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戴顯得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該如何進行選擇。
選擇不認罪,官司要繼續打下去,但是即便是威爾弗里德這種專門打刑事案的厲害律師,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贏。李戴可不想去坐牢,而且還可能是十年以上的牢獄之災。正如瑞斯檢控官所說的那樣,即便自由10的可能性被判有罪,李戴也不愿意去承擔這種風險。
與十年牢獄之災相比的話,認罪的判罰的確要輕很多,幾年的緩刑,只要不再犯事就能安然度過,而社區服務的勞動,全當成是鍛煉身體了吧。
“緩刑的話,一周要兩次向緩刑監督官報備,而且可能有一千個小時的社區服務。如果一天四個小時的話,需要250天,就算是一個月進行五次的話,那就是50個月,也是四年多的時間啊。不過總比坐十年的牢強的多。”
“可是我明明沒有罪,為什么要認罪!這狗屁的美國法律!“李戴想到這里,心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意。
“那個尼可瑞斯檢控官,看似是一片好心的來勸我認罪,而且還給出了撤銷一級謀殺指控的條件,可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謀殺別人!這是拿不存在的東西和我做交易,而且還做出一副給讓利的樣子,我憑什么要答應他?”
“我本來就不應該妥協!”李戴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他知道這個決定或許是一個不理智的決定,但是這一次,他決定跟隨自己的信念。
李戴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向著威爾弗里德的方向走去。
威爾弗里德律師很安靜的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認真的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威爾弗里德知道,這一輪交鋒,他實際上已經是輸給了瑞斯檢控官。威爾弗里德不得不承認,尼可瑞斯是一個談判高手,他在最開始的時候故意將條件開的很高,而當他降低條件的時候,也更容易讓對手接受。
更重要的是尼可瑞斯顯然是抓住了對手的心理,他早就猜到,一個有錢人是不愿意用自由當做賭注的,當一個人完全不舍得失去當前所擁有的東西,這也就注定了他會選擇妥協。
這是尼克瑞斯慣用的招數,作為一個定罪率百分之百的檢控官,瑞斯知道可以用什么方法,讓被告盡快的認罪。
面對瑞斯檢控官開出的條件,如果李戴不愿意認罪的話,作為李戴的辯護律師,他需要去幫助李戴打贏官司;而如果李戴答應認罪的話,他作為律師也需要跟檢控官談判,獲得更好的條件,比如更短的刑期和緩刑期,更少的社區服務時間。
李戴的兩種決定,對于威爾弗里德來說也要制定兩種不同的解決方案。
“你到底會怎么決定呢?”威爾弗里德向著李戴的方向看了一眼,而李戴也在此時站起身來,走向了威爾弗里德。
“看來李先生已經有了決定了。”
“李先生,你應該已經有了決定,我們是否接受檢控官的提議?”威爾弗里德開口問道。
“我不打算接受檢控官的‘好意’,我要把這個官司繼續打下去。”李戴開口答道。
“你考慮清楚了?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能夠明白如果繼續這個官司,你可能會承擔的后果或者風險?”威爾弗里德開口問道。
李戴卻沒有馬上回答威爾弗里德,他問了威爾弗里德另外一個問題:“威爾弗里德律師,你知道大洪水么?”
“大洪水?什么大洪水?是哪里有發生了颶風,引發了洪水么?”威爾弗里德不明所以的問。
“我說的是史前大洪水,傳說中的那一次。”李戴開口說道。
“當然。”威爾弗里德點了點頭:“據說那次大洪水淹沒了亞特蘭蒂斯,但這和我們的案子有什么關系么?”
“關于那次洪水,很多文明都有過記載,像是美索不達米亞、希臘、印度、中國、瑪雅等等,而洪水的成因也各不相同。比如蘇美爾人的神話中說,眾神之王恩尼爾覺得人類太吵了,所以要放出洪水消滅人類;瑪雅文明記載,人類忘記了造物主的存在,于是造物主決定發起一場洪水毀滅人類;《圣經》中提到的故事則是,上帝見到地面上充滿了敗壞、強暴、邪惡,于是他打算用洪水來消滅所有邪惡的人。”
威爾弗里德律師沒有答話,而是認真的傾聽李戴所說的話。
“蘇美爾人的神話故事里,有一個個性善良的水神恩基,他事先安排一個叫烏塔那匹茲姆的人上傳避難,躲過了大洪水。這和圣經里諾亞方舟的故事很像吧?”李戴開口問道。
“是的,上帝發現人類中有一個叫諾亞的好人,于是他指示諾亞建造一艘方舟,并且帶著他的妻子、兒子、兒媳,還有成雙成對的牲畜、鳥類等動物一起上了方舟。然后洪水來了,大淵的泉源都裂開了,天上的窗戶也敞開了。晝夜降大雨在地上,洪水淹沒了最高的山,陸地上的生物全部都死亡了,只有諾亞一家在方舟中得以存活。這場洪光水一直持續了220天,而后諾亞的方舟在阿勒山附近停下。四十天后,阿勒山露出了山頂,諾亞放出了一只烏鴉,但是烏鴉并沒有找到可以棲息的陸地。七天后諾亞又放出了一只鴿子,而這次鴿子帶回了橄欖樹的枝條,說明洪水終于散去了。”威爾弗里德開口解釋道,作為一個西方人,他顯然要比李戴更加了解《圣經》所記載了諾亞方舟的故事。
“那你知道,關于這個大洪水的故事,在東方,在中國,是怎么記載的么?”李戴一臉微笑的問道。
“愿聞其詳。”威爾弗里德開口說。
“這個故事里也有父親和兒子。中國的古籍中記載,洪水泛濫,無邊無際,淹沒了莊稼,淹沒了山陵,淹沒了人民的房屋,人民流離失所,很多人只得背井離鄉,水患給人民帶來了無邊的災難。當時的統治者名叫‘堯’,在這種情況下,他決定治理洪水,于是他找到了一個名叫‘鯀’的人,他治水九年,卻沒有取得效果。”
“堯的繼任者名叫舜,他殺了鯀,然后讓鯀的兒子接著治水。鯀的兒子名叫‘禹’,他花費了十三年的時間,終于制服了洪水,期間他從來沒有回過家,即便是經過了家門口,他也沒有走進家門,當十三年后他回家的時候,他的兒子都已經不認識他了。”
“同樣的大洪水,在西方,神來拯救人類,人類則躲避在船上。但是在中國,我們沒有神的幫助,沒有大船可以躲避,然而我們也沒有向洪水妥協,我們要靠著自己的雙手去抗爭,我們要去戰勝洪水!”李戴的語氣格外的平靜,表情卻愈加執著,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
“中國有很多類似的神話故事,有一個故事,天上有十個太陽,將大地烤的炙熱,有一個神箭手,將其中九個太陽都射了下來。有一個故事,一個叫精衛的鳥每天叼著石頭,想要將大海填平;還有一個故事,一個叫愚公的人,因為被一座大山擋住了道路,所以他要決定用鏟子將整座山挖走。”
“從小到大,我聽過太多的這樣的故事,有光輝的英雄形象,也有一些看似很愚蠢的行為。但是當大自然將災難降臨的時候,我們的祖先沒有選擇妥協,也沒有選擇逃避,更不會等待神靈的拯救,我們的祖先選擇去抗爭,去戰勝!一年做不到,就用十年,用二十年,一代人做不到,就用兩代人,用三代人,直到成功為止!”
“很多人說我們中國人是唯物主義者,說我們不信奉神靈,認為我們沒有信仰。那是因為我們知道,在面臨困難的時候,沒有神會來拯救我們!我們只有像我們的祖先那樣,永不屈服的去抗爭!”
“西方的神話中,神或許不是完美的,但神絕對是不可戰勝的。而在中國,我們會說‘人定勝天’!如果神妨礙了我們的生存,我們也會將他推下神位!”
“所以今天,我也不會選擇妥協和屈服,我堅信自己沒有罪,所以我不會認罪,哪怕今天我被判有罪,我也會選擇繼續上訴,我會堅定的抗爭到底,因為我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這樣的血液!”
威爾弗里德聽到這里,一臉懇切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能理解你想要表達的意思。李先生,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下午的庭審吧!我會盡一切努力,幫你打贏這場官司。”
威爾弗里德指了指手上的那份有關暴力傾向的文件,開口說道:“關于暴力傾向這個問題,我們可以申請進行專業的心理測試,來證明你并沒有暴力傾向,不過這需要一些時間,也就是我們要以準備關鍵證據為由,申請延期審理本案。”
“我沒有問題。”李戴想了幾秒鐘,隨后接著問道:“既然要申請延期,那么我們為什么不多準備一些證據么?我有一個想法,不過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實施,我也不知道實施以后的效果會怎么樣,會不會對我的案子有所幫助。”
“這正是你花錢雇傭我的原因,也是我所存在的價值。如果你的這個想法真的對案件有利的話,我會用最有效的方法幫你實施。”威爾弗里德律師開口說道。
“我記得上午庭審的時候,瑞斯檢控官曾經羅列出控告我一級謀殺的理由,其中有一項是我開的那一槍有可能直接將傷者擊斃,所以他以此認定我并不在乎傷者的死活。”李戴開口說道。
威爾弗里德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而后開口說道:“瑞斯是針對你開槍的動機進行攻擊,他打算將你塑造出一個隨機尋找目標的殺人犯。”
“那如果我們可以證明,我有能力確保那一槍只打中了路人的腿,讓他暫時喪失行動能力,而不會將他直接擊斃。那么是不是意味著我并不是不在乎傷者的死活,那么被控一級謀殺也是不成立的。”李戴開口說道。
威爾弗里德足足想了大半分鐘,隨后開口:“這個因果關聯是可以成立的。但是你真的能夠確保,你的那一槍只會擊中路人的腿么?或者說,你可以證明這一點么?”
“我可以證明我的槍法很準,這夠么?”李戴開口說道。
“那要看你的槍法到底有多準。”威爾弗里德開口說道。
“職業射擊運動員的準頭怎么樣?比如奧運會級別的50米步槍射手?”李戴開口問。
威爾弗里德又沉思了片刻,他拿出了電腦,開始搜索專業的資料,片刻后,他開口說道:“根據我所查到的資料,從實戰角度來說,射擊運動員和職業狙擊手是不同的,但是在普通人的認知當中,他們的槍打的都很準。我們這次的陪審團都是普通人,所以到了法庭上,我們無需比較射擊運動員和職業狙擊手的區別,只要舉證你的槍法很準就足夠了。”
“那就給他們一個足夠震撼的結果吧!”李戴壓低了聲音,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尼克瑞斯看了看手表,再過半個小時,就要到下午開庭的時間了。他又將目光投向李戴和方向,發現李戴和威爾弗里德律師坐在一起,正討論著什么。
“他們還沒有商量好么?速度可真慢。”瑞斯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后耐著性子繼續等下去。
又過了十分鐘,就當瑞斯已經有些等不下去的時候,威爾弗里德終于結束了和李戴的交談,他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裝,然后向著瑞斯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來是有結果了。”瑞斯覺得李戴一定會選擇認罪,所以情緒上面也很輕松,隨后他主動站起身來,向著威爾弗里德的方向走了過去。
“威爾弗里德律師,你要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么?”瑞斯笑容滿面的問道。
“瑞斯檢控官,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威爾弗里德同樣是面帶笑容,他接著說道:“我的當事人不接受你的建議,他不會認罪,他要將這個官司繼續下去。”
“恩?”尼克瑞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雖然想過這種可能性,但在他看來,這種可能性非常的小。在他曾經偵辦過的案件當中,類似的情況之下,每一個被告都選擇了認罪,選擇了向他妥協。
下一秒,瑞斯忍不住開口問道:“威爾弗里德律師,你真的已經將認罪或不認罪的可能造成的后果,以及其中存在的風險,全都告訴你的當事人了么?”
“瑞斯檢控官,請不要懷疑我的專業性。”威爾弗里德臉色一沉,接著說道:“這是我的當事人經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而我作為律師,會盡我所能,將我能做的一切都做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