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寧拉開陳應蒙在頭上的被子。
陳應不悅的道:“甚什么?”
李秀寧推著陳應的肩膀道:“你再重復一遍。”
“我已經說了三遍了!”陳應沒好氣的道:“選士人,行王道,納諫言,常自省,重相權,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李秀寧又問道:“當時朝堂上其他人怎么說?”
陳應撇撇嘴道:“鴉雀無聲。”
頓了一頓,陳應又道:“對,陳相國(陳叔達)與封相國在散朝的時候,吐血了!”
李秀寧呆了半晌沒有言語,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陳應輕推李秀寧的胳膊道:“三娘,三娘…”
李秀寧從神游太虛中醒轉過來,連聲嘆息道:“魏征、房玄齡這兩個人,太上皇當年怎么就沒有用起來呢?”
陳應啞然失笑。
要說用人,李淵跟他的兩個兒子真的差遠了,李建成麾下文武王珪、魏征、李瑗、武有薛萬徹、馮立、李安儼、李世績。至于李世民麾下其實也不差,文有房玄齡、杜如晦、還有十八學士,武的更有程知節、秦瓊、段志玄、張亮、張公瑾等等。
可是翻過頭看看李淵麾下,六大相國裴寂、宇文化及、封倫、陳叔達、楊恭仁、蕭時文,武有劉弘基、長孫順德、鄭仁泰、屈突通等,關鍵是在玄武門之變時,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挺身而出。
事實上,歷史上李世民可以成功的最大關鍵因素,就是因為李淵麾下的功臣的倒戈,如果沒有劉弘基的背叛,李世民光靠一個常何根本就進不了太極宮,更何況還有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以及劉政會,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不是李世民的嫡系有六人,除了魏征之外,都是擁立之功,包括蕭時文、劉政會、劉弘基、殷開山、屈突通和長孫順德,他們才是助李世民成功的關鍵因素。
陳應故作驚訝的道:“這個房玄齡,也很了不起嗎?”
李秀寧頗為意興闌珊,軟塌塌地靠在斜榻上,慢慢的將自己的腦袋,挪到陳應懷中,喃喃自語道:“魏玄成,房玄齡他們兩個人…都是國士!諸葛亮是蜀國的國士,姜太公是周國的國士,商鞅是秦國的國士…這個魏征和房玄齡,是我大唐的國士啊…”
陳應轉身望著李秀寧道:“你漏了一人!”
李秀寧好奇的問道:“誰?”
“還有我!”陳應伸手指著自己的臉道:“我陳應也是大唐的國士!”
李秀寧“噌”的一下坐起身來,一副“早知如此”的笑容的道:“對,還有陳郎!”
陳應伸手抓向李秀寧那不可描述的部位,一邊賤賤的笑道道:“你好你言不由衷啊!”
李秀寧的咯吱窩被陳應撓得癢癢的,她一身扭動著身子,一邊求饒道:“陳郎,饒命…我哪有!”
陳應自然不會理會李秀寧的求饒,他上下其手,不一會兒,李秀寧被陳應撓得嬌喘連連。
作為過來人,李秀寧自然知道陳應想做什么,李秀寧很自然的迎合著陳應,情到濃處,水到渠成。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聲稚嫩的聲音響起:“阿爹…你怎么趴在娘身上!”
陳應正準備提槍上馬,可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陳謙居然跑到臥室里,瞪大眼睛望著陳應與李秀寧。
頓時,陳應就感覺心里有萬馬呼嘯而過,就怕空氣都突然安靜的尬尷,撲面而來。
此時,李秀寧的臉瞬間羞紅,她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陳應到底是老司機,反應也快。他快速起身扯起衣服,同時將毯子蓋在李秀寧身上,陳應這才轉身抱起陳謙道:“阿爹在跟你娘相愛呢,當然,由于阿爹的語言表達能力太弱了,無法向你解釋清楚,你只要記得,只有真心相愛的人,才會這么做,有一些事情,你長大后就會明白了!”
說完,陳應喊來乳娘,帶著陳謙回去休息。
等乳娘走后,李秀寧氣得對陳應又掐又擰,良久,李秀寧嚶嚶的道:“好了,這下沒臉見人了!”
陳應尬尷的笑笑,也沒有了心情。
李秀寧兇巴巴的道:“這個乳娘,我要趕她走,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陳應點點頭,他知道此時李秀寧的情緒非常激動,如果不順著李秀寧的話說,恐怕馬上就會引火燒身。
秘書監,值夜的官吏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睡著,腦袋卻不由自主地雞啄米,前后擺動。
此時,他心里正不時的問侯著魏征與房玄齡的女性,
書案前,魏征和房玄齡一人獨坐在案幾旁,仔細翻閱著奏對記錄。
官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滿臉惆悵地看著魏征。
官吏自言自語道:“這兩個老夫子,真是的,都已經亥時了,還賴在這里。”
魏征找到一篇奏對,頓時精神大振道:“就是這篇奏對,我倒要看看,陳大將軍當年,是怎么在給陛下上疏科舉!”
房玄齡看著魏征興奮的模樣,他掃了一眼上面的字,臉色微微一變,失聲道:“魏玄成,你真敢冒天下大不違,不怕身死國滅?”
魏征望著房玄齡冷笑道:“又不是獨夫民賊。”
房玄齡搖搖頭道:“一個獨夫民賊,不至于身死國滅。秦始皇是獨夫,大秦橫掃六國,統一天下,漢孝武皇帝也是獨夫,他南吞百越,東擴四郡,兩驅匈奴,功蓋千古。但是,這件事情,碰不得啊!”
房玄齡道:“魏玄成,當時你還沒有歸附陛下,或許不知道,幾年前,陛下曾在太極殿上,提出開科舉的事情。”
魏征點點頭道:“這事我記得,當時長安城里,為此事熱鬧了好一陣子。”
房玄齡點點頭道:“昨日之因,明日之果,隋朝亡國,緣由種種,其中之一,便是因為開科舉…隋文帝試圖用開科舉的法子,從庶民中間,選拔士人,以改變高門世族把持朝堂的局面,于是乎,誰要開科舉,誰便是天下世族的敵人,當今皇帝,在這方面,和楊堅楊廣父子,如出一轍,身死國滅,其未遠乎。”
魏征冷冷的笑道:“那個時候,陳大將軍還不是陳大將軍,現在,有陳大將軍在,你看看關中門閥,天下世族,哪個敢扎刺?”
房玄齡沉吟道:“陳大將軍敢把天下世族趕緊殺絕?”
“殺絕倒不至于!”魏征笑道:“陳大將軍敢把天下世族流配萬里!”
翌日清早,百官依次登朝。
眾人紛紛用敬畏的眼光打量著魏征和房玄齡。尉遲恭、薛萬徹等武將看到陳應的時候,雙目含笑。
陳應從容不迫地站在武將之首,李靖次之,屈突通再次之。
待百官站定,李建成起身,目光咄咄的望著眾臣道:“朕要頒布三道詔命。其一,臺閣弼輔,揆總中樞,一舉一動,干系天下,隋文帝重修文法,更迭規制,以中書取上意、草制敕;以門下諫國事、審大政;以尚書總繁巨,治百僚;三省用事,佐王命,協陰陽,清宇內,靖,冢宰公卿,持章廟堂,仆射、侍中、中書令,職守樞命,平章政事;朕聞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諸司書、監、郎、丞,位在綜要,權守樞衡,當選其賢,入政事堂議駁國事,參預朝政,參議得失,參知機務,平章國計,位次省揆…”
百官頓時精神一振,全都聚精會神地聆聽李建成的每一句話。
魏征抬頭看著李建成,神情復雜難解。
房玄齡望著李建成,內心激動萬分。
李建成環顧朝堂,滿意地點點頭道:“第二份,導人而使之諫,賞人而使之諫,掌諫諭得失,侍從贊相;門下省增設散騎常侍、諫議大夫、補闕、拾遺,專司獻納諫正。第三份,朝廷之權還諸朝廷,三省六部九卿十二衛,各司其職,所有政務軍令,交由政事堂商議處置,朕為天子,亦不可輕率干涉臣下行使職權。門下侍中何在?”
宇文士及忙不迭出列躬身道:“陛下發此亙古未有之宏論,僅此便已超邁古今,雖漢高魏武,亦不可比,唯三代之治,似可同論之。臣等居于大唐盛世,有幸侍奉一代明主,亦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陛下放心,臣著門下侍郎辦理審核封駁,詔書即刻便能下達。”
李建成氣得戟指宇文士及吼道:“朕說這么幾句話,便可以比擬堯舜了?做明君如此輕松,歷代圣人孜孜求治,卻又何苦?恭祝萬年,自古皇帝,除了始皇帝和漢孝武帝,又有哪一個,活過了七十歲?江山萬載永固,說來好聽,秦隋兩代,開國之君,哪個不是曠世雄主,歷二世而亡其國,這卻又是為了什么?奉承話好說,事情卻不是那么好辦。朝廷將審核封駁之權付之門下,是為了保證朝廷政令不出差錯,以免惡法禍害黎民,不是為了走個規矩做障眼法的。”
宇文士及滿頭大汗,連連叩首。
魏征神色激越,不自覺的點頭微笑。
房玄齡側身貼著高士廉,房玄齡小聲的對著高士廉道:“陛下好像,終于開始進入狀態了。”
殿門口一陣騷動,官員們紛紛讓開,封道言一身孝服走上殿來。
封道言大哭跪倒道:“陛下,家父昨夜病逝了。”
李建成騰地站了起來。
百官心態不一地,互相交頭接耳。
李建成只好罷朝,帶著文武百官前往封府吊唁。
封德彝府邸內外一片素白,哀聲陣陣。
鴻臚寺卿在封府門口,指揮手下官吏,幫著布置靈堂。
李建成的車駕在封府門口停下,后面跟著浩浩蕩蕩的官員隊伍。
李建成一身素服下車。
封府家眷站在院內恭迎李建成。
封道言哭得聲嘶力竭。
李建成望著封道言道:“封相國升暇,你們節哀順變。太常寺卿何在?”
太常寺卿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李建成身邊。
李建成道:“封相喪葬所需,皆由太常寺供給,若是還有什么不足,盡管向朕奏明。”
太常寺卿連連點頭稱是。
百官依次進府悼念。
李建成又道:“封德彝為人正直,勤勤懇懇,輔佐太上皇,當年朕在長安,度日如年的時候,封相能站出來,替朕仗義執言,難得啊!”
李建成頓了頓道:“追贈封德彝為司空,謚號明,增實封,令長子封道言降等襲爵,封家諸子,皆有恩蔭。”
百官齊聲稱贊道:“陛下仁圣。”
李建成等文武百官走后,
封府靈堂,哀聲陣陣。
李孝常、長孫安業、裴律師數人,面帶悲戚神色,進來悼念。
封道言神情麻木地,起身給眾人回禮。
李孝常走到封德彝的棺槨前忽然抱住棺槨痛哭起來道:“相國啊,…您走得實在是太早了!…您老撒手一走,誰來庇護…咱們關中世族啊!”
長孫安業等人也跟著痛哭起來。
封家子侄聞訊趕到靈棚寬慰眾人。
李孝常哭了好一會才止住。
長孫安業道:“封相國本來好好的身子骨,再活個十幾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偏偏前幾天,被魏征、房玄齡當眾折辱,這是被魏征給氣死的。”
裴律師嘆息一聲道:“家父已被趕出朝堂,沒想到,他們連封相,居然都不放過。”
李孝常咬牙切齒地看著眾人道:“為何不誅殺魏征,替封相國報仇,這樣的仇若是不報,還算是人子么?”
封道茂憤憤道:“不殺魏征,誓不為人。”
封家子侄們紛紛喊道:“不殺魏征,誓不為人。”
長孫安業跟著喊起來。
魏征府邸,魏征走出家門,跨上馬車。
馬車徐徐駛上天街。
天街兩旁,各處早點鋪子紛紛開門營業。
魏征不忍心老妻為他操持早餐,所以每次早朝,魏征都是在街上隨便買些胡餅,就著羊雜湯對付一下。
眾多上早起百姓在早點鋪子里購買熱氣騰騰的胡餅。
來往的百姓紛紛向魏征打招呼。
魏征拿著胡餅進到馬車前。
就在這時,一名壯漢走向魏征。就在魏征登上馬車的時候,他嘶吼道:“魏征狗賊,拿命來!”
說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陡然出現,鋒利的匕首,朝著魏征的后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