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索爾德林略有些尷尬的招呼,索尼婭霜葉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至少仍然健康。”
高文身邊的幾個人都是目瞪口呆,甚少和精靈打交道的他們,提前壓根不可能想到這位看起來只比瑞貝卡大幾歲的精靈女士竟然會是索爾德林的母親,但出于禮貌,每個人都很好地收斂了過于驚訝的情緒——只有瑞貝卡“哇”了一聲算是唯一的意外。
高文卻在看到索尼婭霜葉之后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他倒是淡然地很,還隨口說了一句:“怎么也是多年不見,這么冷淡的么?”
索爾德林無奈地聳了聳肩,索尼婭則看了高文一眼:“他可是整整七個世紀沒回家。”
高文:“…”
這他就沒辦法說什么了。
“我們已經給你們安排了住處,希望人類的房間你們還能住得慣,”一旁的赫蒂適時開口,緩解著現場微妙的氣氛,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廣場上那些體型巨大的猛禽,“這些巨鷹的話…可以住在獅鷲巢里么?”
雖然現在塞西爾已經開始推廣魔網通訊,獅鷲作為信使的功能正在減退,但為了遞送重要信函以及承擔部分偵查工作,塞西爾城還是保留著一只基本的獅鷲小隊以及獅鷲巢這樣的基礎設施的。
“可以,巨鷹不挑住處,”索尼婭點了點頭,“奧蘭游俠會告訴你們該如何安頓好這些巨鷹的。另外,請安頓好那些被占據了巢穴的獅鷲,安撫一下…它們的情緒。”
一名身穿綠色皮甲的男性精靈站了出來,他應該就是索尼婭提到的“奧蘭游俠”。
負責管理獅鷲巢的人員開始和這位游俠進行交接工作,而索尼婭等精靈則跟著高文一同向秋宮的方向走去。
那些落在廣場上的巨鷹似乎對這座陌生的城市有些不安,其中一只仰起頭來,沖著索尼婭的方向發出了響亮的叫聲:“咕咕!咕咕!!”
索尼婭無奈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對那只體型龐大的猛禽大聲說道:“拿出點勇氣來!你是一只巨鷹!!”
說完她便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高文則在那只巨鷹開口的時候就吃了一驚,他驚訝地看著索尼婭:“這只巨鷹怎么回事?”
“它叫咕咕,是我四十年前剛孵化出來的,”索尼婭用手指按著太陽穴,忍不住搖頭,“該死,我就不該讓荊棘之心大師幫忙照料…月亮谷里全是鴿子!”
高文:“…”
幸好,所有這些短暫的小插曲都沒有影響接下來的迎接流程,按照預定計劃,秋宮中為使者們準備了豐盛的迎接宴席以及比較符合精靈審美的休息環境,而在一次賓主盡歡的宴席之后,在秋宮的會客廳內,索尼婭霜葉將早已準備好的兩份信函交到了高文手中。
其中一份信函用鏤空的木質封筒密封,封筒上還可看到淡綠色的藤蔓和葉片裝飾,封口處的火漆上有著精靈王庭的標記,另一份信函則封在淡金色的金屬封筒內,封口處有著安蘇王室的劍盾標記。
顯然,一份是精靈女王交給自己的,另一份則是來自白銀堡。
當然,從此刻的名義上,第二份信函應該是“白銀堡和東境共同簽署并發出”的。
高文看了索尼婭一眼,兩份信函都沒有打開,而是貌似隨意地說道:“現在,你既是白銀帝國的使者,又是圣蘇尼爾的使者了。”
“嚴格來講,我只是代白銀堡向你遞交這份公函而已,精靈不能代表人類任何一方,我只是個信使,”索尼婭說道,“圣蘇尼爾城的使者——以及東境的使者隊伍還在籌備中,不過這時候應該已經出發了,他們快馬加鞭,應該會在半個月內到你這里。”
“既要面子,又要利益,互不讓步,還互相忌憚,同時時間還不等人…最終就成了這么個不倫不類的局面,印著王室印章的信函竟然要靠精靈信使來遞送,”高文嗤笑了一聲,搖著頭,“不管那些不肖子孫了,我們還是說正事吧——我知道大概的情況,也知道你們來人類王國的意圖,現在屏障的狀態到底有多糟?”
“所有哨兵之塔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整個屏障的有效功率已經下降到百分之七十,目前暫時是穩定的,但系統的自我修復功能已經半停擺,下一次沖擊如果再發生過載,百分之百扛不住,”索尼婭沒有絲毫隱瞞,在眼前這位曾親身經歷過魔潮的人類英雄面前,她直接說出了在外面會引起大規模恐慌的真相,“我們已經沒有能力再生產哨兵之塔的核心部件,現在的情況是沒有配件,沒有替代品,沒有徹底的修復方案。”
頓了頓,她又說道:“我已經和那位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接觸過,她提起你曾經對王都發出數次警告,我也看到了你寫的那些示警信息,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最初的過載應該就是從廢土北段開始的——只不過當時你們…安蘇人對宏偉之墻的監控根本形同虛設,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先兆異象,等畸變體侵入安蘇,也就是你在第一次警告時提到的畸變體摧毀舊塞西爾的那個時間段,先兆已經變成了實質性的損傷。”
高文皺皺眉:“在那次之后,我已經組織人重新開始對宏偉之墻遠程監視,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看到異樣。”
“自我修復系統掩蓋了故障節點的情況,等你們重新監視屏障的時候,它已經在‘正常運作’了,但可惜只是表面正常,”索尼婭嚴肅地說道,“實際上…故障一直在蔓延,從一座哨兵之塔蔓延到另外一座,直到今天,蔓延了整個屏障。”
一旁的赫蒂忍不住問道:“你們的監控系統沒有察覺么?像這種故障不斷蔓延的情況…不是應該有個預警的機制么?”
這也正是高文想問的問題,然而索尼婭卻微微搖了搖頭:“這也正是我們最近在調查的事情——哨兵之塔應該發出警報的,即便自我修復系統暫時修好了發生故障的塔,也至少應該有一個故障記錄傳回到群星圣殿的最高控制中心里,但事實上所有系統都查不到這些記錄…過去數年里,所有哨兵之塔傳回的數據都是一切正常。”
高文和赫蒂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是更深層的故障?還是有人在動手腳?”高文一臉嚴肅地問道。
“我們正在排查預警機制的情況,同時也在派出魔導師去沿著屏障檢查每一座哨兵之塔,”索尼婭慢慢說道,“但目前都沒有發現問題。整個宏偉之墻的監控是不間斷的,系統里沒有發現可疑點,而且除了監控系統之外,我們在廢土外圍還設置了大量監控哨所,哨所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屏障,所有靠近哨兵之塔的——哪怕是一只老鼠,都會被發現,根本不可能有人有機會去破壞那些塔。我們實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聽著索尼婭的話語,高文輕輕呼了口氣,隨后說道:“不管怎樣,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其實是錯失了一次修復宏偉之墻的機會…”
“而且是最好的機會,”索尼婭一聲嘆息,“在最初故障出現的時候,哨兵之塔還沒有任何實質損傷,我們是有機會徹底修復它的…但說這個也沒用,最初故障發生的時候不要說其他安蘇人了,就連你,當時應該也還躺在…”
索尼婭說到這里略有點尷尬,倒是高文很坦然:“當時我還躺在棺材里呢——醒過來就看見到處都已經是畸變體了,按你的說法,那時候應該已經過了最后搶修時機。”
戰死的時候在打畸變體,七百年后醒過來還在打畸變體,所謂上個版本白打了說的就是高文這情況。
“不要討論那些已經無法補救的東西了,還是說說現狀吧,”高文結束了這個令人遺憾又略顯尷尬的話題,轉而回到正軌,“你剛才提到,沒有徹底的修復方案,那你們帶來了什么別的方案么?”
“建造墻外增幅裝置,這是一個不徹底的修復和補強方案,我們帶來了資料——”索尼婭說著,從身旁另一位信使手中接過了一個銀白色的圓柱體裝置,那裝置看上去像是一根卷軸,但當索尼婭對其注入魔力之后,“卷軸”的末端卻突然浮現出了清晰的全息影像,在這幻術魔法制造的投影中,一座巨大的高塔裝置以及大量錯綜復雜的符文、法陣結構在一幅幅畫面之間不斷切換著。
索尼婭將“卷軸”豎直放在桌子上,一邊維持全息投影一邊繼續說道:“這個方案是在一部分哨兵之塔外建立伴生的‘副塔’,為哨兵之塔提供額外的能源以及承擔一部分屏障壓力,同時,在哨兵之塔和副塔之間建立一系列‘泄壓點’,將哨兵之塔附近積蓄的混亂魔能以較為安全的方式逐步引導釋放到屏障外,并在泄壓點附近進行凈化…”
高文立刻抓住了對方話語中的關鍵點:“你們找到了凈化魔潮的方法?”
“七百年,我們并不是什么都沒做的,”索尼婭露出一絲微笑,但那微笑中仍然有一絲勉強,“這個裝置并不能凈化整個廢土,也不能凈化魔潮,現在只能把一部分混沌魔能從屏障內抽取出來,進行效率有限的凈化,主要目的是降低哨兵之塔的負載,給修復系統減壓。效果有限,但聊勝于無。”
高文看著幻術魔法中那些結構復雜的符文陣列以及裝置分解圖,眼神鄭重而凝聚。
這是精靈的技術,與人類魔法形式不同,但本質和規律仍然符合符文邏輯學的描述,它似乎能夠對抗魔潮的污染…雖然只是一點點效果,但它確實是有效的。
白銀帝國確實在衰落,但它終究有著目前人類各國難以企及的底蘊積蓄,在這積蓄耗盡之前,他們仍然能拿出這樣令人驚嘆的技術成果。
短短幾秒鐘的思緒之后,高文抬起頭來,看著索尼婭的眼睛:“那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具體要修哪個區域?要建多少副塔和泄壓點?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何時開工?留給我們的工期有多少?”
干脆利落的幾個問題,讓索尼婭忍不住捂住額頭感慨起來:“天吶——如果圣蘇尼爾的那些人類貴族能有你一半的覺悟和效率,我們這時候恐怕已經出發去修屏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