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夜,西雍王用早膳的時候叫來了手下詢問,果然麗水城再也沒有什么消息傳來,宋征后繼乏力。
“不過是個野小子罷了,靠著一身生猛勁和小聰明,加上肖震的支持,鬧出了一些名堂。本王確實年紀大了,有些謹慎過頭。”
早膳之后,他乘車出門,在宮門口匯合了東陽公主,然后一同進宮。
今日的進諫,乃是兩人循序漸進的最后一擊,包括肖震一直力阻的最大借口:戴公良不是龍儀衛中人,而江南五州巡察使乃是龍儀衛的官職,他們也想好了對策。
他們只需反問一句:龍儀衛的官,是不是陛下的官?
肖震不可能反駁,那么這件事情就成了,既然都是陛下的官,陛下想讓誰來做,誰就可以做。
形勢也果然如他們所預測,這一句話讓肖震無話可說,皇帝不再猶豫,當場寫好了圣旨,命人以飛劍傳去嶺南禺州。
原本宣讀圣旨大都選派欽差趕去,但西雍王急迫,勸說天子,采用了少見的手段,飛劍傳旨。
這飛劍,乃是貨真價實的尚方寶劍!
看著尚方寶劍帶著圣旨,化作了一道金光向嶺南飛去,西雍王和東陽公主謝恩暗笑。皇帝還惦記著要去御花園和幾個妃子嬉鬧,三兩句話又打發他們回去了。
肖震在武侯關中,坐在書案后一聲長嘆。
他已經盡了全力,無奈西雍王勢力龐大,老奸巨猾,不好對付。今日圣旨一下,宋征權勢崩塌,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他對這個屬下極為滿意,卻護不住他,心中深深自責,對天子再一次泛起了無力感。
忽然,有靈符的光芒閃爍,是宋征!
他打開來,宋征什么也不說,消耗大量元玉,穿空送來一些東西。
西雍王和東陽公主眼看就要出了宮門,忽然有一隊御林軍甲士腳步鏗鏘追趕而來。為首將領大聲喝道:“西雍王殿下請留步!”
西雍王和東陽公主一愣,甲士們追上來,將領手持天子隨身玉佩,道:“陛下口諭,著西雍王宮門外長跪謝罪!”
“什么?”
兩人錯愕之時,頭頂上一道飛劍金光劃過,第二道圣旨緊追著第一道去了。
東陽公主吃驚問道:“長跪謝罪?陛下這是何意?西雍王何罪之有?”他們乃是皇帝至親,一直深受寵信,之前不是沒有犯過事兒,但是狀告到了皇帝面前,也只是被皇帝罵幾句,跪下來磕個頭承認錯誤,皇帝也就放過了他們,畢竟是一家人。
若真的王朝有難,還不是自己這幫親人幫助天子撐著?天子也是人,任何一個人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還是會更加信任自己的親人——當然大家都是這么想,然后被坑了。
將領其實也納悶,但此時他只能舉著玉佩說道:“末將不知,末將只是遵旨行事,殿下還請領罪,莫要讓末將為難。”
西雍王嗔目結舌還一會兒,憤然道:“本王要見陛下!”
“陛下正在查看一些東西,親口說看完了就來找殿下。”將領擋住了西雍王,用手一比宮門外:“殿下!”
西雍王滿心茫然和憤怒,被逼無奈的出了宮門,一把年紀了跪在了堅硬的石板地面上。
消息迅速傳開,京師震動。
整整兩個時辰,西雍王已經搖搖欲墜。
皇宮內外,有靈陣鎮壓。在這里無論是文修武修,都無法使用靈元。天子讓西雍王在宮門外謝罪,等于是懲罰。
四百多歲的老人,沒有修為支撐,身子已經徹底老朽,兩個時辰跪下來,老命去了半條!
而相比于身體上的痛苦,更讓西雍王痛苦的是,天子為什么要這樣懲罰自己?他是天子長輩,看著天子長大,在天子心中分量極重。
難道是因為禺州的那個小子?不可能吧,為了一個外人,這樣懲罰自己的叔叔?
幾年前,西雍王曾經被人暗告,他收受朝臣的錢財,在皇帝面前為那名朝臣說話,最終那名朝臣脫穎而出,成了一州州牧。
證據確鑿,皇帝很生氣。這種事情乃是重罪,卻也只是將他喊來罵了一頓,讓他以后不準再做這一類的事情了而已。
而禺州那邊的事情,他處理的手尾很干凈,不會有任何證據留下來——做這種事情,司邦闕很擅長,他當然放心。
終于,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宮中傳來,天子背著手,臉色陰沉,帶著一群護衛、宮女、太監沖到了他的面前,西雍王帶著哭腔,叩頭道:“陛下…”
不等他哀求,天子已經把一件東西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老臉上。
西雍王顧不得臉上的劇痛,連忙撿起來一看,頓時老臉煞白。
只是一本賬冊——不是那種正式的賬冊,明顯是有人暗中記下來的。上面內容主要分為兩部分,第一個是這些年,禺州各大金精礦的實際礦稅,和真正繳納上來的礦稅;第二個是各位礦主每個月給西雍王的抽成。
西雍王拿了這些抽成,將礦稅壓低的可怕。
這還只是第一本,天子一招手,有太監捧著一只托盤,上面堆滿了全都是這種的賬本。
天子怒不可遏,抓起賬冊,一本一本狠狠地摔在他的老臉上,把幾十本賬冊全都打光了,西雍王已經頭破血流卻不敢躲閃,只是跪在地上不斷叩頭。
天子還不解氣,一把抓過護衛手中的佩刀,太監們嘩啦一下跪倒一片,連忙哀求:“陛下不可啊!”
天子哪里肯聽,拔出刀來大步沖了上去。
東陽公主在一邊也不敢明哲保身了,連忙撲過來,抱住天子的腿:“陛下,萬萬不可,他是叔父啊!”
下旨賜死可以,親手殺了必被千夫所指。
天子被她一攔,粗重的喘了幾口氣,恨恨的將刀摔下,指著滿地賬冊道陰森道:“這些,都是朕的錢!”
他拂袖而去,西雍王滿臉是血,仍舊跪在宮門前。
這些賬冊上的字跡他認識,是那個莆十甲的!
可是莆十甲只是一個臺前的人物,禺州真正的主人是他西雍王,在禺州主事的人是司邦闕,賬冊上記錄的這些真正機密的部分,都是司邦闕掌控的,同時司邦闕也負責處理掉一些“麻煩”。
按說莆十甲是不會知道賬冊上這些秘密的。
他不知道的是,莆十甲在他這個體系下十多年,哪怕是被排除在機密之外,可有心觀察,也能將秘密挖個七七八八了。
莆十甲暗中記下這些來,只是想要多一個自保的手段。若是某一天出了意外,西雍王要殺他滅口,這就是他的護身符。
他對這一批賬本格外謹慎,甚至不敢親自去送,而是讓信任的小妾出面,不光是防著龍儀衛,也防著西雍王。
賬冊記錄了最近七八年西雍王中飽私囊的收入,天子剛才找人大致算了一下,因為西雍王,他在禺州礦稅上,少收入近八百億元玉!
而西雍王這么做,肯定不止這七八年,恐怕真正的損失超過了千億!
這個數字何等驚人?讓天子當場心口疼,正如他對西雍王吼出來的那一句:這都是朕的錢!
什么狗屁親戚,什么狗屁信任,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面前,全都是浮云。
天子回了宮中,仍舊心疼的肝顫,又憤恨的摔了一只茶杯,這才下旨:“西雍王打入天牢,家眷暫時收押,待案情徹底查明再做發落。著金鑾衛指揮使嚴懷義查抄西雍王府!”
“是!”太監尖著嗓子應了,連忙去傳旨。
天子喘著粗氣,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辦這種事嚴懷義行不行?還是宋征在行。可惜這位朕的體己人遠在禺州,遠水解不了近渴,唉。
尚方寶劍裹著一層金光,穿過數萬里,瞬息間劃過了江南的天空,進入了嶺南。
班公燮等級別的修士,都感應到了天空中的尚方寶劍,知道必定是帶著圣旨來了,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隱隱感覺不妙。
班公燮連連祈禱:千萬不要是壞消息啊,否則我班公氏就要家道中落了。
他剛剛祈禱過,忽然感應到,又有一道金光劃過天際——第二道圣旨?班公燮等人心中泛起了古怪的感覺:都說君無戲言,可當今陛下…
連續兩道圣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麗水城中,原本一片平靜,忽然被一道從北方闖入天空的金光打亂。
雖然這種情況很少出現,但是人們都認識,這是尚方寶劍來傳圣旨!百姓們熱鬧起來,這種事情可不多見,于是人人伸長了脖子,看著那金光落向什么地方。
而城中各方勢力卻在心中暗道一聲:來了!
禺州遠離京師,朝中消息傳來有個時間差,而且各自渠道不同,得到的情報也往往不同。現在圣旨到了,究竟是西雍王奪了宋征的江南,還是宋征再次占據嶺南五州,就要見分曉了。
那金光在麗水城上空盤旋了一圈,唰一聲落向了龍儀衛衙門。
隨后金光籠罩了整個衙門,有宏大的禮樂之聲在金光中響起,尚方寶劍凌空高懸,借助王朝氣運壓制四方,確保圣旨得到完全的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