大濃眉,頜下三牙掩口髭須。
王慶沖他抱著拳,笑道:“軍師一路辛苦。”卻是此人就是黃誠。
見到王慶親自來迎,黃誠心中甚是滿意,忙還禮道:“太尉如此抬愛,實叫黃誠慚愧。”場面話三五言盡,王慶側過身,作勢請道:“府中已備下酒宴,為軍師接風,請!”
“太尉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