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飄蕩,兩千人馬在高唐州城外列陣以待,當先有三五十名校刀手,簇擁一人出來。在那城門前一道吊橋,并未放下,那為首將官便隔了護城河站定。騎馬的那將官,身穿螳蟻綠戰甲,頭戴虎頭盔,豹頭環眼,燕頷虎須,鼻如玉柱,耳如元寶,手橫一桿長矛,拍馬臨壕。馬后一面長旗,臨風招展,上面寫東昌府兵馬都監張。
這將著人送信往城頭,那留守城池的統制官薛元輝拆開信來,一見之下登時大喜。卻是高廉遣派西路前來的東昌府援軍,不將兵進水泊,而是先來高唐州固本。只因為高唐州主力還具在東平府與梁山賊寇廝殺,一時脫身不得。而高廉又瞧得梁山泊分出兵馬來去高唐州,故而將東昌府都監張清來援。
薛元輝忙叫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林沖把話聽在耳邊,嘴角彎彎翹起,那蕭讓和金大堅真是倆奇才,仿造的印章書信,半分無紕漏,果然是騙得了這高唐州守將。
“將士們聽令,沖啊…”
薛元輝自己打開了城門,林沖可半點不會于他客氣。這次來襲高唐州,那是陸謙特意使用魯智深回山,替換的他。就是叫他殺進高唐州,捉了那高廉滿門,好狠狠出口惡氣。
至于高廉那廝,早已經在東平府下被殺的大敗,錯非僥幸逃脫了性命,他那條狗命都要葬送在東平府下。
誰叫東平府‘未曾’陷落的事實大大激勵了高廉呢,過了濟水,便自把手下兵馬向著東平府城殺來。如此野外浪戰,這廝陣仗上的本領可比不得他收斂錢財的手段高強,被陸謙一戰殺得大敗。就是那號稱飛天神兵的三百梯己軍士,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精壯好漢,也在親衛營面前撞個粉碎,被殺的片甲不留。
只不過也是有了這些人效死,才叫高廉瞅準機會,帶著數十騎狼狽的向著東平府東逃去了。
梁山泊清掃戰場,找到了這廝的私物,自然拿到了他的手書,只是沒有了印章。如此喚來金大堅與蕭讓,叫他們炮制出一份假書信來,自是簡單。且活該那高廉倒霉,恰是這個時候,東京城里的張三傳出信報,說朝廷要征調兵馬來圍剿梁山泊。
可以說,陸謙盡最大努力要避免的事情,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這叫他很郁悶,甚至都有那么一絲懼怕。現下的梁山泊人馬不足兩萬,兵甲未足,糧秣未滿,在陸謙的心中這著實不是與東京放對的時候。可是賊子亡我之心不死,高俅那廝終是將這事兒捅到了趙佶的跟前,梁山泊形影必顯,再無躲避之余地了。
既如此,陸謙他還有什么可做遮掩的呢?何必再束手束腳,這高唐州就是陸謙手下的第一個刀下鬼。
別看眼前只有林沖帶領的四營兵馬入城,在背后二十里處,五營新兵押解著上三千人的戰俘,所組成的大部隊正拖在后面。他們前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搬空高唐州。
要知道,高唐州雖然小,然人物稠穰,軍廣糧多。打下這里,所獲縱然沒有洗了東平府城來的眾多,卻也不會比之祝家莊小了去。
但想要把這么多收獲運回梁山泊來,可就是麻煩了。三千戰俘就是勞力。
薛元輝被林沖殺了個措手不及,還未反應來,就被豹子頭照心窩里搠去一槍,登時斃命。那高唐州守軍立刻嗷嚎一聲喊叫,作鳥獸散。
殺入城中后,林沖所部立刻打出了梁山泊的旗號來,豹子頭是直向著府衙沖去。這高廉雖然不是高俅,但好歹姓高,自先來過個干癮。
想想當初春風得意的林教頭,再看看現下,他心里就滿滿的恨意。
雖然梁山的發展甚是不錯,口號響亮,叫人信服。但要林沖選擇,他也肯定會愿意舍棄現下的一切,再度回到當初的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的安樂日子中去。
乃至林沖以為,陸謙之所以調自己替換花和尚,來取高唐州,就是要跟高家報仇。只是他現下責任為重,更離不開東平府罷了。而自己與陸謙與高家有著密不可分的瓜葛,自己痛快了,陸謙自然也大感痛快。
當即殺奔府衙,遠遠就見一隊車馬停在府衙前,左右盡是婢女奴仆,眼看著林沖殺氣騰騰的奔到來,男驚女亂,一窩哄的逃散看。
只有一臉上帶著疤痕的漢子,持棒來與林沖對搏。如此倒也罷了,瞧在他忠勇的份兒上,林沖未嘗不可饒他一命來,只緣由這廝搏斗時候嘴巴還放言道:“你這伙不知死的叛賊,怎敢直犯俺高唐州城池!”這卻是那洪教頭的真心話,梁山泊江湖上的聲望再是響亮,他也不敢想,對方竟然來趁虛攻打高唐州城池,這已經不是占山為王的綠林草寇了,而是真正的造反了。
如此這句話卻惹惱了林沖,槍尖一起,一槍把洪教頭挑到地上,棍棒拋地,魂魄升天。
身后眾梁山健卒齊叫:“教頭端的英雄!”而洪教頭一亡,那高廉內宅一干打手盡亡魂喪膽,一聲喊的散去,都逃的逃,死的死,不留一個。
高廉一門老小三四十口,還有管事長隨是一個沒得跑,盡被林沖拿下。其中自少不了殷天賜。這廝剛把柴進匆匆送入監牢,吩咐牢子們看守好了,轉頭自己也成為了階下囚。心中自暗暗懊惱,自己就不該貪圖那家財。只取了姐姐后,趕緊逃出城外去,保全性命就好。留得青山在,還怕日后沒柴燒嗎?
可現在卻是好了,全落入了梁山泊賊子的手中,這性命,不保矣。
林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救得了那柴大官人一遭。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聽到手下人來報告,豹子頭急忙移步司獄司,就見有幾個當牢節級、押獄禁子跪在一旁,再有一個身著錦袍,卻被打的頭破額裂,兩腿皮開肉綻,眼目略開又閉的三旬漢子被擺在擔架上,左右還躺著十幾個穿著一水兒青色勁裝的漢子。
林沖自曉得柴進于梁山泊的助益,休說王倫時候,只陸謙一人的情誼,梁山泊就當為柴進赴湯蹈火。忙召喚醫護司大夫前來調治。另一邊也迅速叫人回報陸謙。
卻不知道,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打西面大名府方向,亦有一支兵馬開赴過來。
當頭之人正是北京大名府都監大刀聞達。此人與綽號‘天王’的李成,乃是梁中書執掌軍中的左右手。卻也是整個水滸里,與梁山最后犯沖的所在。誰讓梁山五虎將里就有個大刀關勝呢。且晁蓋的綽號是‘托塔天王’,與李成亦有不對。
北京大名府乃是河北重地,兵馬廣布,總計有三四萬眾。其中只馬營就有十個居多。當然,這是個營的馬兵又有多少可騎乘的戰馬,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此次蔡京高俅聯手,那大名府人馬亦有撥動。梁世杰以李成為留守,選派了聞達,帶兵五千,增援東平府。這卻不是人梁世杰小氣,而是因為梁世杰心中有譜也。
他清楚自己手下的數萬河北禁軍都是甚貨色。與其派出所謂的幾十個營頭,叫梁山泊賊子刷戰績,沾污官軍聲名,還不如精挑細選出些來,真正的能起到作用。
聞達所引的這五千人即是如此。
上千輔兵外加三千余強兵,還有五百騎兵。看似兵力不多,卻比出動二三十個禁軍營更強。
更別說那梁山泊根本無礙大名府之事,現下就是有了高俅背書,也斷無出動“一兩萬”人馬的道理。那樣的話還要呼延灼作甚?
聞達帶領的這五千人,就恰到好處。甚至叫外人聽了,只會以為是十個禁軍營,兩三千人馬,敲敲邊鼓而已。
“稟統制,高唐州內騷亂聲大起,隱隱還有呼殺聲傳出。”
先頭馬軍三百騎,人數不多,但其內只指揮使便有五個,統兵之將更是一統制官。姓燕名晟。
這燕晟也是大名府的一員驍將。
手持三百馬軍,自以為天下皆可去的。聽聞高唐州起了亂子,也不叫斥候去探聽個分明,徑直揮兵沖向了高唐州。
到了城西門,就見城門大開,有那百姓從城中逃出。始弄明白了因果,這高唐州真就叫梁山賊偷了城池。現如今城中正亂。
當下大驚,先派人回報大隊,后自己將兵就沖入了高唐州。
這突然殺出的官軍如是那半路上蹦出的程咬金,就是這般的巧合,把林沖嚇了一跳。更是叫帶兵彈壓西城的火眼狻猊鄧飛撞了個正著。
那邊豹子頭剛剛安撫下小旋風,就得報如此如此這般,急的林沖提兵躍馬,就奔西城殺來。
趕到一處,隱隱聽得喊殺之聲,急忙循聲趕去,乃是自家人馬,正與一隊官軍在彼廝殺。那宋軍的騎兵甚是稀松,且州城內,也不方便騎兵縱橫馳騁,鄧飛所引的固然是一波新兵,卻也能與突然殺到的騎兵對陣,不落分毫下風。而且隨著梁山兵馬越聚越多,這情形便是無林沖來援,也只會對梁山軍更加有利。
當然,這也是在對手無有援兵的情況下。但事實上,林沖焦急的就是這一點。作為前朝廷軍官出身的豹子頭,很是清楚馬軍對于趙宋的意義何在。二三百馬軍,怎么可能無大隊的步兵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