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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帝與幸臣

  在飛機航母崛起前,在第三次科技革命前,水戰海戰于過往的千百年中,是任如何的翻轉變化,都無法脫離“船堅炮利巨艦大炮”這一牢籠。

  大勝小、堅克脆,于水戰之中乃是天經地義的。

  而它們搭載的‘大炮’,即是最初的弓箭,后來的拍竿,再到真正的火炮,也是戰船上承載甲士的多寡。在蒸汽戰艦來臨前的時代,跳幫肉搏是慣于海戰的西方人也無法避免的。

  陸謙對水戰是一竅不通,然他為梁山泊水師提供了最好的硬件上的供給。

  有當世頂尖一流的造船大匠——玉幡竿孟康,有大批陰干后的上好木材——花費了無數錢財,還有摩尼教從江南送到的一波波船匠船工。

  甚至他還為孟康提供了一思路,這或許也是他對于古典水戰唯一的了解。乃是記憶里關系到南宋水師的一則記載:湖船底、戰船蓋、海船頭尾的多槳船。

  至于那船的名稱叫什么,可裝載多少甲士,是誰發明的,布置有幾架床弩、拍竿,又要有多少劃槳,他是全記不起了。就記住了那一句話,湖船底、戰船蓋、海船頭尾。

  可如此一句話卻叫孟康如獲至寶,埋首苦思了足有半年光景,始拿出了一船模。召集工匠依葫蘆畫瓢,最終制成了一八丈長,一丈六尺寬,雙層,用槳二十對,布有床弩六張,載甲士百人的新式戰船。

  湖船底可以涉淺,戰船蓋可以迎戰,海船頭尾可以破浪。原理是一種完美的戰艦。

  只說在水戰演練中所發揮之效用,這種被命名為“赤蛟船”的戰船,表現亦是相當的給力。

  當然,這種戰船至今也不過只造了三艘。

  梁山水師內有的戰艦,更多地還是海鶻、海鰍,以及小型車船。

  李家道口。上萬梁山軍步甲已經滾滾向南開去,不遠的水面上一艘艘戰艦,接連天際。

  這兒距離那石溝鎮也就是六十里地。若是叫宋軍步兵來,沒兩天時間是萬萬不成的,但對于梁山軍來言,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陸軍殺奔石溝鎮。

  也同樣是這一天時間,消息已經自石溝鎮傳到了和蔡鎮。

  高俅看著眼前數丈余方圓的齊魯地形圖,看著石溝鎮的位置,心中是洋洋得意。卻是這廝早就來到了和蔡鎮,雖他的纛旗一直飄在廣濟軍,但那只是在掩人耳目。

  “梁山賊寇水陸大軍齊動,實入本官之計也。”

  那石溝鎮有楊溫、項元鎮、劉夢龍三部,足足三萬軍士,俱稱精銳。豈是易于?

  梁山泊里能戰的賊兵也不過三兩萬。其人不來進攻,便是如鋒芒在背,那東部、北部、西部,盡不得施展。而若是前來攻殺,三萬官軍精銳縱然不能大敗梁山泊賊兵,至少能搏個僵持。畢竟石溝鎮一戰非是野外浪戰,而是梁山泊在攻,南路軍在守。

  搏個僵持,拼個兩敗俱傷,都已經是下下了。

  這不是高俅小覷了梁山軍。實乃是人的慣性思維。

  雖然梁山泊屢敗官軍,但至今也沒人把梁山泊視為天下第一等的精銳,縱然幾次征討梁山敗陣的軍將具回稟說賊兵驍銳。但人不親身嘗到苦處,那便不知道厲害。

  就如后世有言,新生的霸主必是踩著老輩霸主的尸首登基王位。梁山軍打敗的只是尋常官軍,縱然有何灌帶領的所謂禁軍精銳,那朝堂高官又有幾個不知道,京師禁軍的真正水準的?卻是沒人將他們與西軍相媲美。

  這就好比抗戰時期的鬼子兵,打敗了幾百萬中國兵,卻沒人把他們視為二戰最強陸軍。

  現下,高俅把梁山泊兵馬視同十節度下屬兵將這般,就已經是高看他們了。

  而在高俅的估量中,梁山泊的主力兵馬就只在三萬人上下。年前梁山泊攻破大名之役,先是聲東擊西,再是瞞天過海,那動用的兵馬總共也不到兩萬。高俅如此估計還是有道理的。

  賊軍主力方三萬人,如何能傾巢而出去攻打石溝鎮?

  而即便是傾巢而動,三萬人打三萬人,又非是野外浪戰,在高俅的眼中,那也是斷不會輕輕松松便分出勝負來的。

  再則就是據高俅所知,這梁山泊賊兵中不少都是往日被俘的官軍,他在離京時候特意向天子請了一道圣旨,許諾但凡知錯能改棄暗投明者,一概既往不咎。想來自可動搖梁山泊賊心。

  這卻也是高俅知曉梁山泊屢屢得勝,繳獲了不知道多少軍器戰甲,武備半點不遜于官軍精銳。那陸謙賊子更非同凡俗,兩年時間中便興風作浪若此,橫行齊魯趙魏,教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著實不能以尋常賊寇視之。才費得這般的心神。

  “傳我軍令,叫王煥引李從吉部殺奔清河縣。濮州劉珍部悉聽王煥調遣,叫徐京、王文德、梅展速速領兵趕赴和蔡鎮。”

  梁山泊大軍出動殺奔石溝鎮,就是意味著這一戰真正打響了。

  為了好一舉而竟全功,高俅沒辦法率引上十萬大軍直攻梁山,他也沒這般的才能。

  引領十萬大軍,把這般多的人帶上戰場,鋪展開來,前后調遣如意,那可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就做到的。不是誰都如韓信一樣,將兵多多益善的。

  高俅很有自知之明,要不然他當初就不會前往西北炫一圈的念頭都沒,而自始至終都本本分分的待在東京城。他是絕對沒調度十萬大軍如臂指使這般的本領。但他自以為自己能做一做漢劉邦,劉邦不善將兵但卻善于將將。高俅便如此做的。把打仗的差事教給那些粗鄙的老頭們去料理。

  卻分布組合來還另有不少的小算計。

  比如楊溫、項元鎮和劉夢龍,那出身楊家的楊溫明顯高出一頭。

  王煥是十節度中的老大哥,但這老匹夫手下的兵將卻怕是十節度最最孱弱的。誰叫他便駐扎于京畿之地呢,做了幾年的太尉,高俅還不知道這大宋朝的兵丁是那般么。那越是繁華之地的兵馬,就越不堪戰。王煥老匹夫手下兵馬許也就比京師禁軍強些。

  但王煥這老賊于十節度中的威望卻甚高,當可輕易壓得下李從吉來。后者為隴西漢陽節度使,駐地瀕臨西北地,挨著的就是吐蕃與河湟。手下軍馬自然具有戰力。

  如此一弱一強又一強一弱,搭配來正是好。

  而高俅處身的這支大軍中,五位節度使中韓存保是當之無愧的老大,這廝的根腳太大。即便韓家已經敗落,可韓肖胄韓忠彥孫知相州,其家族根基還在,只朝堂中再難有韓家重臣在位了。

  ——南宋權相韓侂胄也是韓肖胄的堂兄弟,韓琦的曾孫。

  若是可以,高俅不介意賣給韓存保一個好,叫其多上兩分功勞。畢竟朝堂高官中還有頗多的韓家門生。

  現今五位節度使中,京北弘農節度使王文德、潁州汝南節度使梅展兩部,怕是只與王煥部半斤八兩;可上黨太原節度使徐京與云中雁門節度使韓存保本部兵馬,在高俅眼中都不會有差的,更不要說清河天水節度使荊忠所部了。后者所在的秦州,那本就隸屬秦鳳路西軍范疇。

  可以說在趙宋設立清河天水節度使一職前,這兒的兵馬本就是西軍。

  荊忠這原著上第一個死掉的節度使,上任多年來,亦始終緊抓作訓,絲毫不敢馬虎大意。可想而知他部兵馬之強。

  高俅的戰功全靠的是西軍二小劉為他賺的,他本身對西軍的戰力是極為推崇。如此般把最好的留在身邊,再有其他四節度兵馬簇擁,那自是認為安全無恙。

  待到王煥、李從吉兩部兵馬奔到清河,他倒要看梁山賊如何顧著頭尾?且自身有五萬兵在握,便是出了意外,必要時候挽狂瀾于既倒,也不在話下,這般來他是真高枕無憂矣。

  將手一揮,身邊自有長隨把地形圖收起。高俅叫人泡上一壺團茶,自己坐在椅子上閉目冥想,卻是在心中醞釀著該當如何于皇帝敘話。

  這非是奏折,而是封于皇帝的私信,好叫皇帝知曉此戰的情形。

  高俅的政治頭腦不怎么樣,但他絕不是一個笨人。鞍前馬后的伺候趙佶不是一年兩年了,他如何還不知曉這位天子的秉性?

  說當今天子,玩物喪志,縱欲敗度,沉迷享樂之中不可自拔,是一點也不錯。可就是這樣的一位皇帝卻恰恰最關注權柄。

  他高俅不是童貫那閹貨,能坐領數十萬大軍,不見疑于趙皇帝。他是有鳥的!

  趙佶能把十幾萬大軍徹徹底底的交予他嗎?就在近在這距離東京城咫尺的地方,這不可能的。

  何況此戰干系巨大。

  高俅甚至都不敢去查他的身邊隨從里,那有多少是皇城司的眼線。高俅唯一能做的,便是時不時的向趙佶來表表忠心。

  幸臣也非是那般好做的。那功勛卓著的大臣,皇帝即便要翻臉不認人,也要給予個體面。但高俅這般的幸進之輩,一切可都維系在皇帝恩寵了。高俅一直就很清醒的認識到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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