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鶴的計劃其實沒有他們想得這么復雜,白枕鶴就是想給宋征一個下馬威,然后大家該怎么談還怎么談,宋征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就好——該分給你的肯定還會分給你。
侯小白面露憂色,侯小年也是暗中一嘆。
等他們趕到了古歌臺的時候,已經有確切的消息在散修們之間流傳:這一次進入“仙師團”的有平湖樓的方子玉。
對照之前的那個“傳言”,散修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針對宋征的。
方子玉在普通修士當中名聲不顯,但湖州真正的大修都聽說過他的名字,畢竟三道青云道脈非同小可,平湖樓也數百年沒有出現這樣驚世的天才了。
侯小白有些不明白,悄悄問哥哥:“仙師團是干什么的?”
“這登闕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擂臺戰,修士對戰勝負容易分別,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另外一部分比的是修士之能,直白說就是奇陣、奇藥、制器、符箓等,這一部分叫做‘煉者試’,如果大家煉制出來的法器品級相同,那么誰勝誰負就需要有人出面評判。仙師團就是專門評定煉者試勝負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仙師團有三人,豹韜衛千戶必在其中。另外兩人,一個歸湖州城的宗門,另外一個歸世家。
方子玉出身平湖樓,乃是宗門之一,符合規定,而且顯然是沖著宋征去的。”
侯小白頓時有些擔心:“宋…征他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侯小年苦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的好妹妹,他是龍儀衛千戶,就算是那些世家宗門想要找麻煩,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樣——你看,他們不是拐彎抹角的想了這么一個辦法?”
這算是一種默契的較量。
另外一邊,牛一申已經搶到了一排位置不錯的座位,連忙朝他們招手:“侯兄、修兄,快來這里。”
侯小年拉著還是有些擔心的妹妹過去了。
時間將至,各方人物都已經聚齊。在官道方向上忽然有三聲炮響,在場的龍儀衛聽到了炮聲,全都肅然而立,動作整齊劃一。
豹韜衛千戶大人到了。
宋征的儀仗從官道上逶迤而至,剛剛逃脫劫難的州牧雷敏之大人陪在一旁,態度十分謙恭,看上去倒像是宋征是他的上官。
“恭迎大人!”會場內外,八百豹韜衛躬身相應,年輕修士們一陣熱血沸騰,不由得想到:大丈夫當如是也!
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歲月,自然羨慕這等奢遮的場面。
宋征卻是皺了皺眉頭,掃了杜百戶一眼。杜百戶心里咯噔一下,也知道有些太招搖了,未必是好事情。他連忙上前,低聲道:“是下面人搞出來的,屬下失察了,請大人恕罪!回去就狠狠責罰這些蠢崽子們!”
宋征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此一時彼一時也。他剛進入湖州城,要給人年輕氣盛,暴躁易怒的印象,所以不管什么樣的場面都沒問題。
但是現在不同了,是時候低調了。
他打著儀仗過來,也只是為了顯得正式而已。
等宋征入了座,側臉一看,卻發現身旁左側還空著一個位置。坐在他右側的是老熟人班公燮。
班公燮是作為世家的代表,進入仙師團的。
他呵呵一笑,提醒道:“千戶大人,當心這世上的有心人呀。”
宋征點了一下頭,心里有數。側首吩咐道:“開始吧!”
杜百戶上前,高聲唱和,四周有禮炮、煙花沖天而起,鼓樂聲隨之大作,這一年的登闕會正式開始了。
白枕鶴和煉仙宗的人一愣:平湖樓的人還沒到,竟然等也不等直接開始了?這是真不給平湖樓面子啊。
煉仙宗宗主也顧不上避嫌了,跟白枕鶴坐在一處,低聲道:“看來這位千戶大人…無意善了啊。”
“哼!”白枕鶴哼了一聲:“我們這么做也是給他面子,湖州不過是天下一隅,真逼急了我,朝堂中見分曉!”
他不信一個小小的龍儀衛千戶,能扛過自己老子。
只是他也明白,為了這種事情讓父親出面不值當,所以才想著在湖州地面上解決。
古歌臺周圍,升起來六十四座擂臺,擂臺被小須彌界籠罩,在外面可以觀看,在內里可以戰斗,而且戰斗不會波及到小須彌界外。
以年輕散修的實力,也不可能打碎了小須彌界。
登闕會兩部分,擂臺戰率先開始。
等第一輪擂臺戰結束,杜百戶才上前來稟報道:“大人,班公先生,煉者試那邊準備開始了,請您們過去。”
“好。”
參加煉者試的修士要少很多,所以往往晚一些開始,卻會早一些結束。
今年參加煉者試的散修和小宗門弟子一共八十七人,這邊的比試更加寬松一些,不管你擅長布置奇陣、煉制奇藥、煉制法器,還是擅長繪制符箓,馴服荒獸,甚至是烹制丹食,所有人一起比試,四個時辰的時間看成果。
仙師團評出前三名,各有獎勵。
而這一類的人才難得,事實上只要能夠進入前十,都會被大宗門、大世家看重。
兩人剛剛起身,太極湖方向上飛快地飄來了一葉金舟,方子玉匆忙而至,連聲道:“抱歉,來得遲了…”
倒不是他有意遲到以抬升身份——他本身對這件事情也并不看重,只是為了自己疼愛的女孩還個人情罷了,所以昨夜多做了一些羞羞的事情,早上多休息了一會,等起來了才忽然想起來好像正是今天!
平湖樓一向不參加登闕會,他們地位超然,每年份額固定,不會有人敢克扣平湖樓那一部分。
所以整個平湖樓對登闕會都不是那么敏感——知道方子玉要來登闕會的,也只有他的幾個好友,同樣沒把登闕會當回事兒。
方子玉來得晚了,這道歉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宋征沒看見他一樣,繼續往煉者試那邊去了,班公燮自然緊隨其后,都不曾為方子玉停留。
方子玉自幼只要出現就是焦點,已經習慣了如此。宋征對他視而不見,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適應了。他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種無視是一種強烈的羞辱,如玉的俏臉頓時一片漲怒之紅。
白枕鶴和煉仙宗宗主趕了過來:“怎么樣,那家伙是不是目中無人?”
他們都以為方子玉是故意來晚的。方子玉想要解釋,又無心多說,擺了擺手,跟宋征和班公燮背道而馳,坐到自己位子上去了。
他在等人來請他,否則是不打算過去的。平湖樓年輕天才,有這個身份和底氣。
宋征的確是在給方子玉臉色看:難道你來晚了還要別人笑臉相迎?宋千戶不慣這個毛病。
而且宋征心理優勢巨大,他可是跟平湖樓老祖宗論交的人物,方子玉是他的晚輩。方子玉讓長輩等候,這是嚴重的失禮。
而且方子玉是干什么來的,他心里也清楚。
杜百戶之前打聽不到,不是白家滴水不漏,而是這件事情的確沒幾個人知道。但等到登闕會馬上要開始了,白家和煉仙宗聯手放出了消息。
這個消息放出來,乃是造勢逼迫宋征。他們的目的明確:不愿死磕,大家求財。
可是宋征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他們“一起發財”,他只是在等一個契機。他不斷地派人去,擺出一副要和白家“商談”的姿態,其實是故技重施,如同他在調查白老七案子的時候一樣,讓那六家將注意力集中在“商談”上。
林逸正盜取龍氣,六家聯手也是盜取龍氣。洪武天朝的國運就會衰弱,他也是讀書人,知道興亡天下苦。
他深恨當今天子,卻又不愿王朝更替生靈涂炭,內心實是有些糾結。
最后思索的結果,便是做好自己所能做的,若大勢的確不可逆轉,自己也能問心無愧——他要是拿了六家的錢,對那些琉璃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就問心有愧了。
而此時在看臺上,一片低低的議論聲響起。所有人都看到了方子玉的到來,平湖樓的絕世天才,果然豐神俊朗儀態萬千,遠遠看去便有一股天然的風姿,讓那些女修們胸口如小鹿一般的亂撞。
也有人暗中說道:“宋千戶此舉實屬不智,平湖樓地位超然,當年太祖也在平湖樓前插下小旗,不準手下軍士越過雷池。他得罪了平湖樓,而且此地距離孤洲島極近,恐怕待會不好收場…”
“為官一道,在于妥協。”還有散修自命讀了幾本閣臣的著作,深諳為官之道:“宋千戶來了湖州,總要跟地方上的勢力交往。過剛則易折,還是應該委婉一些,這么不給人家面子實在不好。”
侯小白耳中聽著周圍議論紛紛,只擔心一個,抓了哥哥的手問道:“他的境界比宋征高?”
邵壘然插話道:“據說這位平湖樓的天才,去年就已經是命通境初期了。”
侯小白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到處尋找著:“齊丙臣老爺子呢?”
沒面子什么的在侯小白看來不算真的吃虧,可若是人家境界比宋征高,一旦動手宋征可真要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