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大頭領,前方有一波本地鄉人前來相迎。為首的是一十八九的后生,喚做姚政。并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叫做岳飛。”
楊林聽到鄉人前來相迎,那臉上就洋溢起了歡喜的笑容。這說明他姥爺想明白了啊。
轉首對陸謙說道:“大頭領,那姚政便是小弟表舅家的孩兒,岳飛就是俺那表弟。只是年齡可沒十四五歲。”
說道岳飛這表弟,楊林樂得嘴角都要合不住了。大頭領上次派人去他家送信,報平安,才知道他那小表弟岳飛竟然已經有幸拜了名師學藝,那老拳師姓周名侗,早三十年就已是東京城里數一數二的拔尖人物,坐鎮禁軍數十年,未逢敵手。是那武二郎武松的恩師,還曾經指點過林沖的槍法,楊林心中是別提多么高興了。
這般的說來,他那表弟與武松、林沖便都有了香火之情,連帶著他自己的底氣都硬朗三分。而更重要的是,如周侗那般的人物竟然收他表弟為弟子,看看武二郎便知道他那兄弟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大頭領可是出名的愛才之人,知人善任。
此次梁山軍殺進彰德府,楊林要把自家父母接上山去,那是必須的。可只要運作縝密,斷然不會弄出如此大的聲勢。之所以如此,乃是楊林從一開始對山寨備報的便是要將整個宗族都遷移去。事實上,這次的事兒,不是陸謙在逼迫姚家、岳家等等,而是楊林,是楊林在最早開始時候就準備著把自己的那小表弟拉上山。
雖然岳飛的年紀還小,但正好在山寨里多學些韜略,增長些見識。梁山泊的山寨學校,現下由林沖岳丈張老教師來負責,是文武并舉,到了中高年級就開始接觸到軍陣營壘排布,軍中錢糧物質的計算,接觸到戰役分析。梁山泊打了這么多仗,真的把一個個戰例吃透了,再懂得軍陣營壘的排布和糧草物資的轉運,那如何不是一個合格的軍官?
于楊林看來,這種學校生涯更適合他那小老表的成長發育,要遠比傳統的“拜師學藝”更強。要知道,整個梁山泊的大小頭領,都是那學校的編外教師。那楊志甚至都將自己的傳家寶貢獻出了一部分。
數百步騎浩浩蕩蕩的來到,個個披掛鐵甲,那百戰之余的威風叫出面迎接的姚政、岳飛先就屏住了呼吸。
這梁山泊怪不得能橫行齊魯河北之地,叫官軍莫能抵抗,叫朝廷一次次征討都不能成功。如此之兵馬,威武雄健,士氣軒昂,一舉一動似乎都有股凜然殺氣在閃爍,只把他們見過的彰德府禁軍比到了泥地里,把他們自家拉起的軍伍比的更是渺小不堪。
那少年就是岳飛岳鵬舉了。
陸謙眼睛里閃過一道炙熱,火辣辣的目光落在岳飛身上。這少年方才十二三歲,可體格卻真的如十四五歲般高大,更難得的是為人沉穩大氣。那身邊的姚政,十八九的年輕人了,在先頭百十步騎的壓迫下,依舊顯得有些舉措。可年紀小小的岳飛卻還一如既往的沉穩。
陸謙當然不相信現下的岳飛就能比得上歷史上三十功名塵與土的岳元帥,但這沉穩鎮定的性格卻叫他顯得不同。
先天塑就,后天養成啊。
名將名帥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就的。那貪官污吏是沒了甲還有乙,可若岳飛這般的人物,沒了他也不會有李飛、王飛來替代。
起于兵伍的人多了,眼下這兩宋交集之時,也不是沒有從小兵走上將帥位置的。但是南北宋交集只有一個岳飛,中國幾千年歷史中,也只有一個岳飛岳鵬舉。
后世滿清當國時期,那岳飛第二十一世子孫岳鐘琪在最春風得意的時候,禍事猛地到來。卻是雍正六年(1728年)兩個具有反清思想的文人曾靜和張熙,鼓動他來起兵造反。原因是何?岳鐘琪是雍正朝的大將,父親岳龍升是三川提督、議政大臣,可以說是出身官宦之后。這樣的人如何會起兵造滿清的反呢?卻就是因為這二人認為岳鐘琪乃是岳飛之后人,而清朝又是從后金演變而來,后金打的又是女真金國的招牌,岳鐘琪身負國仇家恨,豈可甘心做清廷的鷹犬?!
那曾靜和張熙命運且不去說,岳鐘琪的因果也不去提,就說此事中岳飛的影響力之大,就足以說明很多很多問題了。
“二郎,看到那少年否?沉穩大氣,鎮定自若,果是少年英雄。”陸謙贊嘆岳飛,武松卻聽得好不歡喜。這是自己的小師弟,自己恩師的衣缽傳人啊。武松對于自己老恩師可沒有半點的不忿,當年事是他不知悔改,現下想來有的只是無盡的遺憾、羞臊和愧疚。也萬幸他老人家尋到了可傳承衣缽的好徒兒。
陸謙等當下翻身下馬,姚政、岳飛帶人前來見禮。武松手中抓起馬鞍下掛著的條帶,向那岳飛說道:“你便是恩師新授的弟子?某家武二,乃是你那不成器的師兄。”
岳飛臉上再尋不到鎮定自若了,一雙眼睛看向眼前的武二,這便是自己的師兄。旁邊的姚政都一臉的不可思議,這武松真是威風凜凜,眼見便是一義氣磊落的堂堂漢子。
“去歲里俺便曉得了恩師所在,只是叫人于楊林兄弟家中傳個信,萬不曾想到竟然訪得恩師的下落,只是恁地無顏來拜見,為兄實是愧見恩師。今日大軍殺到了湯陰,本就該登門拜見恩師的,又恰逢楊林兄弟要搬家挪門去那梁山泊安歇。…”
武松把話說道這里,便就一發明白了。姚政忙著人回去通報,這與楊林一同來到的還有陸謙這位梁山泊的大頭領,再有豹子頭林沖和玉麒麟盧俊義,今日小小的姚家莊真的是蓬蓽生輝。
而岳飛此時卻握著武松于他的大槍,喜出望外。此槍桿系徽州牛筋木,選材甚是關鍵,惟取堅實體直,無大枒枝節疤者為上。用上一年的時間泡到不再開裂變形方才成料,然后將長桿取出來,用幾個月的時間風干,再反復上了數遍桐油后打磨光滑,水滴上都直接滑落不沾水,桐油還有防腐殺蟲的作用,不擔心霉爛蟲蛀。
如此槍桿若再外層纏以麻繩,以上等膠漆膠合,待麻繩干透,再涂上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槊身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這就是做馬槊的程序了。
那般的槍身雖是木制,卻堅逾鐵石,又有木質的柔韌性,可以說是同時兼有金木之長。槍身制成之后去掉其首尾,前裝精鋼頭,后安紅銅柄,可沖鋒、可近戰,妙用無窮。
選料太刁、造價太高、費時太久、制作太難,根本無法普及。
山寨中有此等‘神槍’者,唯獨玉麒麟盧俊義這個土豪。只是當初被抄家時候,那桿神槍不知道便宜了何人,以至于盧俊義現下索性握了一根點鋼槍了事。
武松在一應繳獲中選了一桿上好的大槍給岳飛做見面禮,叫岳飛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師兄。早前梁山泊‘匪寇’之名帶來的隔閡也都消去了。
岳家可不是大富大貴之族,岳和就是一小地主,叫岳飛吃喝不愁,還有些閑錢弄些肉食來貼補岳飛的身子。可是一桿好槍要幾、十幾貫,甚是更多,比魯智深打戒刀禪杖可貴多了。絕不是岳家可以供給的,岳飛平日練功所用大槍,僅就是一桿平常大槍。比不得眼前大槍十一。
林沖從身后親隨手里拿過一條弓袋,內中有一口三石的鵲畫弓。后世有說岳飛十六歲便能開三石硬弓,真正的是雙臂有千斤力。可一口好弓在眼下時代卻是比一桿好槍更難尋到的。
“昔年周老拳師于林沖曾有教導之恩,恨不能早來拜見。小兄弟既然為老爺子關門弟子,必然是少年英雄。此弓不可推辭。”岳飛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無措來。那武松是師兄,師兄給師弟的見面禮,岳飛受的心安理得。林沖可就又遠了一程。
陸謙便就更遠了,笑著叫岳飛收下,說道:“所謂英雄配寶馬。二郎送槍,哥哥贈弓,小可便送上一匹寶馬。”那唐伍早就聆聽著,立刻牽著一匹兩歲大的赤紅幼馬上前。這下子便是姚政眼睛里都閃過羨慕。
前文里說了,北宋這時代,馬匹就好比后世男人的車。一匹好馬就等于是一輛豪車。
陸謙相送這匹幼馬,乃是二破大名府時從梁世杰后院馬圈中尋到的,兩歲半不到的齡口,卻已經頗為神駿。待滿三年,上鞍調教,那便是一匹不次于踏雪烏騅的好馬。
對于武人來言,這可是千金不換。姚政的眼睛都羨慕紅了。那跟隨著岳飛身后的王貴、徐慶,看了后也眼睛發紅。
本來大家都是一身白板裝備,結果岳飛出來接一次人,就神兵神寵都有了。
尤其是那匹赤色寶馬,幾個人摸著馬身,是垂涎欲滴。
陸謙也借此機會打量了一些眼前諸人,卻是給唬了一跳,別的不說,眼前的姚政竟似不輸于自己,十二三歲的岳飛也甚是不凡,那武藝都能比得上扈三娘了。
而其他兩個小子,都很顯眼,且年歲與岳飛相當,個個肌肉虬結的。二人別看年紀不大,那現下的武力都能與楊林比肩了。
而一聽姓名,果然就是王貴、徐慶。
當初探明永和鄉的時候,這倆人與姚政,陸謙便知道了。卻全都是正史岳家軍中的大將。當時還叫陸謙感慨,這岳飛的如此配置,也都能對比《說岳》里的四小媲美了。
演義中的王貴、張顯、湯懷、牛皋四小是岳飛的結拜弟兄。但現下時空顯然沒摻和《說岳》。
不會有金彈子銀彈子的,也不會有陸文龍、高寵啥的。牛皋并非岳飛的兄弟,而更大可能性還在汝州魯山里打柴為生,張顯、湯懷不復存在,有個王貴,卻也只是岳飛自幼相交的好友。
而事實上這也正常。無論是誰,最先起兵的時候肯定都是靠著鄉人故舊。那王貴、徐慶、姚政三人莫過于此。只是隨著岳飛沙場道路上的一次次拼殺,隨著他本身地位的一次次走高,舊日的伙伴便一次次凋零,一次次落后。只剩下他們三個,還能追趕得上岳飛的腳步了。
岳家軍中還有個湯陰人叫李道的,這人的運氣最好,女兒雖然是個悍婦妒婦,甚至是個毒婦,可好運的嫁入了皇室,最終在岳飛遇害后還能逍遙自在,死后更被追封為楚王。但他是在半道上,岳飛都要收入襄陽六郡了,才半途歸入岳飛的帳下。
不是哪個人隨隨便便就有劉邦、朱元璋的運氣的。只昔年故舊便能出一幫子名臣名將。
岳飛從尋常兵卒走到一方節帥,帳下最初的舊人,還有這些能走到最后,已經難能可貴了。
陸謙此番前來永和鄉,那是準備的齊全的很,姚政他們三人的禮物一樣都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