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后山。
宗家父子有伴了,還一來就來五個。先是百勝將韓滔和天目將彭玘,然后是三個重要人物。雙鞭呼延灼,霹靂火秦明與金槍手徐寧。
在這三位來到梁山泊的時候,宗家父子已經接受了呼延灼萬五甲兵全軍覆沒的事實了。
這一事實造成的結果,那是宗澤肉眼都可以看出來的。別提在后山巡哨的梁山戰兵了,那一個個都披上了戰甲,就連預備兵——在他眼中就是輔兵,都有一些人披上了皮甲和紙甲。比如說山寨學堂里的警衛。同時學堂也收到了一個新消息,不就有將會有一批小號甲衣分發下來。如此學員們在擂臺較量的時候,就可以更放得開手腳了。
是的,宗澤現在是山寨學堂里的一個先生,他兒子宗穎也是。
沒辦法。他們宗家不是先前的欒廷玉啊。后者嘛事兒沒有,就好吃的好喝的伺候著。可宗家父子的身份是俘虜,雖然待遇比之戰俘要強上很多很多,吃喝溫飽不成問題。但要吃好的,喝好的,就未免有些難了。
梁山大寨講的是按勞分配。如此可供宗家父子選擇的職業有兩種,其一是勞工,每日跟著戰俘一起上下工,如此可得一份額外收入;其二是學堂先生,亦可得一份額外收入,體面且數額更高。
他們這些人的‘收入’被稱之為工分,每日一結。后者可兌換銀錢,亦可兌換酒肉和鹽糖布匹、筆墨紙硯等各類生活物資。
宗家父子的收入自然不會兌換銀錢,那全都拿去換實物了。
父子倆心里都知道,梁山泊是想要收服他們為己用。可二人無一愿意從賊。
之后沒兩天,徐寧、秦明被梁山泊放下山去了。余下幾人眼中都是掩不住的羨艷。而直到徐寧再度回到山上,特意請了昔日的‘牢友’們一聚,說到起了被放下山后的經過。前后短短半月不到的時間,物是人非啊。
宗家父子直接無話可說,韓滔、彭玘相顧無言,呼延灼舉著酒碗,連干三碗,對徐寧賠罪。
在座之人都非小兒,怎會不知道這徐寧就是高俅找出來推諉責任的替罪羔羊?那連環馬是不是被鉤鐮槍破的,別人不知道,他們還不知道嗎?
要曉得,宗澤也非不知兵之人。就如最初的徐寧、秦明那般,他也想不透呼延灼是怎生敗得?可待他親耳聽到呼延灼的訴說,知曉了其中內情,現在聽到徐寧的話來,又怎不感到荒唐?在知曉呼延灼的具甲鐵騎是怎么吃敗仗的事兒后,那梁山泊的形象在宗澤眼中,就陡然是另一幅模樣了。而現在么,他眼中精光黯然,心中更是亂作一團。
如果是先前的梁山泊,于他眼中就是一窩橫行一時的賊寇,被俘后的宗澤看著梁山也的確非一般賊寇可比。但他半點不擔憂梁山泊能禍亂天下。
可現在宗澤是真的為大宋江山擔憂起來了。不僅是陸謙的緣故。那陸謙有如此強兵猛將,卻始終縮在梁山泊這一水之洼,是他不知曉自己的厲害么?
宗澤不信。能經營起若此一大寨的人,豈是無有見識之人?對比那個可能,他更認為是陸謙所謀所圖甚大。
更因為朝廷荒唐。如此作為,叫那徐寧對朝廷心灰意冷,只對陸謙賊子死心塌地,這不是在抱薪救火么?
如此,大宋江山危矣。
宗澤如此憂心忡忡,叫他兒子宗穎聽得是目瞪口呆。梁山泊再是了得,也不至于說是大宋江山危矣啊?不至于,絕對不至于。
宗穎如此態度,只惹來了自己老子鄙視的眼神。“李唐百年興盛,至安史之亂斗轉急下,豈非江山社稷之危?”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
這跟著徐寧一同上山來的還有陳文昭這么個人,宗澤對陳文昭不甚熟悉,陳文昭對宗澤也無太大的了解。且后者剛剛上山,作為蔡京的門生之一,作為即將上任的知府大人,濮州被破,自身被俘,他損失大了去了。對梁山的態度之敵視,可以預料。
得知宗澤宗穎父子正在梁山山寨學堂任先生一職后,就視宗家父子做叛徒,彼此并未聯系多么緊密。反倒是呼延灼三將與宗澤交情更見深厚,蓋因為宗澤知兵。三人的交情是在一次次推演戰局之中建立的。
“惜哉,不早日相逢先生。如是得先生做參軍,呼延可至于今日?”這樣的話,單呼延灼就說了不下三次。但事后諸葛,于事無補。
如此這般時候,又一對父子上山了來。
張叔夜父子吃了陸謙一頓酒后,就帶上行李,與宗澤、陳文昭做鄰居去了。
他與陳文昭倒是彼此知名,曉得陳文昭乃是蔡京的門生之一,但他也清楚這陳文昭為官卻還算清廉,而且頗有能力。雖然不會對其好顏相向,但也不會疾言厲語。他對宗澤也無甚了解,但也并不歧視。不認為宗澤父子在山寨學堂里授個課,就是叛變投敵了。相反,在于宗澤短時間的接觸之后,張叔夜就認定宗汝霖乃天下一大才。
如此,陳文昭便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孤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這后山一丘之地,寥寥幾人,卻已經紛亂不休。
陸謙一直要人留心著他們幾人的態度變化,可卻知道短時間內是不會有結果的。除非陸謙使那齷齪手段,將呼延灼三將的家眷,悉數都送上山來。如此由不得他們不投降。
再對外散布謠言,說宗澤、張叔夜等已經投降效力,叫趙宋家做出事來,亦能逼的他們走投無路,不得已屈從梁山。只是陸謙沒那般下作,亦不覺得如此之法,行的可靠。
如此就只有水磨工夫了。
他現在最納悶的是青州的變化,那情形太叫人震驚。如此長時間過去,秦明并沒被押解打梁山泊周遭經過,因為他根本就沒被慕容彥達緝拿在手,秦明先一步反出青州府城,落草為寇了。
具體情況陸謙也不知曉,只知道秦明忽的就造起反來,先一步卷裹了家眷,奔桃花山落草了。
想來是慕容彥達要抓他,結果走漏了風聲。
至于那秦明為什么去投奔桃花山,他是不是與周通、李忠暗中有甚聯絡,水滸原著上絕對是沒有的,但現下是不是就有了,陸謙可拿不準。
反正就諜報司反饋回來的消息看,慕容彥達當即就點了花榮為將,引了上千人馬把桃花山團團圍住。而青州府的兵馬都監黃信卻被留在了府城內,顯然是怕黃信‘自誤’。
陸謙添著嘴唇,記得那原著上是呼延灼奔逃到青州,被慕容彥達收留,借了兵馬剿滅偷盜了他御馬的桃花山,后來又有白虎山孔家兄弟一事,惹得三山聚義,共同攻打青州。又引了梁山泊大軍來,宋江活捉了呼延灼,打破了青州城。
可現下梁山泊與青州的綠林好漢雖還有那么點瓜葛,但陸謙能接到桃花山的求援嗎?
雖然青州沒有了呼延灼,但他們還有小李廣。反倒是青州綠林損失更嚴重,一個秦明根本彌補不了魯智深、楊志和武松三人缺席,帶來的損失。只不過青州的軍事力量當前損失嚴重,反倒是綠林勢力增大了不少。倒是此起彼伏,旗鼓相當。
陸謙如此想著,卻是沒有想到變化甚大的三山的內部是否還能如此團結,以及花榮的心思和那一手神射。他忘了自己掀動起來的影響,對青州的影響了。
別的不說,單是那三山就有不同。人原著上的三山是桃花山、二龍山和白虎山,而現在的三山則還是清風山、桃花山和二龍山。白虎山的孔家兄弟不僅不是山大王了,人還拉起了團練,成為了青州府鄉勇的一部分。
三山當中,清風山實力最是渾厚,但燕順、鄭天壽、王矮虎三人雖然得了桃花山的求援書信,卻不愿意進援桃花山。蓋因為三人都知曉那花榮神射的厲害。于是燕順留守山寨,王矮虎與鄭天壽引了三四百嘍啰下山,卻半道上轉而同孔家莊對了上,去不得桃花山了。
而不曉得花榮厲害的二龍山鄧龍,接到桃花山書信后,心想著唇亡齒寒,不可不救。且桃花山許下了重酬,這和尚貪圖財貨,便點了三百人下山來。
結果正撞上被慕容彥達催逼的甚急的小李廣。
花榮與秦明畢竟有同袍之誼,再兼霹靂火武藝高強,清風山下二人斗了數陣,皆是不敗不勝。
那日小李廣早就在山下邀戰,突然聽到身后官軍迭頭吶喊。忙問道:“為何吶喊?”后軍答道是有一彪軍馬飛奔而來。就是那鄧龍引來的二龍山嘍啰。
花榮正好拿他性命交差。
那鄧龍的武藝也的確有幾分厲害,只論兵械,并不比花榮弱上多少。可是小李廣有的一手神射功夫,連斗了許多合,賣個破綻,撥回馬望陣上便走。鄧龍見自己取勝,揮舞著兵刃就趕將過來。花榮把槍去得勝鉤上帶住,把馬勒個定,左手拈起弓,右手去拔箭,拽滿弓,扭過身軀,望鄧龍咽喉上只一箭,正中臉面,那廝躲之不及。
鄧龍中箭掉落馬下,花榮揮兵掩殺,殺了數十嘍啰,搶到了鄧龍,更活捉得百十余人。
桃花山上,秦明與李忠、周通眼睜睜的看著鄧龍被殺。但過去的時日里,花榮對桃花山多多手下留情,卻是不容的他們殺下山去,與鄧龍前后夾擊官兵。如此看到青州綠林中素來以武藝高強著稱的鄧龍,凄慘如此,心中生出一股悲傷不提,更是有擔憂。這如何退了山下官兵啊?
三人回到寨里,李忠先說:“花知寨武藝高強,秦總管亦不遑多讓,只在于他手下兵馬更多,山寨嘍啰遮攔不住,只得且退山上。倘或那慕容彥達再來催逼,他趕到寨前來,如之奈何?”
就如前文說了,慕容彥達一意伸手進入青州軍,那黃信自來養寇自重,以三山賊匪來推諉搪塞慕容彥達。雖然沒有明面里交往,便是暗中也無甚言語,一切只在于默契。可三山頭領如何不買黃信一個好?秦明是黃信的師傅兼支持者,三山人馬自然亦欠秦明人情。
后者此次奔逃桃花山,也沒過多的講究,就是因為桃花山距離府城最近。秦明非只一人,還有滿門老弱婦孺呢。
李忠問話,周通默不做聲。
秦明說道:“前些日子我被那撲天雕李應擒拿,獻給了梁山泊。陸大頭領對我甚是看重,我只因顧惜一門老小,不敢答應入伙。現下既然朝廷容不得我,污蔑我與那梁山泊暗通,致使官軍前朝征討梁山泊時候吃了大敗仗,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如此,我便投奔那梁山泊又如何?”
“且梁山泊為大寨,大樹底下好乘涼。二位兄弟亦一同去,不是更好?”秦明意欲休書一份,叫山寨嘍啰趕赴梁山。鄧龍死了,三山先就折了一個,今后壓力大增啊。
“總管說的不無道理。這番梁山泊勢大,惹得朝廷矚目,來日必然會二度征討。如果破的梁山大寨,必然會掃蕩京東兩路綠林,我輩留在此處也無甚前途。不如寫一封書,使一心腹嘍啰去那里求救。若解得危難,拚得投托他大寨,亦不受這尋常官軍鳥氣。”李忠腦路清奇,可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小霸王凡事都以李忠從事,后者說的破有道理,那于他來自無不可。但轉而他臉上卻又出現了一抹遲疑,道:“小弟也多知梁山泊那里豪杰眾多,其三寨主就是花和尚魯智深。只恐那和尚還記當初之事,使了壞,叫陸大頭領不來撘救。”
李忠哈哈笑道:“賢弟多慮了。他那時又打了你,又得了我們許多金銀酒器去,如何倒有見怪之心?魯提轄是個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必然親引軍來救應。”如此就是說定,就寫了一封書,三人具留了姓名,差兩個了事的小嘍啰,從后山踅將下去,取路投梁山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