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率領鉤鐮槍騎兵呼嘯著,沖向赤砂山的山谷內。
羅士信揚起手中的鐵槍,沖著身邊的鉤鐮槍騎兵吼道:“各折沖府原地待命,親衛團,跟本大將軍進攻!”
眾將領無奈,羅士信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
當羅士信率領親衛騎兵團與哥舒努爾以及阿史那谷設匯合之后。
阿史那谷設看了看身邊還有不足兩千騎,強打著歡笑道:“大突厥的將士們,隨唐人兄弟進攻,消滅阿史那賀魯!”
羅士信絲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硬梆梆的道:“小可汗的好意本大將軍心領了,但是你們真的不必出手,我們的力量已經足以解決阿史那賀魯所部了!”
阿史那谷設簡直覺得羅士信瘋了,雖然說在剛剛的戰斗中,阿史那賀魯損失慘重,超過七八千人傷亡,可是現在仍舊有五六千名能戰之兵。可是羅士信麾下只有區區幾百騎兵。
阿史那谷設難以置信的道:“就你這幾百騎兵?”
羅士信不以為然的道:“五百人,已經看得起他們了,對付這群渣渣,五百人足夠了!”
阿史那谷設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然而,羅士信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他已經可以斷定,羅士信已經瘋了,就這點的人馬居然敢口出狂言,說足夠解決阿史那賀魯,肯定是瘋了!既然羅士信如此固執,他也無話可說了,就冷眼看著吧,等唐軍被阿史那賀魯打得大敗,那個時候他再出手,救下羅士信可以賣給陳應一個人情,這更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阿史那賀魯望著緩緩加速的唐軍騎兵,一臉冷笑的道:“唐狗來給我們送裝備送戰馬了!沖上去,打垮他們,粉碎他們,將他們的鎧甲、馬匹、兵器通通都變成我們的戰利品!”
阿史那賀魯麾下的騎兵一個個眼冒綠光,揮舞著兵器嗷嗷狂叫,活像看到了一塊肥肉的野狼。
事實上,人人披甲的唐軍將士在他們眼里,確實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唐軍幾乎除了越騎團的輕裝騎兵為了追求速度優勢,而采取了精致的牛皮鎧甲,這種不足十斤的鎧甲,可以有效的防御突厥人的輕騎弓箭,其他軍士則是清一色精鋼鎧甲,哪怕是隨軍民夫,也會配備精鋼打造的橫刀、重型盾牌。
可是,西突厥人實在是太窮了,他們的披甲率實在太低了,絕大多數士兵連最低劣的皮甲都沒有,只有阿史那賀魯的附離軍將士才有資格披上鐵甲,現在這五百名唐軍騎兵在他們眼里,就是五百副精鋼鐵甲。
此時不搶,更待何時?
阿史那賀魯麾下的附離軍將士率先反應過來,大呼小叫的朝著羅士信麾下的騎兵沖去。
阿史那賀魯麾下騎兵,如同野獸一般的嚎叫聲隨風飄來。
不光是阿史那谷設,就連哥舒努爾也有點頭皮發麻了,特別是看到阿史那賀魯毫不保留,六七千名能征之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發起沖鋒。
兩位心里都嘀咕起來,盡管他們頭皮發麻,可是卻不能見死不救,誰不知道羅士信是陳應麾下的頭號馬仔。一旦折了羅士信,陳應那還不是要發瘋?
阿史那賀魯死不足惜,可是萬一被陳應嫉恨上了,以后可沒有他們的好日子過。阿史那谷轉身刀尖往前一指,厲聲喝道:“勇士們,隨我殺上去,用這些叛徒的血祭奠多羅斯川死難的數萬勇士的英靈!”
可是,不等這些阿史那谷設發起進攻,羅士信雖然是一個非常喜歡身先士卒的將領,可是陳應該卻早已不止一次告誡過羅士信,敢耍匹夫之勇,關禁閉室一個月。想想一個月暗無天日的日子,羅士信忍不住打一個寒顫。
羅士信回頭,朝著麾下親衛將士吼道:“排成五行,一行緊挨著一行往前沖,誰敢脫離大隊去跟突厥單打獨斗,老子用鞭子抽死他!”
羅士信麾下的親衛團熟練的排成五行,每行一百騎,每一騎相距三步,排出三百步寬的正面,既留下了充足的揮舞鉤鐮槍的空間,又沒有留下太大的可供回旋的間隙,突厥騎兵如果試圖從兩名騎兵中間穿過,十有八九是被兩面刺來的鉤鐮槍刺入肋部,一命嗚呼。
“給本大將軍輾死這幫傻逼!”羅士信學著陳應的樣子,手中的鐵槍向前斜指,策動戰馬往前沖去。
每一行都整整齊齊的,數百只馬蹄同時抬起,又同時落下,地面為之震動,初時不甚明顯,但隨著戰馬加速,那動靜可就大了,仿佛戰鼓狂擂!五百余騎鉤鐮槍形成一股黑色洪流朝著突厥騎兵席卷而去!
兩股騎兵洪流,毫無花巧的撞到了一起,人仰馬翻,好些騎兵是迎相對撞,人和馬都是筋斷骨折,死得異常凄慘。
也有羅士信麾下的親衛騎兵被撞翻在地上,又隨即被后面馬蹄踩成肉泥,但這樣的倒霉蛋畢竟只是少數,更多的突厥騎兵是直愣愣的撞到了鉤鐮槍上。
鋒銳異常的鉤鐮槍在巨大能力的作用下,輕易的洞穿他們身上的甲胄,無論皮甲也好,鐵甲也罷,全部無一例外,撕裂血肉,透體而過,巨大的沖擊力讓鉤鐮槍槍桿一下子繃成弓形,槍鋒借著這股彈力從被刺中的突厥騎兵體內拔出,帶出一股股污血。
“噗嗤…噗嗤…”
鮮血噴射的聲音與鋒利的刃利入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演奏著一曲死亡之歌。
被刺中的突厥騎兵眼球凸出,不敢置信的看著胸部那個鮮血狂噴的創口,帶著一腔震駭和不甘倒了下去。
也有不少很幸運的避過了第一排鉤鐮槍,從騎兵墻的間隙穿過,死里逃生,但他們馬上就發現,這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還有第二排鉤鐮槍在等著他們,就算他們人品爆發,又躲過了這一排,后面還有三排呢!
很多突厥騎兵就這樣撞死在那一層層馬槊上,能夠接連躲過四排馬槊,安然無恙的從騎兵墻中沖出來的,實在是少得可憐。
騎兵墻轟隆隆的往前輾壓,羅士信麾下的騎兵根本就用不著刻意的去刺哪個,只要對馬槊持平對準沖過來的突厥騎兵,就會有人撞死在他們的槊尖上,這五堵騎兵墻像狂風一樣掃過。
所到之處,突厥騎兵紛紛被挑落馬,槍鋒所向,一地死尸。
附離軍將士都明白了這五百余唐軍騎兵絕對不好惹。
他們想退,可是為時一晚。
此時羅士信麾下的鉤鐮槍騎兵,就仿佛像后世的聯合收割機一樣,所過之處,寸草不留。唯一的區別是聯合收割機收割的是莊稼,而鉤鐮槍騎兵們則是收割生命。
僅僅是一個回合的沖撞,阿史那賀魯麾下就放羊了。
后面正準備迎救羅士信的哥舒努爾望著這一幕,仿佛一副見鬼的樣子,他結結巴巴的望著阿史那谷設道:“唐人…唐人這…這么厲害?”
哥舒努爾原本以為唐軍的厲害之處就是甲胄精良,可是他絕對沒有想到唐軍的戰斗力是如此的恐怖。
羅士信率領五百親衛呼嘯而過,過后的戰場上,就留下一地死尸,還有無主的戰馬。
阿史那賀魯麾下的一名伯克瘋狂的大吼道:“唐人會妖術!”
伯克,既突厥人設的一種官職,與葉護、設汗、特勤不同,這官職不是世襲,而是需要大可汗或小可汗直接委任,像唐朝的州縣官員。在突厥語中,伯克,大約相當于長官的意思。
也難怪這種伯克會如此大叫,因為他們手中的弓箭射中唐軍將士,唐軍將士屁事沒事,依舊端著鉤鐮槍沖鋒。
而鋒利的鉤鐮槍在戰馬的加速之下,往往會鉤住一些突厥將士的胳膊或腦袋,甚至是腰部,這些正在沖鋒的突厥騎兵們瞬間就失去自己的胳膊與腦袋。
“妖術!唐人會妖術!”一名伯克策馬便逃,這一懦弱的舉動像瘟疫一樣傳染了整支大軍,所有人都在尖叫,縱馬狂奔,試圖逃離可怕的唐軍,數千大軍轉瞬之間便被恐懼給擊垮了!
羅士信搖搖頭,大笑道:“真不經打,流寇都比你們強!”
阿史那谷設對身邊的將士道:“放手殺吧,記得把首級給我拿回來!”
哥舒部的將士們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見狀發出震天響的歡呼,戰馬撒開四蹄跑得像疾風一樣,羽箭密如斜雨,向潰逃的阿史那賀魯騎士部后背傾泄,很多阿史那賀魯騎士部騎兵轉瞬之間就連人帶馬都被射成了刺猬,慘叫聲此起彼伏,響徹云霄,混合著潰軍的尖叫和哭喊,格外的驚心動魄。
這些哥舒部騎士的弓都是用牛羊或挽馬從陳應手里換來的,制作極為精良,能省力,初速又快,再加上精鋼箭鏃,殺傷力非常恐怖,中者輒倒。
哥舒部騎士們追在潰軍后面,盡情地傾泄著箭雨,被射中的阿史那賀魯部騎兵像被秋風掃中的落葉一樣墜地,一旦倒下,就沒有機會再站起來了。
被他們這么一攪,阿史那賀魯騎士部潰逃得更快,更兇,早已潰不成軍,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有馬刀弓箭,忘記了自己身邊其實還 有很多人,空蕩蕩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逃,逃得越遠越好!
然而,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他們可以唯一撤退的方向,張懷威率領陌刀軍將士,早已嚴陣以待。
陌刀如墻,殺得崩潰的阿史那賀魯騎士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第一次跟著陳應觀戰的馬周看著阿史那賀魯部騎士被羅士信與哥舒部的騎士以少圍多,如驅犬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莫名的有些感慨,嘆了一口氣。
陳應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鄭重的道:“用不著同情他們,他們以前也是這樣對付我們的。”
馬周苦笑道:“門下感慨的正是這個…想當年,我們多少將士也是在大草原上被他們以少圍多團團圍住,只能被動挨打無法還手,最后全軍覆沒,沒想到現在輪到他們了,活該!”
阿史那谷設看著這一幕,卻沒有任何興奮之色,反而面色慘白,默然無語。
唐國安西軍數萬名將士已經出現在戰場上,他們并沒有加入戰斗,而是在外圍冷眼旁觀著,此時,阿史那谷設腦袋里漸漸變得混亂,鮮血與慘叫聲,不時的刺激著他的神經。
小半個時辰后,阿史那賀魯部死傷的士兵已經鋪滿了戰場,幸存者被團團圍住,就像羊欄里被野狼包圍的羊群,騎兵們擠成一團,膝蓋并著膝蓋,神情驚恐、絕望。
而他們同文同種的同胞,那些親附唐軍哥舒部突厥騎士仍在圍繞著他們飛馳,致命的箭鏃雨點似的四面射來,不斷收割著生命。
絕望的阿史那賀魯部騎手們舉起圓盾試圖遮住身體要害,然而這樣做一點用都沒有,騎兵專用的小圓盾又小又薄,用來防骨制或者石制箭鏃可能還有點用,但面對騎湛的突厥騎士用強弓硬弩射來的精鋼箭鏃,只能是徒勞。
一箭過去小圓盾就被穿出一個窟窿,不斷有騎手的手臂被透盾而入的箭鏃釘在盾牌上,發出痛苦的尖叫聲。他們也在用騎弓奮力還擊,只是為時已晚,人擠人的他們根本就施展不開,而他們的對手卻有充裕的空間可以活動,在五六十米外不斷放箭,這個距離他們的騎弓是很難射得準的,還擊對對手造成的傷亡跟自身傷亡根本就不成比例!
戰斗已經變成了屠殺,戰場變成了屠宰場。
殘酷的屠殺還在無情地進行著。
阿史那賀魯眼看著這么多部落青年相繼倒下,血流成河,那顆本以為已經磨練得足夠硬了的心撕裂一樣痛,他不戴頭盔沖到陣前,朝五六十米外往來馳聘不斷放箭的突厥騎士們嘶聲叫道:“留點情吧!我們都是士門大可汗的子孫啊!”
然而,他的聲音早已被掩蓋住了,根本就傳不了多遠。
況且,早已被陳應畫出的畫餅,刺激得雙眼赤紅的哥舒部突厥將士,腦袋里只剩一個念頭,拿他們的人頭,換大唐白籍。
戰斗毫無意外的勝利了,就在眾將士整齊的歡呼時,突然,郭洛拿著一封信走到陳應面前道:“大將軍,剛剛背嵬軍送來的急信!”
陳應撕開信,僅僅掃了一眼,這場赤砂山所帶來的勝利喜悅就一掃而空。
馬周看到陳應臉色不善,小心翼翼的問道:“主上,出了什么事?”
陳應長長嘆了口氣道:“吐蕃遣使去長安了!”
“啊…”馬周吃了一驚。
他當了這六年安西大都護府大司馬,其實也是安西都護府的無名大都護府,管理著安西都護府十九州一百余縣。馬周早已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成為一名合格的大唐官員。
大唐民風開放,官場同樣也開放。
有些事情,李建成也不能一言而決。
現在,大唐剛剛戰勝東突厥,極力休養生息,發展經濟。
吐蕃居然在這個時候,攜帶著一百六十匹白色的駱駝,一百二十匹白色的高原馬,還有一百名吐蕃美女,以及黃金五百斤,瑪瑙一百十二斗,十二頭雪豹,十二只黑色的敖犬,前往長安替他們的贊普求親。
現在長安需要和平,天下也需要安定,可是一旦李建成像歷史李二一樣,同意了這次的和親,后果不堪設想。
馬周望著陳應道:“能不能…”
說著,馬周做出一個割喉的手勢。
陳應搖搖頭道:“來不及了,吐蕃人中有高人啊,他們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直接前往松州,讓松州總管劉蘭派出兵入境,進入吐蕃,護送貢品轉道巴蜀,進入長安!”
事實上,是劉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吐蕃軍隊與劉蘭所部的一千余名唐軍將士已經完成了交接。
在一千余名唐軍的護送之下,劉統其實完全有機會劫掠這次的入貢求親之行。
只是,劉統和尋相二人都沒有自主決斷,畢竟這是一千多條人命…劫掠貢品失去了先機,這是最無奈的事情。
馬周道:“只怕陛下頂不住文武百官的壓力…”
陳應的心情變得瞬間不好起來。
和親,是漢人的恥辱。
陳應憤憤的吼道:“大唐的安危豈能靠女人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