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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卿不負朕朕不負卿

  其實,陳應也不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該如何做對眼前最便利!最簡單容易的做法,在現階段“鎮之以靜”。

  不要理它,就當所謂的謠言不存在。

  只要李建成不出昏招,陳應絕對不會反。以自己在軍中的威望,應該可以保證大唐這輛戰車一直開到大決戰勝利之后,等到消滅突厥,天下一統之后。

  可以讓李建成學習就學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將陳應、李靖、李世績、薛萬徹、羅士信、秦瓊等大將全部用醇酒美人養起來。

  但是,這只是治標,而不能治本。

  將軍權與兵將分離,文官御武…陳應痛苦的發現,如果這么做以后,大唐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時空的宋。

  將不識兵,兵不識將,還打個屁仗?

  陳應感覺心中越來越冷?

  自己難道錯了?

  存在既為合理。

  李建成注定是一個失敗者,哪怕自己鼎力把他扶起來,他一樣會失敗?陳應絕對不會做岳飛,當屠刀加身也絕對不會掙扎。

  陳應非常清楚自己的能量,如果真與李建成分道揚鑣,東突厥人做夢都會笑醒。

  這是一場驚天陰謀,絕對不能讓幕后的人得逞。

  如何破局?

  陳應又頭疼了。

  夜色如墨,籠罩著大地,寒風呼嘯。

  就是這寒風呼嘯的聲音,聽到陳應的耳中,仿佛如同蒼天在肆無忌憚的嘲笑他。

  看…這就是天真的下場。

  陳應真的很傻,很天真。

  這是他傾力鑄造的大唐,在這個時空,大唐比原來的時空更加強大。特別是鋼鐵產能,大唐比原來的時空里,多了十數倍不止。僅僅西域一地,一年的產能已經突破六千萬斤,而且還有非常大的上漲空間。

  同時,長安、靈州、太原、并州、包括巴蜀,大唐的鋼鐵可以源源不絕的滿足大唐軍隊以及百姓的消耗。

  鋼鐵就是實力,哪怕最低等的府兵,如今也換裝了精鋼鐵甲,使用著精鋼打造的橫刀,箭壺里裝滿了精鋼打造的三棱箭,用句毫不夸張的話說。如今大唐,哪怕最普通的一個民夫,家里都使用著精鋼打造的菜刀、斧頭、鋤頭以及犁子…

  鋼鐵也代表著生產力,大唐的單位畝產比原來的時空提高了足足一倍。只要老天爺賞飯吃,只要有一年風調雨順,百姓可以積攢三年的余糧。

  哪怕關中顆粒無收,關中百姓也沒有饑饉遍野,白骨露野,赤地千里。

  大唐變了。

  甚至,頡利可汗已經沒有了機會,跨馬渭河揚威,更沒有機會搬空長安府庫,甚至,只要陳應愿意,這個冬天,東突厥會更加難熬。

  當然,最重要的是,陳應在提前布局吐蕃。

  從大唐武德五年以后,吐蕃已經沒有心思入侵大唐了,一個背嵬軍以及數十上百萬的吐蕃人,已經足夠讓吐蕃頭疼萬分了。

  陳應頭疼萬分…

  長安…

  房玄齡府上。

  原秦王府諸將秦瓊、牛俊達、謝映登以及張公瑾等,全部坐在房玄齡的大廳中。

  “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生了啊!”

  房玄齡意興闌珊。

  秦瓊從房玄齡的話中品出了味道,有些驚駭,但又不意外地道:“西北可是有“三人成虎”之患?”

  “三人成虎,倒還是好的。”房玄齡嘆了口氣道:“事情鬧開,最可怕的是,會成為李陵第二!”

  李陵是一個飽受爭議的人物,他的一生充滿了悲劇。他孤軍深入,與十數倍之敵血戰三個月,最終被叛徒告密,被匈奴擒獲。按照說,他不是甘心投降匈奴的,可是,漢武帝聽信了李廣利的讒言,李廣利把兵敗的責任推到李陵身上,于是李陵被夷三族,詐降變成了真降。

  房玄齡更加擔心的是,陳應的能力。

  李陵雖然能征善戰,卻不離善將的范疇,當時大漢國名將如云,區區李陵成不了氣候。

  可是陳應不一樣,他的戰功赫赫,關鍵是戰王世充、敗竇建德、先后大戰突厥,無往不利,打敗西突厥擴土萬里。

  最最關鍵是的,給陳應一塊不毛之地,他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這塊不毛之地,變成高膏腴之地。

  “不至于吧!”秦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底氣都不足。隋末唐初時期,身處中原看慣了城頭變幻大王旗,包括秦瓊自己先是隋朝將軍,后投降瓦崗,瓦崗敗給王世充,他又投降了王世充,最后又投降李唐。

  他自己實在是不肯相信這個世間還真有什么忠心,還有什么情義!

  房玄齡卻在搖頭道:“其實,我也覺得不至于!但看陳應與今上經歷、付出與犧牲,他們這些人,是不同的。…但縱使君將同心,卻難保底下的人也能相信陳李之間親密無隙,一旦人心浮動,只怕陛下也要設法緩解天下之疑。這就會給當下總攻勢造成障礙。而現在突厥所要爭取的,就是一點時間罷了。哼,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莫道房某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陳家堡。

  李秀寧負氣般不理李建成。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三娘,你難道不信我這個兄長了嗎?這里沒有第五只耳朵,你還害怕被人聽到?”

  李秀寧的目光,下意識的望著屏風之后。

  事實上,李建成猜對了。

  這里雖然沒有五只耳朵,卻有第六只耳朵。

  李秀寧心情不好,從軟榻上起身,來到壁櫥前,拿出兩個水晶杯,遞到李建成面前。然后打開酒桶,從木質酒桶里倒出如血色般的葡萄釀。

  李秀寧嘆了口氣道:“咱們大唐如今的家業是越來越大了,如果說,陛下剛剛登基時,二郎的勢力還有重大影響,到現在所謂秦王系就已經不可能影響全局了!”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由于李建成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相形之下,李世民的影響力就變小了,小到根本就沒有顛覆李建成政權的可能性。后來李元吉與李孝常,妄圖效仿李世民,重演玄武門。

  可惜,他們太弱了。

  可以說,李家已經失去了成功造反的能耐,李家失其璧,卻也因此而解其罪。但是,隨著陳應的功勞越來越大,他反而是可以威脅到李建成地位的人了。

  無論把陳應放在任何位置上,陳應都可以抓住軍心,獲得將士們的認可、效忠。

  李建成端著葡萄釀,悠悠道:“不是,只是這種事情,一旦出自我口,本身就是禍亂的根源了。不談也罷,不談也罷!”

  李秀寧正視李建成,鄭重的道:“有什么不能說的,無非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如今陳郎懷壁其罪…”

  李建成臉色大變,伸手掩住了李秀寧的嘴巴,用低沉卻充滿怒火的聲音道:“這種話,也是可以亂說的!”

  李秀寧拿開李建成的手,道:“這種話,誰也不會公開說,但在私密場合,我已經聽了不下十次了!”

  李建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跟別人說了?”

  “自然沒有!”李秀寧道:“我只是聽,沒說。”

  “就是聽,也不該聽的!”李建成憤憤的道:“這種事情若是沒鬧開,什么后果都不會有,但如果鬧開,只要牽涉其中就說不清楚!為國家計,也不該助漲這種流言!”

  李秀寧哼了一聲,道:“這種流言,扼也扼不掉!就算去辟謠也無濟于事。其實倒不見得說這話的人都有什么壞心,但就是因為陳郎的確有璧,這才是謠言的根源!”

  李秀寧抓住了李建成的手,將聲音壓得極低。道:“兄長,你給三娘一句實話,陳郎與你,不會真的有什么不穩吧。”

  李建成甩開了李秀寧的手。道:“陳郎和朕,那是生死之交,什么叫生死之交?就是連生死都可以托付,何況身外之物!”

  李秀寧聽著,沉默了好一會,才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看她的神色,李建成就知道李秀寧并未相信。

  李建成苦笑道:“被陰謀這個東西,最怕見到陽光。”

  站在屏風里的魏征,得到這話的時候,心情非常激動。

  謠言出來的時候,其實魏征非常擔心。

  一旦李建成與陳應分道揚鑣。

  損失的是大唐。

  且不論李建成平定陳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關鍵是這真沒有必要。最好的結果是,君臣同心。

  李建成道:“其實,質疑陳郎的,不是朕,而是你們所有人!”

  李建成望著李秀寧接著道:“你自己想想,陳郎若有反心,有朕今天嗎?二郎當初為了拉攏陳郎,開出的價碼不低吧?在這個世界上,還能有誰開出比二郎還高的價碼?”

  李秀寧沉默了。

  李建成接著道:“陳應按計劃該西征,安西軍卒自武德五年隨陳應出關,四年沒有回來省親,想必他們也思鄉心切!”

  李秀寧疑惑的望著李建成。

  李建成突然道:“三娘,你現在身子無礙吧!”

  李秀寧道:“吃得好,睡得好,騎得了馬,挽得了弓!”

  李建成點點頭道:“那就好,朕賜你白旌黃鉞,代朕巡視安西,撫慰安西三鎮…”

  李秀寧愕然的望著李建成道:“兄長…”

  李建成根本就不給李秀寧解釋的機會,他接著道:“若曦,朕認當她閨女,賜號永嘉公主。你帶著李道貞、李嗣業以及陳謙,你們一大家子離開長安,去安西吧,對,還要帶上承道…”

  李秀寧道:“帶他們去安西做什么?”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朕也算是馬上皇帝。承道不一樣,這可能是大唐最后一戰,讓承道去看看大唐的將士是如何為大唐浴血奮戰的,讓他看看什么是戰場!”

  魏征聽到李建成的話,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在為李建成的權謀,由衷的感覺到佩服。

  這場謠言,直逼人心。

  昧心自問,魏征事實上也找不到合適的破局之機。

  然而,李建成卻非常簡單的找到了破解這個困局的辦法。

  讓命李秀寧持白旌黃鉞,撫慰安西都護府。

  這等于親手把安西都護府交給了陳應夫婦。

  如今陳應手握大權在外,流言說陳應可能造反。若按照自古君王的做法,那自然是要扣留他的發妻弱子為人質,但李建成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你們說楊陳應可能造反?

  我就連他的兒子都送到他身邊去!不僅僅如此,而且把太子也送到陳應身邊去。

  陳應如果真想反,李承道就是最好的棋子。

  但是,最重要的是,李建成此舉,只要消息傳出去,誰都不會再認為李建成對陳應有半分疑忌!前線諸將都將對李建成感激涕零!莫說陳應本身亦必感動,就算他真要造反,只怕也很難說動自己的手下了!

  魏征真想從屏風后面走出來,向李建成膜拜。

  李秀寧愣了一會兒道:“你就不怕?”

  李建成鄭重的道:“卿不負朕朕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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