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烏云凝聚在天空,北風吹刮,北道黃河水面上的船兒,在吹起的北風和向東北流趟的江水間晃蕩不已。
任誰都知道,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傳令下去,部隊在觀津渡駐扎——”王稟很希望能生出一雙翅膀,眨眼飛到大名府。但這是不可能的,一場大雨在任何季節里對于行軍都是不可估量的麻煩。現在對比趕到大名府城,更重要的事是給兩萬大軍尋找一處避雨之地。
這可是冰冷的深秋九月,一場大雨下來,不說全軍要病倒多少人,就說將士戰力要下降多少,這都非是王稟愿意看到的。
觀津渡的河西岸二十里處就是冀州府治信都。童貫看著烏云密布的天空,暗暗咒罵著。這一場大雨下來,可是給靜安城里的田虎賊軍一喘氣之機了。
雖然他手下軍隊在大功將要告成之際被調出靜安,可必要的大是大非,人童道夫還是有的。
“嘩啦啦…”午后十分,大雨終于是下來了。
傾盆的大雨從天空瀉下,澆注在蓑衣上,“啪嗒啪嗒”的。水汽很快就浸濕了內層甲衣。陸謙暗自咒罵,這才被小雨吹打,就要被大雨澆灌,他這運氣也太背了。
雨水冰涼,完全不同于夏季時候的清爽。大軍必須尋一處避雨之地。
“兄弟們,冷的難受就嚼一個茱萸,不準停,繼續走,大王有令,到了前方的棗楠鎮便停下來歇腳。”茱萸,中國版辣椒,這是梁山軍往年的必備之物。因為梁山泊水汽深重,山寨潮濕,到了秋冬時候甚是濕冷。這茱萸便頻頻出沒在梁山泊的餐桌上了。如是到了此刻時候,也習性不該。那士兵干糧口袋里,到了深秋之后就會有茱萸準備。
陸謙這一遭在漳北鎮才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撞上了大雨,這運氣也沒得說了。此起彼伏的叫聲不斷響徹在隊伍中。棗楠鎮,位于棗強縣南部,沿著黃河再向北去,五十里處便是觀津渡。
靜安城中,被嘩嘩的雨聲引來的田虎笑了,仰天大笑,這場雨下的好啊。“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老天爺下雨了!下大雨了。還有比這更能幫他的事兒嗎?
大雨傾盆,首先對外頭的官軍就是一難,且喬道清亦是說了,這場雨怕是能下個三兩日,縱然不可能一直這般浩大,卻也足夠了。足夠叫官軍的弓弩軟的拉不開來。
而沒有了弓弩,西軍的戰力就下降了一截。再加雨水泥濘濕滑,怎么看也不適合攻城。而等到天晴地硬,那他們還打不打靜安城都是一問題。那時候梁山軍都要到了。
“蒼天保佑,蒼天保佑!”田虎都要哭了。
而此時的靜安城外,劉延慶氣惱的望著帳外密集的雨點,則恨不得一刀把老天給砍死。這場雨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在最關鍵的時刻橫插一杠,這是有可能叫他功虧一簣的啊。
“唉――”重重的一跺腳。劉延慶又能怎樣?天意不可違,這是老天爺不叫他立功啊。而剿滅不了田虎,這河北亂局便不會消除。而這大宋亦是…
劉延慶仰天長嘆,一時間心亂如麻。
河北之局不得結,這宋軍就難以集中全力進攻齊魯、江南。此二賊不消,這天下便就難平定,這趙家的江山也便…
無數念頭在劉延慶的腦子里閃過,許多前遭不敢揣測之念,現如今也變得平常。無奈何啊。
次日天色放亮。大雨已經停了下。整個棗楠鎮四門被封,許進不許出,陸謙特留下三個百騎,兩個騎兵都巡視內外,一個巡視道路,就是為了保密。
而后全軍向著觀津渡奔去。
彼處,宋軍也已在開拔中。他們輜重都在船上,士兵們是輕裝挺進,雖然大雨之下道路濕滑,卻也不減行速。
四千騎兵少了三個都,聲勢卻不見減。八千余匹戰馬僅僅是三百匹,算的了甚?
戰馬奔騰,三萬多只馬蹄踐踏在泥濘的官道上,揚起在眾人心中的卻是一股激昂的戰意,和對勝利的渴望。
他們人是少,可他們卻都是騎兵。還是梁山軍最強的騎兵群!
宋軍雖然有十萬眾,但他們主動分成了三部,張所部已經被重創,童貫部也與西軍分離。所以,他們的敵人不是十萬宋軍,而是一萬余兩萬余六萬宋軍。
也因此,縱然走漏了消息,一戰打崩那童貫軍,也當不在話下。他們可是最敢戰的親衛騎兵,與勇冠三軍的玉麒麟所部。
距離觀津渡還有三十里處,斥候探馬傳來消息,他們在前方十里處發現了宋軍。他們正在修筑營地,一大兩小。觀其規模,可不正是童貫軍么。這再度下起的小雨叫宋軍選擇了宿營,斥候不敢過近觀看,但千里鏡告訴他們,宋軍立下的營地還未完成,且很是粗糙。
冒著冷冷的雨水,連日的辛苦似乎有了結果。聽聞此訊息,全軍自上而下,心里都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激烈激昂。
因為,他們的辛苦眼看就將得到回報了。
一戰打崩了童貫軍,雖然于大勢上無甚出眾的作用,可就現在這一戰,那也是一難得的戰果。
雨水嘩嘩的下著,多少還是遮擋了視線。陸謙他們從十里外就停下了小跑的戰馬,所有人下馬一步步的接近。到了五里左右時候,陸謙縱然睜圓了自己那鷹眼一樣的明目死死地盯著前方,也只是看到宋軍營地那黑色的輪廓。
他不知道宋軍執勤的哨兵會不會發現自己,可只要宋軍營寨里沒有響起鼓號,他就暫且不用率兵馬突擊。
五里,四里,三里…不到。
“咣咣咣…”急促的銅鑼聲從宋軍處傳來,這就是戰爭的號角。
盧俊義第一個翻身上馬,不需要陸謙再下令,長槍向前一搗:“兄弟們,建立功勛之時到也。都跟我殺——”
陸謙說過,盡可能的摸近宋營,一旦被發現就不假思索,當機立斷的發起全面進攻。
姚政打前方小寨南寨,盧俊義與小李廣花榮,領主力越過前方小寨,去攻擊后頭的主寨。屠龍手孫觀引兵留后,若是那東寨兵馬殺出來救援,他便引兵阻之。而赤面虎袁朗與呂方郭盛兩個就都留下護衛陸謙。
說真的,以他現在的身份,那是越發的不適合親上一線了。本來就四千人不到,再留下三四百人護衛陸謙,用以攻殺的騎兵就只剩下三千出頭了。而陸謙還不能阻止。
華夏文明發展到今日行程的價值觀,那是難以打破的。什么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叫陸謙空有一身絕頂武力,卻難尋一展身手的時機。倒是那副作用,叫他在床榻之間威風凜凜也。
“轟轟轟――”雷鳴般的馬蹄聲響起。而此刻宋軍一大兩小三座營寨中已經亂成一片了。
有心對無心的偷襲,縱然以少擊多,也照樣勝算在握。何況他們還是騎兵。
“殺啊…”吶喊聲中騎兵群一分為四,其中兩路兵多則繞過前方的小寨,慌亂的宋軍在此時此刻顯然很難組織起箭弩陣列威脅穿行而過的那兩路騎兵。何況他們還要面對姚政的進攻。
一個個繩套被拋出去,戰馬拉拽,那些簡易的鹿角路礙紛紛被拖倒,便是那營墻柵欄也很是不堪牢固。“跟我殺進去——”姚政舉起鐵錐槍高吼著。
連續多日的辛苦在這一刻全部化作了無有,姚政他就喜歡打這種仗,這叫他能感覺到智商上碾壓的爽感,在心靈上能升起一股由衷的優越感。
呼殺聲響徹水畔。
正與一兩心腹研究著眼下戰局的王稟大驚而起,不及披掛,便提刀奔到帳外。他聽到了鑼聲,聽到了喊殺聲,還有奔雷一樣的馬蹄聲。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疾馳而來的梁山軍騎兵用那簡易的繩套,輕易的打開營寨。這一刻他恨死自己的松懈大意了。
王稟高聲疾呼,招呼營中軍士休慌休亂。親隨撲來,為他披掛上戰甲,牽來戰馬。
時間已不允許他好好思量研究一番了。奔雷一樣疾馳的敵人正在趕來。王稟能做的就是招呼軍士迎戰。
“敵襲!”
“敵襲――”
“快,快列隊迎敵――”
三里多的距離,戰馬疾速沖刺下是眨眼即到。毫無準備的宋軍完全來不及組織防御!一大一小兩座營壘被輕易的拽開,三支兵馬踏入宋營,還堅持進行抵抗的宋軍只是極少數以個體為單位的悍勇之輩。大部分的人在一聲聲“快逃啊”、“快逃啊”的叫喊中懵著頭往北跑去。
此時,那簡易的營壘柵欄依舊在發揮著它的作用。
“殺啊!給我使勁的殺!”
盧俊義望著陷入徹底混亂中的宋營,心中涌起無限的歡喜。這一戰是贏定了。但宋軍還是在逃竄而不是投降。他們的各級組織在梁山軍的突然急襲下分崩離析,可這些人選擇逃跑而不是投降,那就只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們死的還少。一邊大聲命令著手下部眾一直往前,一邊舞槍將前途幾個抵抗的宋軍士兵一一挑死!
“痛快!痛快!這一仗真是痛快啊!哈哈哈!”與盧俊義一樣心理的還有姚政、花榮。猝然急襲下,一大一小一萬多宋軍完全放了鴿子。他們只用了少許的時間,和少量的傷亡,就獲取了豐厚之極的碩碩戰果。
崩潰的宋軍一窩哄的向北奔去。孫觀有了新的任務,他引兵劫殺去。一個個梁山軍將士提著手里的騎槍馬刀在后追趕,鋒銳的兵刃在揮舞間收割著一條條性命!猶存的血跡混合著淋漓而下的雨水,滴滴落下…
宋軍終于開始大批的投降了。
“不準逃。不準逃,給我往回殺――”只有王稟的牙帳處廝殺還在繼續,他以二百西軍為骨干組建起的親衛營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攔截聚集了兩三千士卒。叫沖來的花榮部一時間難以得手。
盧俊義的眼睛亮了,“弟兄們,跟我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