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高文的視線,赫蒂也好奇地看了過去,隨后頗有些費力地辨認著墻上那些古老的文字——不過在她辨認完之前,高文就主動解釋了那一句話的意思。
現場所有人頓時愕然。
“這句話…什么意思?”琥珀愣愣地看著那仿佛宣言般的一行字,頗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正常情況下應該沒人會冒出這種話吧…而且還是寫在這種地方!”
赫蒂則產生了聯想:“忤逆神明才能讓人類長存…難道是神明想讓人類滅亡的意思?”
“跟神有關的事情,很多時候充滿了象征和隱喻,并不是從一句話的表面意思可以看出來的。”高文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而他心中冒出來的,卻是之前在和永恒石板碎片建立連接時,聽到的那些聳人聽聞的事實。
隨后他轉向拜倫:“你提到在這里發現了殘存的手稿資料?”
拜倫點點頭:“是的,在這邊。不過它們相當脆弱,發現之后我們都沒敢動它們。”
那些殘存的手稿資料并沒有被封存,而是就凌亂地散落在不遠處的桌子上,似乎由于某種原因,這里的人員在撤離的時候并沒有把這批資料帶走。手稿的材質是剛鐸帝國時期魔法師們做記錄常用的注魔羊皮紙,也正是因為用了這種特殊的材質,才讓這些手稿在暴露于空氣中的情況下仍然挺過了上千年的歲月侵蝕。
但雖然手稿本身并沒有朽爛,上面的很多文字卻已經褪色、風化的難以辨識,高文粗略地掃了一眼,便判斷出它們至少有一半都已經無法閱讀了。
好在還有剩下的一半。
赫蒂早已做好準備,她帶來了新附魔過的卷軸和儀式性的羽毛筆,在看到那些珍貴的古代手稿之后,她立刻便把卷軸展開,任憑它漂浮在自己身旁的半空中,隨后手中握著羽毛筆,另一只手則放在那些已經脆弱不堪的古代羊皮紙上方,隨著晦澀艱深的咒語,魔法的力量在她身邊涌動,那羽毛筆突然脫離了她的手指,并自行飛到卷軸上開始飛快地書寫起來。
羊皮紙上的字符被魔法力量忠實地還原、拓印,不管是清晰可辨的部分還是殘缺難讀的部分,而每“掃描”完一張紙,赫蒂便稍微喘口氣,將處理過的古代手稿原件小心翼翼地拿起來,放進早已準備好的小箱子里。
雖然手稿內容被保存了,但這些古董原件仍然是相當有價值的,能保存下來當然更好。
高文則站在赫蒂旁邊,微微感嘆著魔法力量的便利,同時聚精會神地看著卷軸上呈現出的內容。
因為要從一大堆缺損變形的字符中提取出可讀的有效信息,他讀得很慢,但即便這樣,一些令人不安的語句還是漸漸拼湊成型:這似乎不是什么研究筆記,甚至也不是日記,在將那些單詞組成句子之后,高文只感覺它們就好像是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而且充斥著可怕的臆想和隱喻:
“…注視著它,它就從那些潰爛的血肉中注視我…它在我體內,我也要到它體內…
“誰都活不下來,終結的日子快到了…褻瀆的行為并不能讓我們茍延殘喘…
“…大快朵頤,大快朵頤,我又吃下了神明的血肉,在這里活過一個新的世紀,他們沒來,他們還是沒來,但我也不需要他們再來。外面的世界已經崩塌,已經崩塌…”
這之后是一大段混亂的涂鴉,文字變成了無法辨識的線條和符號,并非是原稿上的字跡模糊扭曲,而是寫下它們的人本身就好像已經發了瘋,但在幾張手稿之后,這些瘋狂的涂鴉又變成了可以閱讀的文字:
“祂沉睡在大地深處,祂沉睡在大海深處,祂沉睡在天空深處,祂在叫我的名字,那呢喃聲…
“我看到祂,神明的容貌,祂在光中對我微笑…邁開腳步,我要去往祂的國度。啊,那才是最大的恩賜,神明賜下血肉給我們分食,原來為的就是這一天…”
在這之后,就又是大段大段瘋狂的線條,即便偶爾有幾個單詞從那些涂鴉中蹦出來,也顯得毫無邏輯和語法,與其說是書寫文字,倒不如說是一個混沌的大腦中偶爾冒出來一些不成句子的囈語更為恰當:這些手稿再也無法閱讀下去了。
赫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連續拓印了好幾頁這樣的“亂碼”,最后終于停下來,用塑能之手將那些手稿翻動,確認下面再沒有有價值的東西便停下了自己的法術。
“這上面說的是什么啊?”琥珀湊了過來,看著漂浮在半空的拓印卷軸好奇地問道,“鬼畫符似的…”
“一個瘋子的囈語,”高文皺著眉,那卷軸上的文字讓他產生了深深的不安,但他還是大概解釋了一下那上面的東西,“…聽起來像是一個被拋棄在這里的人,在逐漸發瘋的過程中留下的東西。”
在聽到那些文字的意義之后,現場每個人都忍不住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毛骨悚然感,雖然那些只是瘋言瘋語,但不知怎的,那些言語中就好像存在特殊的力量一般散發出了令人恐懼的氣息。
“我…我開始不喜歡這些東西了…”琥珀渾身起著雞皮疙瘩,忍不住往高文背后躲了躲,“這地方給我的感覺非常非常不好…”
高文也剛想發表一下相似的看法,但在他開口之前,一陣非常輕微的咕嚕聲突然從身后傳來。
緊接著就又是咕嚕嚕的一串聲響。
所有人都立刻拔出武器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在眾目睽睽之中,大廳中央那些圓柱形容器的其中一個突然有了變化!
原本空空蕩蕩的透明管狀培養槽里竟憑空充滿了液體,涌動的液體中飛快冒出大串大串的氣泡,而一個扭曲怪異的影子便從那氣泡中浮現出來,它在前一秒還是個虛幻的影子,下一秒卻已經凝結成為實體——
它有著血紅的顏色,巨人般的體型,宛若一個格外強壯的畸變體,但它卻有著一張近似人類的面孔,那面孔緊閉著雙眼,臉上卻遍布痛苦與瘋狂!
這個仿佛畸變體和人類混合而成的怪物就這樣憑空凝結出來,隨后就掙扎著開始想要突破那密封的透明容器,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本應完全封死的容器突然變得虛幻起來,那怪物的身體也變得虛幻起來,二者飛快地相互融合、滲透,怪物的身體竟然就這樣從容器中硬生生擠出!
高文拔出長劍:“干掉它!”
那怪物此刻也重新恢復了實體,在脫離束縛之后的第一時間,它便猛地沖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一邊猛撲它還一邊發出混沌的低吼:“餓…餓啊!!”
幾把長劍從四面八方封住了這個怪物的去路,緊接著灼熱的劍刃、淬毒的匕首和一連串奧術飛彈便朝著這個怪物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除了奧術飛彈全都打在地上之外,其他所有攻擊都結結實實地命中了這個扭曲的生物。
然而它的生命力卻強的嚇人,哪怕肢體被砍的筋斷骨折,甚至作為畸變體的后背弱點也被高文一劍斬中,它卻仍然沒有死,仍然掙扎著爬了起來,并撲向了正好在它視線中的琥珀。
琥珀在剛開始捅了一刀之后就立刻退到一旁準備摸魚,她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成為怪物的目標,結果被嚇的一聲尖叫,下一秒便整個人往影子里一縮,遁入了陰影之中。
怪物撲了個空,立足未穩之際拜倫騎士抓住機會,上前一劍把這敵人捅了個對穿。
仿佛人類與畸變體混合而成的怪物沉重地倒在地上,但卻沒有像正常的畸變體那樣開始消散,反而蠕動著漸漸恢復,并再度有了爬起來的跡象!
“這還沒死?!”高文被這反常的情況一驚,立刻執劍在手準備上前繼續補刀,但他還沒來得及采取行動,剛才躲入暗影界的琥珀卻突然憑空跳了出來,一臉驚恐地抓著他的胳膊:“高文!暗…暗影界里有東西!!”
高文從未在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半精靈臉上看到這種驚恐的模樣——跟以往那種故意夸張嚇一跳的表情不同,琥珀這時候是真真正正被嚇壞了的模樣,高文甚至覺得如果這地方再陰森一點,這姑娘甚至會當場哭出來!
看了一眼已經重新和拜倫一行陷入僵持的怪物,確認這怪物除了生命力很強之外暫時并不會壓制住拜倫等人,高文立刻抓住琥珀的胳膊:“帶我進去看看!”
琥珀罕見地猶豫了一下:“可是暗影界里…”
“有我!”
琥珀咬了咬牙,使勁一拉高文的胳膊:“好!”
那種奇特的失衡感再次傳來,現實世界的聲響與感知迅速遠去,高文眼前一花,便已經被琥珀拉到暗影界之中。
這個與現實時空平行存在的世界似乎永遠保持著同樣的亮度,既不黑暗也不明亮,不管是在地表還是深山洞穴里,都始終維持一種昏昏暗暗卻不影響視線的情況。
高文進入暗影界之后第一眼就是環視四周:就和暗影界的其他地方一樣,這里也按照某種錯亂的方式對現實時空進行著映射,圓形大廳呈現出蒼白的色澤,大廳四周是一圈仿佛煙霧般涌動的黑暗團塊——那在現世界中是堆放魔法裝置的地方,而在大廳中央,則是琥珀提到的“東西”。
原本的金屬底座和透明管狀容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潭在房間中心涌動的黑霧,以及從黑霧中不斷蔓延出來的、鮮血一般赤紅的泥漿。
而與泥漿一同不斷涌出的,還有突然充斥在腦海中的無數混亂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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