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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好人難尋

  白日里楊志已經打破了沂州府城,過程甚是簡單。那薛永與崔埜兩個引一隊人馬扮作官軍,手持密州府衙公文,前來進援沂州。那時郯城已經丟失,淮南軍潰后,楊志掉頭攻打郯城,后者抵擋不住,只落荒而逃,被梁山軍尾隨數十里,殺得大敗而輸。及則返回府城,清點兵力,三停只剩一停。

  這般時候密州再次遣派援軍來,簡直是雪中送炭。

  那公文有蕭讓與金大堅合作,做的半分無假,城門軍官亦看不出破綻,當即就叫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迎接援軍。而后就汪洋倒灌,水到渠成也。

  知府衙里。府衙大堂變成了聚義廳,一把把交椅,列了半環坐地。兩張公案桌并列,撤除了簽筒筆架,大盤堆著菜肴,大碗酒篩著,一壁廂吃酒,一壁相議事。堂下還有十余軍漢,聽候使喚。

  吃了半日酒,楊志嘿嘿的笑道:“諸位兄弟,沂州府已經被我們拿下,那密州空虛一片,自然不在話下。偌大的齊魯之地眨眼便只剩下登萊了。許再過一月,大頭領就當一統齊魯,開府建牙,宣告天下了。兄弟們昔日上梁山泊時,怕是都不曾想到能有今日吧?”連他楊志都不敢這般想的。最早時候的梁山泊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存身之地。

  秦明笑的很開懷,一樣大眼里都閃爍著希望。梁山泊這還只是開府建牙,日后誰又能說不能問鼎山河呢?到時候他就不是什么叛國逆臣了,而是真正的開國元勛了。

  “大頭領占據膠東,甚至是整個山東都不困難,但想要割據山東,想要真正的站穩腳跟,關鍵還在于西軍。”什么江南方臘不方臘的,打鐵還要自身硬,若是梁山泊兵馬在朝廷西軍精銳面前一觸及敗,那方臘即便按時起義又如何?

  索超抓起酒碗痛飲了一碗,摸了下嘴邊酒水,說道:“俺是個粗人,說話不好聽,兄弟們聽了便是不順耳,也休要怪罪。”

  “俺就是想不通,這山寨里好多兄弟,怎的就對西軍那般犯怵?俺索超也是打西北殺出來的,那西軍固然敢戰能戰,比之尋常官軍勝出許多,可比起咱梁山泊的軍士來,說是個半斤八兩都是抬舉他們了。大頭領手邊的親衛營,亦俺看來,懟上西軍將門的梯己人來該戰無不勝。”

  這點乃是梁山泊的一大怪事。索超都覺得奇怪了。親衛營的戰力比之尋常營伍來強的太多了。可要說他們的體格、吃食、作訓等方面,也不比其他營伍強出多少,可戰力上便是兩個層次。

  “但是山寨兵少啊。”楊志道。梁山泊正規軍才三萬來人。西軍卻有三十萬。

  索超脖子一硬,“那就招兵唄。預備軍里就有三萬多,那可都是現成的。”就索超的眼光看,梁山泊就是預備軍也不比西軍差的。披掛上甲衣,那里會有半分怯懦?

  畢竟索超的地位低啊。不比秦明,在西北廝殺時候都是軍官了。索超在西北更多時候都是在做個沖鋒陷陣的猛士,他到了大名府那般多時候也才是個正牌軍。一定程度上講,索超更了解西軍。

  楊志的眼睛綻放著光彩,他是知道的,陸謙的確在醞釀著新一輪的增兵。因為面對著西軍的壓力,陸謙也不覺得就三萬來水陸正兵就萬事大吉的了。他的目標是五萬正軍,三萬預備役,后者就不是看戰俘了,而更多是山東之地前來投奔的窮苦百姓。

  他們現下占領的沂州府,便就是其中的重心。因為這地方自古便以窮困出名。巍巍八百里沂蒙說起來很宏偉,可有個鳥用。沂州大部區域就在沂蒙山區,而這地方的貧困持續到20世紀都不會有改變。

  陸謙一直很信奉一個道理——窮山惡水出強兵。在戰斗力和參軍熱度這兩點上,便是到了21世紀,貧困地區與富裕地區都有著無法扭轉的差異。

  窮的地方,孩子當兵要送錢;富的地方,政府許諾著好處也找不到人愿意參軍。

  沂蒙山區就是梁山泊日后的兵源所在。他對這兒很看重的,要不然兩萬多人的南路軍,何至于集結了楊志、秦明、索超、李逵與欒廷玉五部正兵?

  李逵丟下手里的烤羊腿,油膩的打手在衣服上一抹,開口說道:“索超哥哥這話俺鐵牛樂意聽,見都沒見便說那喪氣話,恁地敗山寨的威風。”

  李逵是梁山泊心最大的。甭管西軍這個詞兒在他耳朵里是進出了千遍還是萬遍,人李鐵牛沒親眼見識過,只花和尚等輩的形容可嚇不住他。

  楊志雖然出身關西,可他對西軍也不是很了解。他只知道他見識過的官軍比之梁山泊來都如同渣滓一般,對于魯智深口中的話也持著一個半信半疑態度。不過輸人不輸陣,有了索超的打先鋒,有了李逵的不在乎,那誰也說不出一個對西軍的懼意來了。

  眾人喝酒吃肉,說話時,天色已過黃昏,軍事們燃起幾對大蠟燭,插在立地燭臺上,移靠了桌案照耀了。欒廷玉又吃了幾碗酒,便起身道:“沂州城雖然被我軍給拿下,但城中依舊逃潛著不少潰兵。雖然有崔埜兄弟帶人巡城,俺卻是放心不下。且先容告退。”

  楊志聽了倒也點頭說:“今是月滿之夜,月色定好,卻是須提防著亂兵生事,兄弟前去也好。

  今夜便煩勞了。”欒廷玉連道不敢,起身向在座眾人告辭。楊志也有了幾分酒意,相隨關下臺階,走到庭院里來。這已到了盛夏時節,大堂前兩棵高大槐樹,郁郁蔥蔥,樹枝茂盛,將天空月亮都給遮蓋了。

  盛夏時節,夜晚的風也是悶熱的。但總比大堂中涼快,酒酣耳熱的人,被風微拂著面,精神為之一爽。

  楊志走到庭前,看著頭頂的圓月,錯非他實在不是那塊料,定然要出口成章,詩以言志不可。今日輕輕松松的那些沂州府,那就仿佛一把鐵鎖,卡斷了膠東官府陸上的退路。

  膠東之地事實上很大的。但再大的地方也有被梁山泊吃完的一刻,因為膠東半島它不會生長。它的總面積是有限的,而既然如此,那就有丟完的一刻。

  因為沂蒙山脈的位置,從齊魯中部一支延伸到魯南近海。這就像是一道修了一半的長城,攔在了膠東半島之前。沒有哪支軍隊能橫穿沂蒙山的,想要通過魯南進入膠東,只能順著沂水。

  可以說,楊志將沂州府一下,那就等于階段了膠東半島的南部陸路通道。此刻那些逃亡登萊兩地的士紳大族,他們所能祈求的,只有叫人感覺到神秘又危險的海路了。

  但這一點陸謙早就想到了不是?阮家兄弟在登州,李俊與童家兄弟在膠西。他也不知道這兩個出海口能不能被封死,但是楊志知道整個膠東很快就要盡歸于梁山泊旗號下了。

  楊志早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他心里依舊有種蚍蜉撼動大樹的荒唐感覺。小小的梁山泊與煌煌天水朝…

  掖縣縣衙里的陸謙。

  明亮的燭火照耀著他眼前的賬簿,這是一本掖縣去歲的賦稅主賬。不提銅錢與糧食、布匹,陸謙最最看重的是這兒超過八千兩的黃金收益,還有接近兩千兩的白銀。

  這就是招遠金礦的威力。這個從春秋戰國時期便有人組織開采的金礦到了21世紀也是中國最赫赫有名的金都。雖然招遠這個行政區名詞現下還未出現。從掖縣置城開始,招遠這片土地就始終歸屬于掖縣轄制。

  八千三百兩黃金與一千九百五十兩白銀,按照課稅十取二的比例,也就是說,明面上去歲的掖縣境內共發掘出了四萬一千五百兩黃金與九千七百五十兩白銀。

  可是用腳趾頭都能知道,那實際的金銀開采量必然遠超這個數字,甚至翻一番也未嘗不可。

  現在的趙宋可不是百年前的趙宋,吏治腐敗帶來的弊政是觸目驚心。陸謙身前的公文案上還放著一個賬簿,那都是他派出去的專員記錄下的那些礦主們的累累罪惡。

  烏鴉里看不到一只白鳥啊。畢竟這個林子不算大。

  陸謙現在已經退而求其次,他希望能從眼前的賬簿中挑選出幾家不那么罪該萬死的人。

  首先為了的梁山泊很需要在接下的日子里繼續開發招遠金礦,其次那小鬼子處的佐渡島,亦需要大批的熟手前往。勞動力,他不缺,可如何教勞動力勞動在正點上,那就需要N多的熟工帶領。

  夜色漸漸散去,東方的天際漸漸浮現出了一抹魚肚白。黎明的曙光正在云層后醞釀。

  陸謙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身子,召喚親隨打來一盆凈水,捧起涼涼的水來嘩啦到臉上。凈水還是很涼的,甚至都有一絲兒冷,冰冷的井水把他一夜未睡的困意驅散的干干凈凈。

  “好人難尋啊。”那賬簿上記載的礦主,有一個算一個,都該殺該死。

  陸謙狠狠地搓揉著面容,心中打定主意,白手套黑手套都沒有了,這金礦還是自己親自赤膊上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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