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博學聰敏,兼通雜藝,何以偏居野地,忠事一海東小王。熟不知中原廣大,方天下英雄用武之地。”
林沖再次招攬胡宗旦,這人乃高麗王之親信也,卻是一漢兒。與趙彥還有不同。后者百年僑居高麗,血脈中這漢兒骨血都還不知道剩有幾分。而胡宗旦則為福建學子,早年還入大學為上舍生。后來胡宗旦科舉失意,游走兩浙地區,有罪于官府,遂隨從海商來到高麗。
這高麗仰慕中土,亦是為了引進高才能士,多聘請在彼處之華人為官(主要擔任文翰官職),在胡宗旦之前,只說著名之人物就有光宗朝的雙冀、穆宗朝的周佇、文宗朝的儲元賓、宣宗朝的劉載等。
胡宗旦聰敏,博學能文,又出身太學,遂得高麗王之親睞。
那王俁為在文教中行新法,振興官學,以胡宗旦為寶文閣待制,展開教育改革。因為自從成宗、穆宗、顯宗、德宗、靖宗、文宗六朝重臣,素有海東儒宗之稱的崔沖興私學后,私學于高麗便日益興盛,與之相對的是官學的衰落,這時胡宗旦進“三舍法”,給了高麗王很大啟發。其亦被王俁恩遇多年,待為心腹。
早先兩邊議和,高麗國首談使臣便是胡宗旦。
言辭機敏,外圓內剛,給林沖留下深刻印象。如此幾番邀他入齊魯效力。
胡宗旦笑而不語,稍后拜辭而去。林沖無奈搖頭。胡宗旦不從,他也不好強行把人綁去不是?
趙彥適時進屋來,稟道:“都督,三號港有報,繼任總管已到。”
林沖喜道:“這般快也,去喚呼延將軍來,與我同去相迎。”這高麗處之官職,乃海東總管。繼任者宗穎,非但是首輔之子,更是陸謙心腹。
林沖雖位高權重,乃陸謙治下武臣之首也,亦要以禮相待。
江華島上,梁山軍的動靜立刻叫那有心人感覺了到,如是紛紛派出仆人前去打探。一個叫他們感覺的吃驚又有些放松的消息便傳了來,此處之長官要有替換。接任者持著文官打扮,相貌儒雅。
這可是好消息。林沖乃殺敗了整個高麗國精銳的將軍,威嚴深重,坐鎮江華島就仿佛一口鍘刀懸在整個高麗頭頂,叫那王室也好,地方貴族也罷,都屏氣靜聲,唯唯諾諾。現如今換一文臣者,乃大善之事也。
當日,林沖擺起大宴,宗穎于一干人說起內中事來,無外乎一個武字,一個文字。
后者不需多言,那些新科士子,處寥寥幾人被陸謙留在身邊,充入秘書室,余下之人,十中二三留在中央,充任各部官員,剩余者盡數發到地方去,配合著山東各州縣擠出的數百官吏,大大填充了淮南。
而兵事上,那河北、荊南依舊,亂亂紛紛,北路西軍已經從河東殺入河北,南路西軍主力亦進入了荊南。可河北處田虎之兵現下似又有了十萬之眾,短期內大種恐難如意;小種亦如此。
倒是淮南招討晁蓋遇到了麻煩,那南路西軍有一支兵馬被派去了廬州府,叫晁蓋部壓力倍增。
聽到是西軍,在座一干人盡數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雖然梁山軍之前打敗了一支五萬人西軍,可在其一干人的心目中,西軍還是一等一的強兵。而梁山軍淮南部偏偏又是自陳家兵馬被收編后,梁山軍中最大的一股雜牌弱兵。
且說此刻那淮南軍中,晁蓋正在愁眉不展。這陸謙眼見就要大婚,自己不能攻拔廬州,適時獻上一個捷報做賀禮,莫不是要無功而返,那才是丟人。
然西軍戰力不俗也,陳遘固守城池,這等大勢下,蕭嘉穗亦是無法。早前因為西軍殺到,他立刻勸說晁蓋且退步為上,以避開西軍鋒芒,再叫晁蓋向益都求兵。
那梁山軍的反應堪稱神速,淮南省處坐鎮的楊志,得到陸謙欽命之后,立刻叫欒廷玉引軍西進去。彼時那欒廷玉正引兵六合,距離廬州府只隔著一滁州,大軍趕到的甚是及時。有了這股兵馬坐鎮淮南軍,則晁蓋氣焰為之一勝。
這欒廷玉部麾下兵力不比姚古少,而淮南軍其他兵勇卻能勝過廬州宋軍。此戰可打。
如此晁蓋便駐兵永安鎮,時間已近一月也。陳遘穩守城池不出,只用小股輕銳與淮南軍巡哨交鋒,勝敗都無濟于事,叫晁蓋好生無奈啊。
此間時已入二更,晁蓋持著蠟燭于地圖上尋看許久,卻是毫無所得。心中正感煩悶,忽的聽到帳外蕭嘉穗的聲音響起。“招討可已入睡?”
晁蓋揚聲道:“可是蕭先生,快請進來。”
蕭嘉穗大步走進帳中,看到晁蓋只披著外衣,桌案上擺著地圖,哈哈一笑。兩邊見禮,坐定。蕭嘉穗說道:“卻是小可思略良久,偶得一謀,敢請招討指正。”
晁蓋聞聲大喜,“先生快快說來。”
蕭嘉穗手指地圖,如此如此說道,叫晁蓋徑直聽得入神。聽其言語罷,晁蓋拍腿叫好。“好計好計。先生之謀真解了俺之憂愁。”
晁蓋面容上盡是歡喜,煩攪了他許久的難題,終于看到光明。“這是什么,叫…叫,叫欲擒故縱,這叫欲擒故縱。先生可以為俺說的對?”
蕭嘉穗撫須大笑。這晁招討直爽的可愛。
卻是蕭嘉穗苦思了許久,今日方猛地醒悟,御敵森嚴無差,也并非皆是好事。那陳遘派出輕銳與自家巡哨兵馬交鋒,實則何嘗不是在試探梁山軍之防御?
而其人若是能如愿以償,那必然不會是來打永安鎮,而是斷梁山軍之糧道也。所謂:功高莫過救駕,計毒莫過斷糧。就如此也。
梁山軍的大本營在濠州,其前沿堡壘定遠縣城距離永安鎮足有百里之遙。若是前線斷糧,則永安鎮之兵新軍必動。或許不足以叫其大敗,卻絕對能叫梁山軍退去。這對于陳遘言,自是好的。
往日梁山軍的巡哨兵馬都有蕭嘉穗調度,那是滴水不漏,可現在看,未嘗不能欲擒故縱也。
次日,梁山軍中便傳出了軍師蕭嘉穗染病臥床的消息。那梁山軍巡哨兵馬依舊嚴整,但一日兩日過去,彼處落在陳遘、姚古眼中,卻就顯得呆板了。結合著他們已經探到的消息,自然可得出一結論來。蕭嘉穗然并臥床不起,梁山軍無了智者,可不就是如此么。
那晁蓋往日里僅是一鹽梟,綠林江湖之人,懂的甚兵法?其手下之人,非是綠林豪強,就是欒廷玉這等莊客教頭,再不就是張仲熊這等無恥無義之徒。陳遘、姚古依舊在“心靈”上鄙視著梁山軍的出身。
此不僅是官府士大夫之舊疾,也是姚古這種將門子弟的舊疾。
如是便就有了接下的一幕。
數日后,獨火星孔亮引著三五百人,驅使著上千民壯,押著數百輛糧車,施施然的往永安鎮行來。因為晁蓋已經給他招呼聲了,他部有可能被宋軍截擊。但晁蓋要他見到截擊之后,稍作抵抗,便撒丫子跑路,安全為上。
如此任務,孔亮自然樂的受用。
數百輛糧車上運載的兩千石軍糧乃是永安鎮大軍五日之需。淮南軍在宋江時代就有近萬人馬,晁蓋到后人馬就上漲到萬多人了。那濠州自然留下有人看家門,可也足足帶來了一萬人,加上徐州軍與欒廷玉部,兩萬不到,一萬六七千人是有了。
行軍打仗之間,士兵食量上揚是必須的。也就是梁山軍伙食平日就有油水,戰時也不差,如此一日兩升米麥即可。此時一石糧合十斗,合一百升,合后世近六十公斤。
也便是說,合著蔬肉醬醋,一石糧可供五十人食一日之須。兩千石糧米足可永安鎮之兵五日之所需也。
孔亮督著糧隊走到一處岔口,彼處右手有一片樹林。群鳥驚飛,不見落下。獨火星心中一驚,知曉林中必然有埋伏。此不僅為舊日綠林的經驗之談,更是陸謙于軍中所普及之軍略提到的一點。
張瓊見到孔亮忽的停下隊伍,更派出人來向樹林中搜查,目視空中飛鳥大恨之。“一群撮鳥,壞俺好事。非時間緊,必全射殺了去。”
當下虎吼一聲,引著伏兵向獨火星處沖來。
彼軍雖少,可盡是敢戰之士,豈是孔亮部下所能抵擋。剛交手就倒下一片,孔亮大怒,雖然此刻他就能走,卻是嫌棄丟人。大呼鏖戰,提槍在陣中沖殺,亦斬了宋軍兩員下將。這當兒,身后又有一支隊伍沖來,霎時間就叫軍士們潰不成軍。也唬的孔亮忙兜頭轉馬向來路看。
就見姚平仲引著百十人趕到,此盡是西軍,殺聲震天。姚平仲本人更是橫沖直撞,提著一桿大刀殺得孔亮部如滾湯潑進了群鼠,尸橫遍地。
孔亮這時方想著逃命,卻為時已晚,被姚平仲給截住。他心慌意亂,戰不數回合,就要撥馬走開去,卻慢了一著,被姚平仲投出短槍從前胸插入,直透后背而出。獨火星大叫一聲,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