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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梁山泊的‘科考’

  再說花榮,返回到博興縣城。卻是他并非是在青州治所益都駐扎,而是引軍駐扎于博興縣中,這一濟水南岸的縣城,也是青州最北端的縣城。

  就見一虞候正在公廨等著自己,卻是那杜充得到了淄州的求援,調派兵力只有兩千不到的花榮部前往淄州。

  這就是紅果果的借刀殺人了。

  花榮看了公文,面上鐵青,心中升騰著一股股的殺氣。但還是于次日帶領兵馬向西去了。

  這淄州夾在東平府與青州府之間,最北端被濟水穿越,面積還不到青州一半大。梁山泊已經奪取了東平府,再向東,這淄州可不就首當其沖了?

  花榮引軍馬沿著濟水西來,正如是意中所料,漸漸西去,漸漸人煙稀少。幾次遇到小股盜匪,都被剿滅,或是望見花榮的旗號,盜匪便自己一轟散去了。如此一路行來倒也不費周折。

  先進入高苑縣,而后到鄒平。后者去西南十里處,叫雕窩峪,便是當年隋末王薄起義之舊址。同時此地也算是范仲淹的第二故鄉。范仲淹本蘇州人,四歲隨母改嫁至鄒平,刻苦攻讀長白山醴泉寺,后終成大業。在鄒平生活18年,本地亦有范公祠,只是花榮引軍經過時卻看到,那范公祠已經被一把大火燒成了白地。

  鄒平縣城瀕臨濟水支流籠水,后者在鄒平縣城拐了個大彎,而后向南流下。花榮引進抵到鄒平縣城下時候,就看兩個都頭拿了知州的名帖,引著一隊民勇排著行列,在城門口迎接花榮。花榮連道不敢。接過了名帖,被都頭徑直引到衙署。

  路上花榮向這兩都頭問道知縣何在,不想卻得知鄒平知縣與主簿已經溜之大吉。就在馬政大軍戰敗,東平府失守的時候。花榮心頭立時蒙上了一層陰影,再問道:“這鄒平縣現下主事者何人?知州相公處事如何?是否曉得些武備?”

  兩都頭對視了一眼,一人回道:“好教將軍知道,俺們這鄒平小縣不曾設有縣丞,知縣與主簿既去,當下縣中主事只剩了縣尉李老爺,前日騎馬跌傷了腿,還在家中將養。而州城的孟相公是進士出身,只懂得些吹彈歌唱,至多也不過會制兩套曲予,寫幾篇文章,懂得甚軍事!將軍要廝殺,還是休指望那州城的好。”花榮聽了半響無語。

  堂堂知州竟然被一都頭這般的奚落,可見那孟知州的威望已經掃地。花榮心中附道:“堂堂知州本當有些威福,怪不得倒向我來謙恭。”縱然他花榮是援軍,可一團練使要得到一知州的禮遇,也是超乎想象的。

  不過淄州與東平府近在咫尺,梁山泊保不準便殺將來,此時不禮遇他花榮,叫那孟知州一個只懂得吹彈歌唱的弱雞文人,恁地來守這塊土?

  花榮道:“我到這里來,自是效力守土的,何須知州來敬重我?卻不知道這鄒平城里如今有多少兵馬?”

  兩個都頭對視了一眼,未曾對答。花榮正顏道:“有何隱情只管實說了。今天迎接我的,只有百十來名兵馬,這危如累卵之地難道只這些個軍力?以往事我自不去追究,你等且說了這里情形,我也好心中明白,早有個處置。”

  “州上兵馬非是小人們可知道的。只知道縣里民勇,本有上千人丁,只是自從知縣老爺逃去后便連連有落逃者,又不曾招補得。最近日月里李縣尉摔傷了腿,約束的松弛了些,又逃亡了不少,現只剩二三百人,都是有家室之累,離開不得的。”倆都頭已經全部死心了,又自負自家為人還算及格,挨不了梁山泊的刀子,那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卻叫花榮聽得是目瞪口呆。

  只是那孟知州卻甚是期望花榮能夠制造出奇跡來,于次日下午便趕到了鄒平。卻是這廝拉不下臉面來鄒平迎接一丘八,端著架子‘巡視’到長山縣,而長山縣就在鄒平縣南端,那再南端就是淄州州治,聽到花榮已經抵到的消息后才快馬加鞭趕來。

  昨日是鄒平縣的倆都頭來迎接花榮,今日就是花榮來迎接孟知州了。

  將他迎到縣衙二堂,使請上座。花榮躬身做謙道:“小子一介武夫,相公謙讓,愧不敢當。”

  那孟知州說話倒還真誠:“非是本州虛謙,實乃將軍到此已救我于水火之中。本州早就聽聞將軍大名,乃當今豪杰,征戰沙場屢建奇勛,十分欽佩。現今淄州地瘠民稀,兵餉兩缺,卻又毗鄰東平府,維系軍事之重,實叫本州倍感躊躇,將軍來到,叫本州心神為之一振,只望將軍教我也。”說著,便舉起手來,連連拱揖了幾下。

  花榮想著,原來是這般。這孟知州本是個太平官,現在卻一下子被扔到了沙場上,手中要兵沒兵,要糧沒糧。于今沒了主意,卻來尋武官撐腰。便說道:“花榮是個粗人,只省得廝殺,不懂得治國安邦之道。今得知州相公下問,依小可之意,第一是要招撫流民。”

  “花榮一路行來,看到境內頗有流民,三五百成群,或和強人混雜,良莠不分,遍地皆是。”事實上花榮是很不理解的,難道梁山泊就那么可怕,竟然叫這些百姓寧愿拋家舍業的去背井離鄉,也要逃亡他鄉。難道他們都不知道梁山泊的仁義么?不知道去歲冬季里的那場直叫人以為是黑白顛倒的“怪事”么?可事實就是如此。

  畢竟人是一種從眾動物。

  就像原時空1949的時候,逃亡港島的人群中都是資本家、富農嗎?不能否認這當中有很多向往自游、皿煮的燒餅,但也該知道,這人是群居動物,很容易受到群體氣氛的影響,絕大多數的人都有一種從眾心理。

  “此輩皆朝廷赤子,現下里居無定所,饑寒相迫,并無他意。若把壯健的收募了,便是淄州一地,也不難得到五七千兵力。壯健的收募了,老弱的自不難處置。至于本州的強人,可撫則撫之;不能招撫時,便當剿除了。非是如此,境內無得安定。而本州境內安定,才好對外。不時,一旦梁山泊兵馬殺到來,怎地守得住境界?”

  花榮的這番話與那知州有醍醐灌頂之效,那知州連連拱手道:“本州近來日夜輾轉難眠,無得安寧,沒個作道理處,只覺得滿眼漆黑一團。現下聽將軍這一番話,甚有見地,一切萬望主持。”卻是不知道此乃花榮的一片善心。這些百姓即便走到青州,那杜充也多會視而不見。一路上不曉得要折損多少。到不如就地安置了,那梁山泊便是打來,也不會拿他們作甚。

  只是花榮見那知州絲毫拿不出主意,好氣又好笑。這人太無擔待了。

  “知州相公何發此言?叫花榮好不汗顏。花榮受命來到淄州,便是來襄助淄州的,職責所在,自應盡力。但沖鋒陷陣,是卑職的事,這發令施政卻要相公做主。譬如剛才花榮所說的招撫流亡,應當籌多少餉項,招募多少兵勇,又在哪里安頓老弱,相公是一州之主,都要唯相公鈞裁。花榮豈敢譖越。”

  別以為花榮是個武將便不知道這內中的奧妙。收攏流民,招募兵勇,放在危急時刻,文官士大夫都是可做的的。但是再危機,這種事兒也非是要武官來做。不然,你就是要用自己的脖子來試一試朝廷的刀鋒是否犀利了。

  就是那宋江前往登萊兩州招募兵馬,也被馬政委派了一個司參軍事的差遣。雖然那只是個從八品的官職。

  “是本州急忙中將話錯說了。只是這般事兒,本州生平從不曾經歷過。應當怎地處置,萬望將軍指點。”這知州的兩處眉頭都緊蹙的擠到一快,手不斷的去撫摩髭須。也不知道是真狗屁不通,還是心中另有打算。

  花榮只能推說初來乍到,人情風俗,以及軍馬錢糧舊例,都不曾懂得。要說道一二,也當容他招詢屬下,把情形考查的了,再來稟報。

  而就在距離鄒平不遠處的東平府中。一場別開生面的考試正在進行中。

  梁山泊大軍奪取了東平府,當地官員逃的逃,死的死,再不便是被俘,愿意主動投效梁山泊的一個也見不到。但是官員們都逃走死難了,衙門中的小吏可還多的是。

  對于這些人,梁山泊那就是一個明察秋毫的照妖鏡——但凡該死的,那就絕不會流。而后余下的胥吏們就都被集中了起來,分門別類的另造名冊。

  這當中有愿意主動投效梁山泊的,名字便被寫在甲冊上。這等人物但凡能通過筆試的,那中基層的頭目小官,都是可以叫他們擔任的。

  胥吏在陸謙眼中可是一個龐大的‘公務員’后備體系。他們一個個熟知民情,又曉得官場的勾當,不容小覷的。

  沒有主動投效梁山泊的,就都被記錄在乙冊上。老趙家的死硬分子肯定是有,但只有絕少數人才會表露于顏面。像最后者,便被記錄在丙冊上。一般說來,這丙冊上記載的人物的子孫后代們,三二十年中那就別對官場抱有期望了。除非老趙家能夠雄起,反推了陸謙。

  濟州府不再陸謙的計劃范圍內,可是東平府卻踩在可有可無的線條上。那么陸謙就需要作出一副樣子來了,哪怕是表面上的。

  東平府知府衙門的院內,五十多個愿意主動投效梁山泊的胥吏被集中了來。再歷經了一次人生的選擇之后,拿到了各自決定新生起點的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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