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有別,這是封建基本的禮法。
從宗法和習慣上說,繼妻在丈夫家族的地位確實比原配低。但繼妻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進門的正妻,管家權力與原配無二。原配與繼妻最大的差別在于,兩者所出都是嫡出,但原配所出諸子的(爵位、宗祧)繼承順序在繼妻所出之前。
正因為如此,繼妻被稱為填房。一般人家不愿女兒做繼妻,即是此理。楊蓉雖然是武士彟的繼妻,也是民間俗稱的填房,她所出的孩子,只是擁有一個名義上的嫡出,事實上,無論武士彟的爵位是沒有資格繼承的。
自漢代開始,庶子與嫡子享財產同權。即剔除爵位官職及附屬的宅邸、官田,家族公共財產之后,所有兒子平分。當然,這是書面的待遇。嫡母作為管家人,有一萬種辦法來隱匿、轉移、分薄待分配的公共財產,讓庶子只能分得很少的錢。更可以用其他手段壓迫庶子放棄財產分配權。
同時,庶子雖然也有受教育的機會,但師資力量,出仕后能否得到家族資源支持,都是遠不能與嫡子相比的。
庶子與嫡子之間的差距其實非常大。無論是出仕,還是成親,都有著截然不同的影響。
一般而言,庶子只能娶庶女。庶子很少能夠當官,大都作為比奴仆稍高一些的地位,或者混得不如得寵的奴仆。
這個影響是非常致命的,作為一個母親,楊蓉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未出世就矮別人半頭。
楊蓉有些動容了,她望著武士彟道:“你這是何苦呢!”
“哈哈!”武士彟滿臉苦笑。
“何苦!”身為一個男人,老婆被綠,只能幫助她瞞著,心里其實比黃蓮還要苦。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自知時日不多,偏偏整個武氏除了他,沒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人。
武士彟出身就低,他是以商賈的身份,位居正三品工部尚書,作為應國公,工部尚書,按說他應該屬于大唐勛貴一族。事實上,在長安城,武士彟的身份相當尷尬。
世族門閥以及勛貴,誰也不拿武士彟當回事。他對滿朝世族與勛貴,百般巴結,只換來一個愣尚書這么一個稱號,用后世的話說,就是人傻錢多。
別看陳應原來也出身不過,可是他認祖歸宗之后,提出陳應,至少誰也不敢拿陳應的出身說事。西魏八柱國家族,這可是與李唐皇室同等的超級家族。哪怕再不喜陳應的為人,明面上也要尊他為陳令公。
一旦他死了,人死如燈滅,只怕武氏將會退出大唐勛貴之列。
面對楊蓉與陳應這么一對奸夫,武士彟仿佛房遺愛一樣,既打不得,罵不得,也惹不得,反而只能幫助楊蓉掩蓋著,從而可以獲得陳應的幫助。
畢竟,楊蓉的身份,無論如何是無法與陳應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將來百年之后,楊蓉還是應國公夫人。
在楊蓉這個主母在,那些滿朝勛貴,無論如何窺視武氏的家財,他們都不敢動手。畢竟,楊蓉身后站著一個相國的族兄,一個身為封建大吏的兄長,特別是陳應,誰能惹得起?除非陳應愿意造反,否則誰也奈何不了他。
有陳應在,至少武元慶和武元爽都可以獲得一個出錯的出身,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絕對不敢針對武氏做什么動作。
盡管一個人腦袋上有點綠,可是這點綠算什么?在家族利益面前,一個女人,只是女人。
更何況,武士彟本身就是商賈,在商賈眼中,只要價錢合適,是沒有什么不可交易。
“好好的安心養胎!”說完,武士彟離開了楊蓉所在的臥室。
再多待一刻,這里面的空氣會讓武士彟窒息。
不過,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寄托著武士彟的未來。
如果是其他人,武士彟還擔心他會聯合楊蓉謀奪他的家業,但是陳應卻不會。
早在武德三年開始,武士彟與陳應接觸,就慢慢發現,陳應與一般不同,陳應是一個人敬他一尺,他讓人一丈的人。在武士彟看來,陳應就像春秋時期的政治家范睢,用一句話可以形容陳應的秉性:“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現在武士彟替陳應養一個孩子,將來,陳應會在關鍵時刻拉著武氏一把。
走出后院,武士彟的眼睛已經紅了,他如同野獸一般發出嘶吼聲。
長安城平康坊,這是大唐長安的的紅燈區。
長孫安業自洛陽歸來,就拉著一幫狐朋狗友,在平康坊里的紅袖招廝混。
眾關中世族子弟席地而,喝著溫熱的黃酒,聽著舞臺上歌姬的唱曲。
長孫安業嗜酒如命,偏偏酒品極差,只要一到量,嘴上就沒有一個把門的。
就在長孫安業喝得醉醺醺的時候,他朝著眾世族子弟道:“諸位兄臺,我要有一樁大富貴,你們要不要…”
聽到這話,封道言的眉毛挑了挑道:“大富貴?有多大?”
長孫安業感慨道:“說起來這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封道言詫異地望著長孫安業輕咳了一聲。
事實上,長孫安業的話還沒有出口,他已經隱隱猜測到了什么。想要提醒長孫安業,長安城可是有著左監門衛,要說左監門衛無孔不入,那絕對是夸張。
可是,鄭仁泰大張旗鼓召集天下世族共同慶生,這事又不小,恐怕左監衛已經接到了風聲。偏偏長孫安業又是一個參與洛陽之會的主事人之一,萬一…
封道言好心提醒長孫安業。
可是架不住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駙馬都尉竇誕之子,如今大唐左衛將軍竇奉慈看向長孫安業道:“長孫兄弟,下一步如何打算?”
封道言扯了扯長孫安業的袖子。
可是長孫安業根本沒有在意。
他的腦袋此時完全迷惑了,誰不知道竇誕之前是秦王黨,后來在玄武門之變后,馬上倒戈,成了李建成改革中的急先鋒。
什么事情,一旦竇奉慈知道了,竇誕肯定知道,竇誕知道了,李建成必然知道。
長孫安業大著舌頭道:“我回洛陽要辦的事情,都已經辦完了。本來現在就可以逍遙快活,只是有一條線,或許對咱們兄弟有益,但是要握在手里,卻有些難處,不試一試,總不甘心。”
封道言搖搖頭,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而竇奉慈依舊套著長孫安業的話:“什么線?”
長孫安業正要答話,一輛馬車停在紅袖招前。
一名莫約十五六歲的女子,敏捷的從馬車上跳下來,徑直沖來指著長孫安業道:“長孫安業,我家娘子找你”
竇奉慈與封道言面面相覷。
看著長孫安業裝著死狗,小姑娘皺起眉頭,拎著長孫安業的衣領,像拖著死狗一般拖著長孫安業,朝著門外的馬車過去。
封道言皺起眉頭問道:“這是誰?真夠霸道的!”
竇奉慈的臉色有些難看:“這是長孫無垢身邊的侍女蘇音!”
寬大的四輪馬車內,長孫無垢的臉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此時長孫安業已經醉意全無,坐在她身邊,詫異地望著她道:“觀音婢…”
長孫無垢臉色一沉道:“與你那些狐朋狗友斷絕往來,馬上去安安西,還有,安世跟著你,你知道嗎?”
長孫安業點了點頭道:“安世身上有武藝,身子壯實,出去歷練一番,也未必是壞事。”
長孫無垢道:“小時候你背不出書,他替你挨過朱夫子的板子。你要提攜他,我不攔著。”
長孫無垢的臉色陰沉了一番,又緩緩開口道:“走吧!”
長孫安業不敢怠慢。
長孫無垢望著長孫安業的背景,心中一痛。
整個長孫氏,除了長孫無忌,其他人都是廢物。那種事情可是滅門之禍害,能好參與?
好在長孫安業聽了長孫無垢的話,這個時候抽身離開,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