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并不是熱血上頭的年輕人,也不會抱著天真單純的想法來看待即將到來的戰爭——所以即便意識到萬物終亡會的行動,他也絲毫沒有用一腔熱血來號召和平的想法。
在搞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高文就意識到了,這場內戰雖然說是萬物終亡會所期待的,但卻絕不是萬物終亡會這么個邪教團體就能一手推動的——它是歷史趨勢的必然產物,就如安蘇和提豐必將爆發的戰爭一樣必然。
弗朗西斯二世倒下了,殺死他的是萬物終亡會的高階主教,策劃者是他的兒子,但那位老國王并不只是死在這兩個人手上而已,他的死,是好幾個勢力共同博弈和推進的結果。
埃德蒙需要他死,不只是因為需要一個掀起內戰的理由,更因為那位王子要鏟除王室中最大的“妥協者”,并用國王的死來最大限度地激發國內貴族的義憤,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起兵的權威;
東境公爵需要他死,因為公爵效忠的從來都不是國王,而是埃德蒙王子,或者說是一個能夠重新回到第一王朝時代的“摩恩王室”;
提豐皇帝也需要他死,因為提豐需要安蘇爆發內戰,高文幾乎可以確定,提豐會在這之后靜靜地旁觀安蘇的國內戰爭,直到這個古老王國徹底分崩離析為止;
北境的維爾德家族,那位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她是否也需要國王去死呢?弗朗西斯二世是第二王朝建立以來最難控制的一個國王,雖然這位國王看似隱忍妥協,但他那隱忍之下是極端的堅韌和狡猾,他用了近四十年來一點點掙脫維爾德家族的控制,維爾德家族是否也早就想換一個更聽話的國王呢?比如威爾士?摩恩…
許多把尖刀都插在弗朗西斯二世身上,而萬物終亡會,只是把這位國王朝那些尖刀稍稍推了一把。
所以安蘇的第二次內戰就和安蘇提豐戰爭一樣,是歷史的必然,但不同的是,后者已經被推遲,前者卻在弗朗西斯二世倒下的那一瞬間成了定局。
國王流的血要用整個王國的血來償,任何人的呼吁、號召、奔走以及揭示真相都是蒼白無力的,哪怕是高文這個“老祖先”說話,這時候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會聽,事實上哪怕有些人聽了,也會故意裝作聽不見。
暗影實驗場中,留在此地的人員仍然在進行一些收尾工作。
提爾收起了自己的海魔形態,并召喚了一個大水球開始一點點清理克萊門特死掉之后留下的那些令人作嘔的殘骸,索爾德林則帶著自己的鋼鐵游騎兵隊員們開始在暗影實驗場的各處設置照明燈光——這些戰士經歷了提爾海魔形態帶來的精神沖擊,差不多每個人都過了三次以上的sancheck,這時候全都san值全滿精力充沛斗志昂揚,就連工作效率都提升了一倍不止…
高文則和琥珀一起來到了暗影實驗場的中央,看著平臺上那處圓形凹坑,高文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在暗影界的對應位置,這里有一個不穩定的裂隙,當有人在現世界啟動暗影璽戒的時候,那個不穩定裂隙就會在現世界打開一道空間通道,并將暗影住民召喚過去?”
“我是這么判斷的,”琥珀點點頭,“但那個空間裂隙明顯很不穩定,暗影住民通過的話還好說,現世界的人通過時就會引起通道快速崩塌。”
“…暗影璽戒是古剛鐸帝國的遺物,這個暗影實驗場也是古剛鐸帝國的造物,它們之間一定有聯系…”高文環視了這座巨大的洞窟一圈,滿臉思索神色,“即便在剛鐸時期,人類對暗影界的研究也不是很深入,頂多到了可以在暗影界張開一小塊‘異空間倉庫’,把某些重要物品存放進去的程度,但對于暗影界的本質以及成型原因,學者們始終沒有明確結論。”
“這里應該就是當年他們研究暗影界本質的地方吧,”琥珀晃了晃腦袋說道,“這個坑是當年建造出來的固定傳送門,暗影璽戒是當年的研究人員用來‘開門’的工具?”
“或許吧…但我更好奇的是,這些研究為什么要在‘忤逆要塞’中進行,”高文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這座要塞的存在目的是尋找人類在魔潮中的出路,難道說…當年的剛鐸學者們,認為這出路之一就是暗影界?”
琥珀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呼呼地搖著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雖然我能進去暗影界,但我也不知道暗影界會不會受魔潮的影響啊。”
“你能和暗影住民交流么?”高文好奇地看著琥珀的眼睛問道。
琥珀攤開手:“你要是覺得兩個人對著說夢話也能叫做‘交流’的話,那我就算能和他們交流。”
“我明白了…”高文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不過話說回來,暗影住民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他們是有自己社會的么?他們是暗影系的‘元素生物’?”
很多暗影方面的研究者都知道暗影住民的存在,就連高文?塞西爾這個并非魔法師的人,也因博聞廣識而了解一些關于暗影住民的秘聞,可就如高文所知的那樣,大家了解的只是“秘聞”而已,暗影住民這種特殊的、有著人類形態但卻和人類明顯不同的生物對所有學者而言都是個迷,由于其強大的進攻性以及暗影界本身的詭異性,從未有人成功和暗影住民建立過交流,而且由于暗影住民在現世界不能長時間穩定存在,也從未有人成功“捕獲”過他們。
聽到高文的問題,琥珀把手放在下巴下面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下,隨后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懷疑他們起碼有文明——他們都穿著衣服呢!”
高文聽到這回答忍不住瞥了琥珀一眼:“你這倒是有理有據,但說了跟沒說一樣——你不是號稱暗影大師么?我還以為你對暗影界的了解起碼要比我多呢。”
琥珀叉著腰振振有詞:“所以才說是‘號稱’啊!”
高文:“…”
這個精靈之恥在承認這種事情的時候果然是不要臉的么?
看著琥珀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高文只能撇撇嘴,隨后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半精靈一眼:“話又說回來…你有沒有想過,你跟這個暗影實驗場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談到有關身世的話題,琥珀收起了臉上嬉皮笑臉的模樣,她靜靜地看了那圓形凹坑一眼:“我不知道…雖然在看到那道空間裂隙,看到弗朗西斯二世用暗影璽戒開啟空間裂隙的時候,我就想過這方面的事…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說到底,我那連面都沒見過的父母也只不過給我留下了一枚戒指而已,誰知道那戒指是什么意思,真的跟我身世有關?還是只不過是為了讓撿到我的人能看在戒指的份上給我口飯吃?甚至…或許我的父母也只不過是兩個小賊而已,那戒指就是他們偷來的,撿來的,隨手放在我身上的,畢竟那戒指在沒有啟動的時候看起來也不怎么值錢…”
“你的養父,還有皮特曼,他們對你的身世一點都不知道么?”
“他們上哪知道去,”琥珀笑了起來,貌似很輕松的樣子,“我的養父就是個小偷,自稱南境最強的潛行者,但一輩子除了小偷小摸什么都沒干成過,皮特曼叔叔…不用說了,你都知道,雖然有些本事,但滿腦子的坑蒙拐騙…”
“皮特曼啊…”想到領地上那個整天混日子,但實際上不但破解了神力逆變陣的秘密,還主導建立起整個煉金工業項目,同時貌似有著很多神秘學知識的德魯伊,高文搖了搖頭,“他可不簡單。”
“領主,照明點設置完了——只能先設置這么多,我們攜帶的魔網單元不夠。”
索爾德林的匯報打斷了高文和琥珀的交談:雖然在私下里這位高階游俠和高文會以老友相稱,但在說起正事的時候,索爾德林還是堅持要稱呼高文為“領主”的。
高文環視了這座巨大的洞窟一眼,看到從洞窟入口到中心臺地這一段路上都設置了照明,并且在一些較為干燥的區域也有臨時設置的魔晶石燈,他微微點了點頭:“先撤離吧,之后再另行組織探索隊伍對整個洞窟進行檢查。全體返回。”
第二天,塞西爾領的戰前動員會議如期召開了。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各個部門主管,高文沒有任何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諸位,安蘇將面臨一場戰爭——國王弗朗西斯二世在昨夜遇害了。”
他也曾猶豫過要不要把這個驚人的情報這么早就說出來,但在會議召開之前,他下定了決心。
這是一次只有政務廳各部主管才能參加的會議,與會者每一個人都決定著塞西爾社會一部分主要機能的運轉,于情于理他們都有知曉這份情報的資格,其次,高文之所以讓赫蒂提前召開這次會議,就是因為他在頭一天晚上看到了長風要塞的那場大火,聽到了琥珀帶來的情報,他是在知道國王遇刺的前提下召集這些人的,最后,高文也覺得是時候讓所有人都明確未來的走向了。
盡管政務廳里幾乎所有高層都知道塞西爾這臺龐大的社會機器不會偏安在黑暗山脈腳下,但這層窗戶紙,還是要捅破的。
果不其然,高文的這句話直接在會議廳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甚至就連昨天晚上便知曉情況的拜倫和菲利普兩位騎士,也露出了凝重的模樣。
因為直到此刻,他們才敢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高文抬起一只手,現場立刻安靜下來,他接著說道,“動手的不是提豐人——是萬物終亡會的邪教徒,以及和邪教徒勾結在一起的埃德蒙王子。并且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東境公爵也置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