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名具裝騎兵奔馳,他們的背后還有五十隊十人一組的連環馬,左右更有七八百輕騎拱護。這就是呼延灼軍中的馬軍主力了!
韓滔將令一下,排山倒海一樣朝著梁山軍壓來。
領三百人已在前頭列陣的陸謙,看了后,面上浮出笑意。這并不能說韓滔怒火燒上心頭,臨陣指揮有誤。任誰看到自己的摯友兼主將被敵軍包圍,他都不可能不速救。且當面梁山軍四分五裂,圍攻呼延灼部更是稀少,最關鍵的是,那一面杏黃色大旗表明了陸謙身份。
如眼前這個局面,任是哪一個將軍在場,都會如他這般抉擇。
先救回呼延灼,掃滅當前的小波梁山賊寇,即使捉不到陸謙,也要砍到那大旗,叫賊兵落膽。只要陸謙這一波人撲街,趕著他們殘兵直撞入后陣大隊人馬里,自能掃蕩四方賊寇,風卷殘云凈,大獲全勝。
如呼延灼關心梁山軍有無盾車一樣,韓滔也自認為,沒了盾車營壘依持的梁山軍,在他鐵騎之下根本無還手之力。
他們三人往日麾下雖有馬軍,但馬營中可騎乘戰馬僅有十之二三,現如今陡然統帶五千精騎,恍惚窮人乍富,自信心瞬間膨脹,只認為鐵騎縱橫,就能橫掃天下。
此次宋軍馬軍來的迅速,陸謙只來得及帶領三百人列陣在前,已沒時間也沒有鐵蒺藜再去散落布置了。
且宋軍鐵騎如此之多,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在敵近二十步后,一顆顆大號的‘地瓜’被扔投出去。
“轟轟轟…”
火光爆裂,聲如耳旁驚雷,卷起一地黃沙。只是那威力么,就非常感人了。碰巧正在身邊時,自然能把人馬掀翻炸倒。但在陸謙看來,更大可能是被嚇到的。因為他親眼看到一匹炸倒的軍馬一眨眼就又站起來了,朝著前方,也就是梁山軍列陣方向狂沖過來。雖然馬背上已經不見人影了,但他更愿意相信人馬是都‘平安無事’的。他們只是遭受了精神創傷。
陸謙也早就對火藥威力不抱希望了。他也納悶了,這配方就是網上那個標準的配方,可一樣的配方怎么就不一樣的味道了呢?怎么威力就差那么多?
要清楚,這大號手榴彈中裝藥可足足有一斤呢,一斤呢。宋斤比后世市斤還重不少呢,因為不追求殺傷力,爆炸體乃是特制的木盒,縫隙自然粘合,外面再包裹上一層蒙皮,連帶下面的木柄,總重量在兩斤左右。
陸謙本就沒指望這些大號的手榴彈能在殺傷力上表現給力。他要的就是這聲響。
馬是一種非常敏感的動物,比人類對周遭環境的敏感度更高。后世的馬房里大多都會貼著這樣的標牌:“請保持安靜”、“請勿亂跑”、“請不要喂食馬匹”等等。看官們不要以為這些標語僅僅只是為了維持公共場合的秩序,其實這是在保護生性敏感的馬駒!
在長期的進化過程中,馬的聽覺、嗅覺和視覺逐步變得異常發達,因此周圍環境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它的注意。這種毫無征兆的,突然之極的,就是人類自己聽了都會嚇一跳的爆炸聲,落在戰馬的耳朵中,那效果就是陸謙非常喜聞樂見的了。
當然,發狂發瘋的戰馬是不會只向著左右跑散,那就有不少戰馬陡然速度一提,仿佛一輛動力十足的裝甲車,陡然撞入了人群中。
血肉糜途吧。
任何結果都是有代價和犧牲的,人的力量于披掛著馬甲全力奔馳的戰馬比較,太渺小了。
陸謙就不止看到一個、兩個、三個的勇士,在砍掉馬腿的一瞬間,被高速的戰馬瞬間撞飛去。還有更多地人,到死都來不及揮出那一刀。
這時數十名鐵騎已沖到陸謙面前。武松攔在陸謙前面,揮起蟠龍鐵棍當當亂打,具裝鐵騎盔甲堅厚,刀槍實在難以傷到他們,但鈍器卻是對付這些鐵罐頭的利器。
就是陸謙亦左手持皮盾,擋著刀槍箭矢,右手持樸刀橫掃,他步伐靈活,每每建功。但身邊鐵騎越堆越多,也丟棄了樸刀,手中抽出兩條掛在背上的鐵鞭,一鞭招架頭上,一鞭掃中馬腿。骨骼斷裂中馬腿直飛出一兩丈來,連人帶馬攢到在地上,馬兒還能呻吟,人卻半聲兒也不得了。再或就是直打騎兵。
李逵那廝的斧頭砍起馬腿來也甚是趁手,但這廝攻強守弱,雖然連砍五六騎,卻也被馬背上鐵騎長槍刺中,非是身上亦披著重甲,人怕都沒命了。只惹得鐵牛更加發瘋發狂來。
爆炸聲非是響亮一波兒就沒有了。
陸謙手中的火藥足夠制成千八百枚手榴彈,但沒必要。這一陣他只帶來了三百枚。二百枚配在敢死隊,一百枚配屬其他人。先前對付呼延灼時用了一些,現在就是宋軍的主力騎兵了。
雖是在亂軍廝殺中,陸謙卻能明顯感覺到宋軍馬隊的速度在變慢,宋軍騎兵的士氣也在消散。想要把受驚的戰馬重新拉回正途上,那是需要時間的。宋軍鐵騎的速度自然就慢了。
而三百人的敢死隊呢?現在還有二百人活著么?已經完全散亂了。若是那凝聚力脆弱的軍隊,戰到如今這境地,就要作鳥獸散了。
不知道多少騎兵沖入了梁山軍敢死之士的陣列中。而他們的列陣本就很稀松。一些具甲騎兵已經將整個隊列給殺穿了,雖然之后有親衛營一個都的弓弩手在等候著他們。
然梁山泊將士凝聚力本就高漲,更不要說這三百死士人人都知道陸謙在于他們一陣。當是奮力抵擋,奮不顧身。雖敵強勢重,卻兀自不退。
你不能說這三百人皆是陸謙的死忠,然一百貫安家費的作用亦是巨大的。錢能通神,重金之下也必有勇夫。
且陸謙現下最慶幸的便是自己應對的是古典騎兵,而不是西方熱兵器時代的近代騎兵。這宋軍的鐵騎亦很難做到金兵鐵浮屠的“堵墻而進”。否則這一個個鐵皮罐頭,齊刷刷的把刀槍砍殺來,休說他陸謙了,就是武松也可以領盒飯了。
投鞭打下一個宋騎,陸謙腳步連退,避開又一沖近的鐵騎,自然沒法子去打馬腿,只舞起單鞭將這宋騎揮刺來的長槍撥開。下一刻就感覺背心鐵甲一震,該是被箭射中了。大喝一聲,再把手中單鞭向十幾步外一剛丟下弓箭的宋騎投去。陸謙沒把握這一擊能中,他又不是項充、李袞,是以空手就向那名宋騎撲去。后者好歹摘下長矛,挺矛疾刺,被陸謙抓住矛頭一拉,那兵“啊喲”一聲,長矛脫手。陸謙不及輪轉矛頭,就將矛柄向宋騎臉上倒搠進去。也活該這廝倒霉,沒見他帶著有鐵面,矛柄直插入腦心,未及拔出,就聽得李逵的急叫:“哥哥留神腦后!”就覺背后風勁,當即左手勾轉,已把一柄刺來的長矛夾在脅下,在背心偷襲的宋騎雙手使勁拉奪。陸謙右手一提,從之前宋騎腦袋中拔出了長矛,回身對準背后宋騎臉孔,一矛飛出,穿破鐵面,直插入他鼻梁,打腦后穿出,將他釘在地下。
周邊的梁山泊士卒見到陸謙神勇,精神大振,奮勇爭先,死戰不退。
此刻背后的親衛營已經從了來。弓弩手能激射放到零星的具裝鐵騎,可是當沖破來的宋騎數量多達數十人的時候,他們也就退下了。
呼延灼得救后亦返回到宋軍主陣,猶自心中后怕。非是那使鐵棍的漢子退走,自己被他纏著,還如何能回到這里?
“將軍,這番如何是好?”這時韓滔急的額頭都生出一層明汗。
他手下還有五百連環馬,剛才的連番巨響,叫他廢了好大力氣才將馬兒安撫下來。現下看著大股涌來的梁山泊賊兵,韓滔卻不敢輕易再將這連環馬放出。心存余悸啊。若是這些賊兵也把那種聲勢勝過霹靂彈十倍的火彈放出來,自己別說是派出去五百連環馬,就是五千也是送菜的。
那具裝鐵騎的戰馬受了驚嚇還能‘自由奔馳’,這連環馬卻是跑都跑不成。韓滔腦子里現在還清晰記得他適才看到的荒唐一幕。
一組受驚的連環馬,不僅馬背上的騎兵盡數甩下,更有兩人當場被受驚的戰馬給踩死。而更叫他絕望的是,十匹受驚了的馬,四下奔跳,那結果就是誰也跑不動,反而在急惱中彼此開始打架,馬蹄亂蹬,馬嘴撕咬…
韓滔只要一想那一幕,對連環馬的信心就全毀了。
呼延灼也自驚怒異常。這連環馬之計是他最得意之處,得高太尉的贊助,撥調數千良馬,再有馬甲馬鎧,始得以成。卻不想今日反成敗著。
“既如此,何不叫那連環馬放開?”呼延灼大吼道。百勝將無言,閉口不答。呼延灼為一時怒上心頭,口不擇言。話一出口就曉得自己心境已亂。這韓滔只是先鋒罷了,何以能改了自己軍令?全軍上下雖然不知道這連環馬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報。左路發現大股賊兵…”
“報。右路發現大股賊兵…”
幾乎是同時間,左右路新軍情就已報到馬前。呼延灼再看著陣前方速度降到極致,已經被死死纏在亂戰中的具裝鐵騎,腦子里都能想得出陸謙是怎么打的。
還不是靠著他們的那種火彈,叫戰馬受懾受驚,然后選健勇之士挾盾持刀,沖向馬軍。彼此絞殺在一起,他們或許會有些死傷,但官兵馬軍的損失無疑更大。
更重要的是,前軍擋路,后續的馬軍就只能停頓下來。
再回首看著后方正急著拆開連環,卻一時不能盡除的五百鐵騎,昂頭哀嘆:“休矣,休矣,此戰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