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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那清河知縣看到城外大群的被俘人馬后的恐懼,就說那李應,就只剩想深深的絕望。
這第二路足足三千人馬的大潰,獨龍崗已然丟掉了自己最大的本錢。休說是他李應,就是那李家莊都風雨飄搖,隨時都會傾覆。
如果梁山賊寇大舉北上,那陽谷縣的民勇敢去救援獨龍崗嗎?便是他現下手握的那五百莊客,聽聞梁山賊寇已經勝了二路援軍,接下要大肆進犯獨龍崗,又豈能再聽他的命令,留守在清河縣?
待到那被陸謙放回的杜興,被歡喜的莊客引到北城門樓,看到的撲天雕李應就是一個明顯吃醉了酒的憂愁頹廢之人。李應在借酒消愁,也是在借酒免憂。他想不出法子來應對接下的局面,他只能用酒來麻醉自己,省的腦子清醒了就去發愁再愁。只是李應的腦子真真靈活,看到被俘的杜興被人放回城來,先是一愣,繼而臉上猛的浮現出無盡的喜色。
他先叫杜興等候他片刻,去出了酒,凈了身。片刻后再回來時,已經振作起了精神來。
“梁山泊送你回來,何有話要與我說?”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最怕的就是對方不提條件,一口吞吃了你。李應現如今就是那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肉票,還有什么不能答應的呢?
“東主英明。那梁山泊只恨祝家小兒無禮,誓要打滅了叫人知曉他們的厲害。而對我李家莊,還有那扈家莊卻有心放縱一把。只是索要了些錢糧…”
這杜興也是一臉喜氣。他早就想明白了,錢糧算個啥,李家莊才是根本。只要保住了李家莊,保住了莊主手里的這五百了得的莊客,那被割走了再多錢糧,也不值一提。
甚至于那祝家莊被打滅后留下的田畝佃戶,李家莊還能去分潤一口呢。
李應臉上也是喜色。
“只是…,這梁山泊要與東主簽個字據,要今后五年里,年年于那梁山泊上供。他們不要金銀,只求糧食,一年一萬石,甚至還要與我莊上做生意。這黑紙白字的,清晰明白,落到官府手里可就是我莊上通匪的罪證了。”
李應、杜興主仆都是比較懼怕官府的,原著上這李應就是被梁山人馬扮作官府給捉拿的,竟是束手就擒。其對官府的懼怕,或者說是認同官府的威嚴,可見一番。
果然,現在聽杜興如此說話,李應臉上笑容登時凝住了。
“這如何使得。黑紙白字,到時賴都賴不掉。你去與那梁山泊的陸大頭領說,糧食小事一樁,我每年供給山寨兩萬石糧米,決不食言。山寨旦有所需,李家一力承擔,絕不敢要山寨半分文錢。但是這字據文書,萬萬留不得啊。”
李應寧愿割肉賣血,也不愿意把要命的把柄留在梁山泊的手中。只是杜興聞言卻滿臉的苦澀,“東主容稟,小人被那陸大頭領接見時,那大頭領已經把話說死。這字據文書是必然要有的。”
“蓋此番廝殺都是獨龍崗生事,是那祝家小兒挑釁在先,非梁山無故興兵,欺負三莊。李家莊和扈家莊皆受了官府好處,既出兵襄助,那便要自食惡果。否則梁山威風何在?”
“他只還向小的保證,那字據絕不會落到官府手中。便是有朝一日梁山泊被官軍攻滅,這份字據文書也會在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旗倒下之前,先化作灰燼。說梁山好漢盡是講究義氣的,斷不會做出叫江湖朋友齒冷的小人行徑來。”
話說杜興這般的小人物被陸謙如此的江湖大佬這般的保證,那內心還是有些激動的。
“唉,我李應十年心血,辛苦耕耘,創下的這片家業,怕終究有一日會毀于一旦啊。”
現在他知道勢不可挽回了,看著杜興掏出的兩份文書,李應提在手中的筆仿佛有千斤重。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現在又能做何呢?拒絕了這個,等待李家的便是更慘更早的覆滅。
李應他只能祈禱梁山泊真講義氣,為他保守下這個秘密。“五年,只是一個五年…”
將筆放下,李應艱難的拿起一份文書遞給杜興。眼睛不其然的看到桌案上放著的發簪,這卻是那扈三娘的。白日里的一戰,祝龍被斬,扈三娘、杜興被俘,獨龍崗三千人馬一敗涂地。
那梁山泊不僅拿住了李應的要害,迫他就范;就是那扈成的要害,也被人把握的死死地。
先不說那扈三娘這親妹子就在梁山泊的手上,便是現如今空虛無比的扈家莊里的扈太公,就足以叫扈成乖乖聽話。
李應將發簪拿在手上,半響才對那杜興說道:“你去報那大頭領知曉,一切兒皆是簡單,我李應聽命就是。”
這人啊,就少有真不顧自身安穩的義氣男兒。李應顯然不是這般人。休說他本就與祝家生來了矛盾,便是與祝家半點生分也無,到了李家生死存亡的時刻,他也只有低頭認輸的份兒。
或許是因為他已不再是闖蕩江湖時身無牽掛的撲天雕了,化作‘李家莊莊主’的撲天雕有了自家的妻兒,有了自家的家業。這膽氣也就粗不來了!
對現下的李應來說,必要時候賣掉盟友保全自己,是很簡單的事兒。
當夜清河縣北門打開,李應就引著人馬奔出城外去,卻是一通震天廝殺后,被趕了回來。李應不及再入清河縣城,無奈帶兵向南投去了。
清河知縣聞言魂兒都要被嚇飛了出去。若不是被左右給攔阻,怕是當夜就會喚來滿城的士紳大戶,捐錢捐款,集資消災避難。到了天明時分,武松始來報李應之下落,其卻是在夜間北上不得,引著人馬撞入五里口了。
那五里口的一干人昨日里生生錯過了好時機,待發現鎮子外的人馬‘不堪一擊’,梁山賊盡是虛張聲勢的時候,已經不及再有動作了。因為大隊的梁山人馬已經跟著李應部殺奔過來了。
欒廷玉、扈成、二祝等,猛然里得到了李應的加強,盡是歡喜。而將李應讓入廳堂主位坐下,聽他一番訴說后,卻是盡是魂飛魄散。
三千人馬全軍覆沒。
那扈成首先就想到了自家小妹:“世叔,可知曉我家小妹如何了?”這要是被梁山軍給活捉了去,可就天塌地陷了。
扈成一番話提醒了祝虎祝彪兄弟,“敢問世叔,俺家哥哥如何?”
李應做嘆,“那三娘子如何了,老夫不得知曉。只知道祝家大郎遭了那陸謙的毒手…”那陸謙把祝龍的尸首擺到了清河縣城下,看到的何止他李應一個。
“啊呀,痛煞我了。”那祝虎推倒了案幾,大哭一聲,一個骨碌摔在地上。嚇的那正生恨中的祝彪忙去扶他二哥,就見祝虎面皮發黃,唇口黑紫,雙眼無光。未知五臟如何,先見四肢不舉。
卻不是中劇毒,而是一口氣沒上來,背過氣去了。
眾人將祝虎救起,半響方才蘇醒,對欒廷玉、李應、扈成和他兄弟祝彪說:“我們今番必然要遭大難了。想我等自出兵來便是不利,連吃敗仗,把我獨龍崗上的兵馬折損個七八,現今更折了我那兄長!”大禍不遠了,這是祝虎沒有說出的話。這祝虎一時間被打擊的都頹廢了。
然不用李應等人說話,旁邊的祝彪聞聲就先是憤道:“長兄既喪,二哥便是我祝家之主,怎能說此番喪氣的話來,叫人聽到了豈不懈怠軍心?”
“想當初我輩義氣奮發,誓要踏平梁山泊;現今大功未成,長兄先遭陸謙毒手,叫我獨龍崗與梁山泊結下了化不開的血仇,我輩人就更要努力,早日破得草寇,用那陸謙之血,報我長兄之仇,此方才堂堂男兒——”祝虎如此模樣,著實叫祝彪生氣。怎么就被大哥的死給嚇住了呢?要給大哥報仇才是。
李應把這一切都瞧在眼里,那祝彪雖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懵懂小兒,但此人心中這股勁頭,卻當真值得贊嘆。就如那一頭無知無懼的乳虎!
李應雖素來不喜祝彪,他先前不欲與梁山泊大打出手,被祝彪當面頂撞說:莫忘了自家身份,這個時候還想著江湖義氣,如不是要結連反賊,意在謀叛?
氣的李應當場都要對他動手。現在卻也不得不贊嘆祝彪一聲,較之那名字里有虎的祝虎,祝彪更是好男兒。
只是想到自家的不義氣,他之所謀如果成了,這乳虎也就斷然沒有能再長大的時候了,李應心下一片黯然。如果能行,他也不愿啊。
不提祝家兄弟連夜叫人置辦黑豬白羊金銀等祭物,點起燈燭熒煌,焚起香來,哭奠他們哥哥。只是省去了僧道搖鈴誦咒,攝召呼名,祝贊祝龍魂魄,降墜神幡。
卻見那李應叫人偷偷請來了扈成,把那發簪叫給他看,扈成先就是唬了一跳。卻是一眼認出這是自己小妹之物,怎的現在李應這兒?
“好叫賢侄知道。那白日里的一戰,三娘卻是被那梁山泊的人馬給捉去了。我那心腹杜興也一同被梁山泊人捉了去。”
李應將一番話細細表來,只是隱瞞了自己與那梁山泊的協議字據。“那梁山泊是恨透了祝家兄弟的張狂,陸大頭領誓要滅掉那祝家莊。”這一遭祝家莊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你我兩莊只是連帶,受了牽累,那梁山泊不愿意趕盡殺絕,要高抬貴手放你我一馬。”
“如此賢侄卻要做個決斷了。”是要你小妹性命,是要保住扈家莊,還是要死心追隨姓祝的?
李應相信扈成會做出一個叫他滿意的決斷的。
扈成本就是個圓滑的人,圓滑的人不是就不講義氣,而是少有真義氣的。他與李應是一路人,只是經驗不及李應老道,城府沒有李應深沉。在陸謙的眼中,從本質上出發,扈成與李應對梁山都是無害的。這倆人都是要享受富貴,便是那扈三娘也是沒甚大野心的人。
北宋當權的男人早就被劉娥、高滔滔給嚇住了,社會上對女性的壓制,比建國初期厲害多了。
扈三娘如果嫁個靠譜的男子,也就無憂無慮的過下去了。從本性講她就不是后世事業女強人那樣的“漢子”。如此的兩個莊子對梁山屁的危害都沒有,放他們一馬,反倒還有可能多出兩條‘商路’來。
雖然那李應武藝不俗,原著上梁山排名也是很高,但人家根本不愿意上山,陸謙也沒興趣強行將人拉攏來。現在的李應同走投無路的楊志可不一樣,后者也是有動力的。現如今的梁山上,都是對這天下世道不滿的人,激情都是很高的,就沒必要強拉一個不愿意如此的人上山一個鍋里攪和。扈三娘后世被人說成梁山上最可悲的女人,如木頭花瓶一般,如此拉上山也沒意思。當然了,陸謙納她的心思倒是有。
陸謙見過那被俘的扈三娘,確實花容月貌,比他記憶里的人更美上三分,但也沒像宋江一樣,立刻叫人送回山寨好生養著。
他是好這一口,但絕不能表現的太露骨,不然不僅會惹得江湖嗤笑,對他聲名有礙;更會叫他在梁山山寨里的形象受損。而且那扈三娘現如今才十七歲,年紀還小,現下又馬上要死未婚夫了,今后還有的是時間。
那扈成只要在李應的口舌下向梁山屈服一次,扈家莊就再也跑不出陸謙的手掌心了。似李應和扈成如此的人,在梁山不真正做大之前,沒有真真的牢固利益鎖住他們之前,這二人在陸謙心中是打著問號的。
只能驅用,不可真信。
這邊的扈成是一個大禮拜到地兒,什么祝家,什么親家,什么義氣、道義,在他心中連扈三娘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李應當即就笑了。
“錢財乃是小事,我扈家理虧在前,冒犯梁山虎威,愿任憑處罰,旦請能換回小妹。”獨龍崗經此大敗,已然是沒了對抗梁山的資本,與梁山化干戈為玉帛,解除‘誤會’,乃上上策。
“此間一切皆仰仗世叔,世叔吩咐,小子無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