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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高麗也,豬羊也

  夜空中,月亮昏暈,星光稀疏,整個大地都沉睡過去了。

  齊王府中則還亮著明燈,陸謙正在細細翻閱著戶部剛剛送交上來的財務報告。因為人手緊張,且很多地方才剛剛有了眉目,以致于年前就該得出的財政花費,直到這正月底了,才送交他手上。

  一大片的赤字,各個方面,除了賠錢還是賠錢。

  這個并不出他的預料。不僅是去年,就是今年、明年,他還是要大筆大筆的賠錢。現下國庫里儲存的錢財糧秣,那就是為了現下準備的。

  何況他還決定今年免除治下百姓的田稅,廢除人頭稅。只靠工商,這收益比之趙宋的稅賦將會可憐無比。

  青州、濟南可遠不是大名府、揚州府這類的名城望郡,更休說蘇州、杭州、金陵這般天下皆知的繁華之地,后者們一年只商稅就能收納十萬八萬貫,前者也有四五萬貫收益,而齊魯之地最繁榮的青州,其巔峰也不過兩萬貫。反正不收田稅,再廢了人頭稅,百姓是賺便宜,陸謙則虧大了。

  可這就是收買人心啊。

  想要叫百姓們真正的支持他,那不僅是口號上喊得響亮,這實惠也要叫他們看得見摸得著。

  陸謙翻看此類數據,再重點關注隨軍與籌備地方守備軍的開銷,更多是好心中有譜,以此類推,大致估算一下今年一年所需耗費的錢糧。這還不算戰爭。

  他拿出一支筆在紙張上寫寫畫畫,最后得出的數額叫他觸目驚心。因為今年他是要吞并掉淮南大部的,并且要打下應天府商丘、興仁府,出兵東京城與河北。這般開銷果然是個天文數字。

  次日,陸謙召集麾下文武議事,便就說道了這兒。

  “內耗而外補。今日召集文武議事,便是要大伙暢所欲言,我欲于在開春港口解凍后,兵伐高麗,以高麗之錢糧補我之所耗,你等以為如何?”

  陸謙心里頭有一股外人所難以察覺的興奮。是眼下時空的人物所不能理解的。

  宗澤、聞煥章對視一眼,有些驚愕。他們是知曉陸謙內耗外補的打算,但現在就與高麗開戰,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那戶部的文牘他們也都看了,赤額之大叫人觸目驚心,且今年陸謙要免除田稅與人頭稅之事,他們更是知曉,這般來財政之壓力更大。

  但即便如此,以梁山軍之儲備,支撐三兩年光景,還是不在話下的。

  林沖、魯智深、秦明一干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軍人的價值就是在戰場之上,可齊魯與宋室是麻桿打狼兩頭怕,誰也不愿意輕起事端。

  戰略大局上,河北的田虎與淮西的王慶,還有洞庭湖的鐘相,都是陸謙與方臘的替死鬼,擋箭牌。西軍再能打,也不可能一年內就削平三處。只要陸謙不緊急火燎的對河北、京畿下手,彼此大戰的可能性甚小。如此的一年之中,梁山軍的壓力是很小很小的。

  軍方的任務,更大在于整軍備戰。

  但只是如此就沒得意思了。

  眼下的軍中大將,自從上梁山泊后,哪一年不在廝殺?戰爭固然使人疲憊,可勝利的滋味更叫人上癮。

  更何況梁山軍現下施行的是變種的“耕戰”制度,戰功越大土地越多。而且絲毫不少的已經落實到位。如此,不僅將領們愿意大戰,士兵也一個個聞戰而喜。

  此番陸謙欲征伐高麗,文臣方面且不言語,五軍都督府是群起響應。

  “大王,我軍與高麗素來無有恩怨,無辜而興師,名不正言不順也。”趙明誠覺得陸謙如此行為很莫名其妙。有兵力征討隔海相望的高麗,何以不早早的將淮南之地納入手中?或是進軍京畿,或是兵伐河北,皆妥行之事。

  至于那錢糧問題,他更覺可笑。只要梁山軍席卷北地,大勢鑄成,何來無有錢財?

  他是這般想的,卻并沒有意識到陸謙治下與趙宋有著一根本性的變化。——官制變了。

  陸謙為稅務和法律引入了專業性官員,不久后,還會再引入專業的技術性官員,比如那軍器監與船舶司等。

  這般,前者還可以被士林接受,至少不被太過誹議。后者專職‘奇淫技巧’,這與儒家的觀點是大相徑庭的,那就是拿大耳光抽他們的臉上。反應必然是沸騰的。

  保不準現有官員中都會有人辭職。

  陸謙想要按照自己的理念打造一個新中國,而不是順從現有的這一套,那必然是難度不同的。

  一些手段,也將大大不同。

  這一個很根本的問題,就是趙明誠的政治嗅覺很不上套。他并非不知道陸謙手下官佐與趙宋有不同,卻完全沒有把這種不同與‘文治儒學’放在一起,系統的聯系起來。

  陸謙聞言哈哈一笑,“如何沒有借口?高麗小國,竊據漢土,此便是罪也。”漢武帝滅衛滿朝鮮后在朝鮮半島北部和中部設立的樂浪郡、玄菟郡、真番郡、臨屯郡四郡。現如今可都是高麗的地盤了。

  后世人都知道鴨綠江是中朝分界線,卻不知道高麗王國也是在去年才徹底的將邊界推到鴨綠江岸畔。在遼金戰爭的混亂期,高麗趁機取得一大實利,就是奪取保州(抱州、把州)及來遠城。

  這兩座城池是高麗契丹戰爭期間遼國為監視高麗而在鴨綠江東岸修筑的,對高麗來說如同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直骨鯁在喉,多次請求撤城而未果。前年中渤海高永昌叛亂,金軍趁勢奪取遼東,分兵圍攻兩城,高麗王一面派人招諭遼朝守將耶律寧,一面派人去女真告知該地本為高麗土地,阿骨打予以原則上的同意。去年三月,耶律寧等因缺糧而向高麗借糧,高麗要求歸還兩城人物才能借糧,耶律寧等只好率官民棄城逃走,將兩城移交高麗,高麗王大喜,改保州為義州,至此高麗疆域才真正抵達鴨綠江(之前只達到鴨綠江口)。

  “高麗雖小,卻也擁地千里,民三二百萬,年產錢糧,足以補我之需。”但陸謙也清楚,就梁山軍現下的力量,打垮高麗容易,可要是徹底占據高麗,就很難了。他現在的胃口也沒有大到一口吞吃了高麗。只是把高麗打服,叫高麗聽話即可。

  內官們對于陸謙尋找的那破借口紛紛無語搖頭。陸謙也知道自己那借口很無腦,笑著吩咐他們此事日后再議,實則心中已經有了初步打算。他要先派使臣出使高麗,責問高麗近海水師為何襲殺齊魯赴日商船,叫高麗朝廷把犯事的兵丁將官交出,而后賠償萬貫錢財,最后派出使臣前往齊魯為遇難商民致歉,再獻表陸謙稱臣。

  嗯嗯,這般一套組合拳下來,高麗王及其臣下若是還能忍下,陸謙表示自己真輸了。

  如此紅果果的‘陷害’,武臣們就不需要參與了。

  陸謙喚人推出一堵木質活動墻,上面掛著朝鮮的地圖,邊角是女真與齊魯膠東。

  膠東與高麗的國都開京之間劃著兩道虛線,一條從芝罘島處剛剛設立的煙臺港出發,至開京條是文登縣的威海港出發,至開京海路七百里。

  梁山軍水師中有的是跑過來回的水手,甚至張榮本人都去過開京。從文登去開京,海況安好,只需五日便可奔至。

  “高麗乃是小國也。民口二百萬,尤分貴族、兩班、良人、賤人四等。這個且不說,只說其內部,一有仁州李氏這等四代與王室聯姻的外戚大族。”

  這個說來尤其可笑,那高麗先君憑借平定李資義之亂奪位,三代與王室聯姻的仁州李氏本已經遭到極大的限制,李資謙等被迫蟄伏。但隨著現下的高麗王王俁納李資謙之女為妃,并生育太子,李氏家族死灰復燃,勢力重新膨脹起來。真不知道這王俁腦子里都想的是甚。

  “二有新羅、百濟、高句麗等遺族,隱患未消。”陸謙說著,手中教鞭就分別點了高麗的東北部、東南部和北部。

  就他后世的了解,朝鮮半島土著從新羅及其治下的高句麗、百濟遺民,演變成整個高麗人,而后從高麗人轉為朝鮮人,這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經過,那就是高麗蒙古戰爭的洗禮。

  就像中國的秦人、趙人、魏人、齊人等等,最后都變成了漢人,華夏族的名頭也變成了漢族,誰也不能否認漢匈戰爭在其內之影響。

  而后漢人變成唐人、宋人,就跟高麗人變成了朝鮮人,又變成了南寒棒子,一般無二。

  “大王是說,我軍只要能痛擊高麗,彼國內部,恐先自亂?”林沖的性格一直是穩妥起見的,這跨海遠征外國,事關重大,自然是把握越大越好。

  陸謙說道:“林都督所言甚是。此些都非甚機密,只要舍得花錢,輕易便可知道詳情。”打探情報方面,那就不能舍不得錢財。燕青這一點做的很好。

  “而至于高麗的軍馬,說來可笑,便是宋廷派去的醫官使臣回稟也皆說其兵勢極弱,兵器甚簡而疏。其戰力可見一番。”

  連那醫官都這般說,高麗軍就也不被陸謙放在心上了。

  現任高麗王王俁是一個很尊崇漢文化的高麗王,在位間,高麗與宋朝的交流到達了百年來的最高峰。從十年前至今,王俁向宋朝陸續派遣了六次使節,宋朝則在這期間向高麗派遣了四次使節。趙大藝術家給予了高麗前所未有的恩寵,兩次御筆親制詔書頒給高麗,王俁呢,也親制表文謝恩。此前由于高麗國王并非宋朝冊封,所以給宋朝的表文中均稱“權高麗國王”(或權知高麗國王),而大藝術家則去掉“權”字,以示尊重,其后更將高麗使節升格為“國信”級別,從某種制度上,把高麗的地位還抬高到西夏之上,與對遼邦交同歸樞密院管理(之前為鴻臚寺)。

  頒賜高麗大晟樂及各種祭器、藥物、書畫和奇珍異寶,并且派遣醫官前往高麗。總之,兩國邦交在最近十年里達到了宋高關系最密切的階段。

  如此言語出現在見聞錄上,那出使高麗的趙宋醫官當不會有意貶低高麗。

  陸謙準備的很充分,那一場出使的見聞錄,又是誰說的,冊子上都記載的清清楚楚。文武看了后,文官們不說,五軍都督府這里卻是一個個大笑難抑。

  那水師來報說高麗軍弱,可能還有虛假的;這趙宋的官兒可不會為梁山泊辦差。如果高麗真是如此軍弱,發兵征伐,豈不是一鼓而下?

  “高麗國小兵弱,當年能擊退契丹,全仗著北地的崇山峻嶺相阻。而此番我軍乘船行海路進,大軍直搗開京——”

  這不僅是一次豐收之旅,還是一次練兵之旅。地方守備軍固然是留守地方的,可沒真正上過戰場的兵再練也是菜鳥,只有經歷過戰火磨練,才能叫他們褪去青澀。

  而環看周遭,還有什么比高麗更便于練兵的呢?

  從山東直通濟州島,海路還是長遠,在朝鮮半島上割出兩塊租借,做周轉,才是正途。

  陸謙的一切出發點都是割高麗血肉補自我之需,在他的眼中,高麗就仿佛是一頭豬羊。宗澤眼睛眨了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明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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