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縣城并不大,從東向南繞著城池走,不多遠時,便看到了城南大營了。
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大校場。其位于東南方。
馬蹄聲震響,在陽光下,大營上空仿佛浮起來一層輕薄的塵埃,隨后也看到旌旗翻飛的影子。內中更有代表著陸謙所在的那面王旗。
史進朱武走到近處看,靠城壕一帶外側,一排羅列著五座營壘,東南方則是一碩大的校場,直接擋住去路。而此刻校場當中,點兵臺上,兩排盔甲鮮明的武將,八字分排,由臺階上站下來。正中間撒下一把描金交椅,坐著一人,正是齊王陸謙。前后周圍惡狠狠地列著百員將校,數百名精甲。身前立著二將:一個是赤面虎袁朗,另一個是小李廣花榮。
下方校場中約莫有三五千步騎軍,排著陣式,鴉雀無聲地站著。外緣上一溜兒擺了十個箭垛。正有流星般疾馳來的騎兵,一個跟隨一個,繞了外場飛跑。到了箭垛前,馬上早彎著弓的人,就一箭射去。十垛十箭。去箭垛不遠,列著得勝鑼鼓,箭中垛心,鑼鼓便同響起來。
也該是史進朱武二人來的巧,正趕上今日梁山軍軍中較技演武,雖然此刻那場上較量的人物不是軍中將校,卻也更能看出梁山軍的不凡來。
其輩人盡是軍中精銳,能在馬背上彎弓射箭的人,可不是么。
馬蹄撥土聲,和旗幟撥風聲,互相唱和。校場周遭圍著無數人,叫好聲此起彼伏。
史進朱武先在校場一角閑看。可后來史進卻想看看陸謙究竟是怎地一表人物,便順了校場邊,走近點兵臺前面來,這樣又看了些時,正是到那些精銳騎兵比試后,挨到步兵登場亮相。
臺角上兩面鼓,擂起雷陣也似助威。有些熱衷瞧看的百姓,益發站到校場柵欄角看。這里相隔內里的一層排班所在還有丈來遠,那些精甲也不理睬。史進擠了過去,朱武也跟著。此地距離點兵臺不足百步。那點兵臺上人頭攢攢,就史進朱武來說,很難看到陸謙的樣子。只能透過縫隙隱約看到公案里坐著一人。
如此直到近午時,軍事較技告結,那步騎軍中各有十人上臺受賞,陸謙站起身來,這時史進才看到了他的模樣。頭戴一頂皂紗轉角簇花巾頭,身穿一系寶藍色繡團龍云肩袍,腰系鈴瓏嵌寶玉絳環,足穿一雙抹金皂色朝靴,掛一口三尺綠鯊皮鞘寶刀。人約莫三十上下年紀,長圓臉,垂下三絡黑須,一雙精目,神光射人。長身而立,目光向那二十人看去,端的有一種英雄氣魄。
接下是軍列演武,陸謙時看著場中,偶爾也看看兩旁的老百姓,卻是見多了操練,也覺無趣。這時他忽的看到欄柵外兩個人向點將臺翹首探望,卻并不怎的看操,卻有些奇怪。約莫有兩刻鐘時候,那兩人兀自未去。
但注意力倒也轉移到了操練上,其中年輕些的,看到校場里操演步騎,有時點頭,有時微笑,有時又和同來的一個三綹髭須白凈面皮的人輕輕說話,陸謙益發瞧著古怪。向著身后招呼了一聲,而他人仍紋絲不動。片刻后樂和迎著低聲報道:“回稟大王,這兩人端的可疑。一個說的淮南口音,一個說的關中口音,都不是此地人,是外地來的行商。大軍操演時,那個年輕的人還說,端的名不虛傳,不可小看了。”
就是距離的遠了點,若是就在當面,一個技能丟過去,陸謙就更知曉史大郎的不凡了。
吩咐道:“且派人跟緊了他們,發現不對,就地擒拿。”樂和去了,陸謙將旗牌叫來,說道:“今日就且到此刻,傳令下去,停操。”
卻是就他本人來說,并沒把此時放在心上。再過幾日,那各地匯聚的兵馬就要到齊,而后大軍殺過對岸即是。
可是對史進朱武來說,這卻是一場噩夢。二人下午時候在陽谷城內外轉悠許久,走訪糧庫草場與探聽陽谷已經聚集的兵馬數目,自以為小心謹慎,并不落人行跡。卻哪里知道一切都被身后跟梢的人看在眼中,自一百個斷定他倆就是奸細了。如此在二人被一擁而上擒拿時候,還自懵逼。
要是知道,這失敗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們失敗了卻還不知道敗在何處。史進、朱武兩個就是如此模樣。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九紋龍史進便是。今日被你們捉了,任殺任剮,卻想要從俺口中問出半個字。”
雖被擒拿了,史進卻還硬著頭不肯說話。那諜報司的人豈是白給的?當下叫人把史進摁翻在地上,不由分說,打的皮開肉綻,鮮血迸流,昏暈去了三四次。史大郎卻依舊牙關緊咬,不漏半字。
“恁地是條好漢。”諜報司中更多是往日里的江湖人物,縱然條條框框約束,但江湖習氣也一時間難以凈除,看到這史進如此模樣,依舊堅硬如鐵石,便是那主審之人都在心中豎起大拇指來。
“你個九紋龍,一身好鐵骨,俺自佩服。但是你能撐得住,本官偏就不信你那同伙也能撐得住。”說著一拍驚堂木,叫道:“來人,將他同伙帶到。”
片刻,戴著枷鎖的神機軍師便被帶入刑房,看到渾身血跡斑斑,被冷水潑醒后,無力垂著頭,趴在一蓬血水當中的史進,朱武眼睛當即血紅。
要說這朱武對史進的感情是很復雜的,一方面他知曉陳達、楊春武藝不高,用心結交史大郎,將好物送史進,實則是欲結其心而保其寨矣。
事情敗漏后史進上少華山落草,朱武讓出老大的位置,從情理上言語,那是必須的。誰叫人家是遭你連累的?而且史進武藝高強,遠不是陳達、楊春可比的。但這到底是一心結。
只是昔日大勢之下,都被遮掩了去。
但是在稍后,朱武實則是又坑了史進一把。后者一直叫著去投奔梁山,他昔年與花和尚魯智深有舊,得魯智深的保舉,如何不能在梁山有一立足之地?
但朱武在梁山泊與宋室之間明顯更傾向于宋室,如是,還是走史進的門路,經由他師傅王進的關系,被老種相公收入麾下。當初山寨的三兄弟至此都洗去了罪名,有了官身。雖然不高,可比之往日里土匪山大王來,已經是難能可貴。
可誰知道這局勢就變化的如此之快,叫人猝不及防。去年還大有余地的宋室,今年明明并未遭受大挫,卻氣象已落,再無當初之景了。
更叫朱武感覺絕望的是,趙宋那紙醉金迷的渾噩不振,叫他心中多少次叫喊“錯矣錯矣”。如此的對史進卻更親近了起來,因為他對之感到了愧疚,從而心中芥蒂盡去。
原著上史進、石秀等六將被龐萬春以箭弩伏擊,盡數射殺,消息傳來,朱武只為陳達、楊春落淚,而不哭史進,現在卻非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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