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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陛下您真要殺微臣

  一大早,陳應還沒有起床,就接到匯報:“尉遲恭、薛萬徹、馮立、魏文忠領著一幫將領前來求見。”

  陳應抬眼看了看天色,剛剛微明。

  夏季日長夜短,陳應子時才睡,現在睡了不過兩個時辰。不過,陳應還是強打著精神起床,匆匆忙忙用冷水洗臉,清醒一下腦袋。

  不多時,眾將領全身披掛,氣咻咻走來。

  陳應甩著手上的水珠,目光凌厲的望著眾將領:“有甚么事?”

  人群中的韋挺,被陳應的的目光一瞪,嚇得趕緊往后縮。

  陳應顯然沒有打算如此輕松放過韋挺,望著韋挺道:“韋易直,你來說說,怎么回事?”

  韋挺沒有辦法,只要走到前面躬身道:“啟稟大將軍,我等想請大將軍出面去跟陛下說說!”

  陳應詫異的望著眾將領道:“說什么?”

  韋挺神秘兮兮的道:“秦王府那些老人,正在密謀造反?”

  陳應一愣,沖郭洛使一個眼色。

  郭洛轉身而去,不多時秦瓊、牛俊達、謝映登、羅士信以用段志玄,全部睡眼朦朧的緩緩而來。

  陳應望著秦瓊道:“秦叔寶,你要密謀造反?”

  秦瓊詫異的望著陳應,又看著身邊的東宮諸將,長長嘆了口氣道:“秦叔寶孑然一身,無兵無將,如何造反?”

  陳應又望著牛俊達道:“老牛,是你想造反?”

  韋挺不等牛俊達說話,就急忙解釋道:“不是他們…不是他們,秦王府老人還有誰?尉遲恭是你嗎?”

  薛萬徹出聲道:“大將軍,秦將軍、牛將軍、謝將軍、段將軍他們自然不會造反!”

  陳應指著秦瓊等人道:“秦王府老人,除了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在這里了吧?”

  魏文忠苦笑道:“大將軍,韋易直的意思是那些文臣!”

  陳應啞然失笑道:“文臣?還造反?”

  薛萬徹道:“那些秦王府舊臣,雖然揮不動刀劍,但他們可以通過精簡官吏,降封宗室,將李家宗室和東宮舊部一起攆出朝堂,剪除陛下的羽翼。到時候,還不是他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馮立馬上附和道:“就是,請大將軍為咱們作主!”

  聽到這里,陳應的眉頭微微皺起。

  薛萬徹所說的并非沒有可能,畢竟房玄齡如果真如薛萬徹所說的那般,還真可以做到殺人不見血。

  如今,因為裁撤官員的事情,李建成成為整個關中世族門閥的公敵,而降爵風波,也讓整個李唐宗室對其牢騷滿腹。在這個情況下,一旦李建成的東宮門下官員,失去對朝廷的控制,那么很容易被整體架空。

  如果李建成的圣旨出了不長安城,真正的危機才會到來。

  陳應隱隱約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想到這里,陳應道:“也不必急于一時半刻,先吃飯,吃完飯,咱們一起進宮!”

  可是當眾人匆忙吃過早飯,卻見陳應在拿著一柄小盾與李嗣業、陳謙兩個小兄弟,陪練著武功。

  別看李嗣業年方七歲(虛),則陳謙不過四歲半,他們二人揮舞著木刀,朝著陳應連續進攻,特別是李嗣業,手中的木刀虎虎生風,砍得木盾木屑紛飛。

  陳應樂而不憊的與兩個兒子練習武功,直接半個時辰后,李嗣業與陳謙累得實在是舞不動木刀,一身大汗,這才被侍從領著下去休息。

  看著,陳應停止陪練,薛萬徹急忙道:“大將軍,快走吧,大家伙兒就等著大將軍主持公道!”

  陳應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坐在軟榻望著眾人道:“齊州房玄齡乃山東名士,天下間最聰明的人之一,整個大唐,比房玄齡更聰明的人能有幾個?”

  對于這話,眾人無言以對。誰不知道房玄齡智幾若妖?

  陳應笑著望著眾人道:“陛下,是可以欺騙蒙蔽的君主嗎?”

  眾人再度無語,李建成寬仁大度不假,但是他絕對不是傻子,否則他們這些東宮臣屬可不為會了一個傻子賣命。

  陳應笑道:“既然他們都比我們高明,我們等著他們處置就是,又何必去多嘴?”

  眾將軍無言以對。

  陳應道:“你們都回去吧,該干嘛干嘛!”

  南衙尚書省部堂尚書右丞公事房內,房玄齡拿起案幾上幾份文牘,看了一眼,頓時皺起眉頭。

  房玄齡抬著望著高士廉道:“這些人不是都準備罷官么?怎么都從名單里拿出來了?

  一名屬吏從窗外經過,聽見房玄齡與高士廉說話,立刻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高士廉起身看了一看,發現周圍無人注意,這才斯斯艾艾地說道:“這些都是陛下龍潛時的舊臣。”

  房玄齡嚴肅地看著高士廉道:“既然已經決定之事,豈能朝令夕改?”

  高士廉苦笑道:“你我都是秦王府舊臣,這么做,是要犯大忌諱的。”

  房玄齡微微一笑道:“如此,不正是你我之所愿嗎?”

  高士廉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腦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大理寺監牢里的長孫無忌,此時長孫無忌已經形成一團爛肉,韋挺也是一個狠人,為了得到李世民的下落,十八般手段都在長孫無忌與杜淹身上使了一遍。此時長孫無忌身上已經體無完膚,手指寸短。

  長孫無忌悠悠醒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突然看到高士廉,原本毫無神色,一團死灰的眼睛,馬上變得有些生機。長孫無忌用沙啞的嗓子道:“舅舅…給我一個痛快!”

  當時,高士廉真想冒著殺頭的罪名,一刀結果了長孫無忌,總好過長孫無忌生不如死的活著。

  長孫無忌雖然慘,可是高士廉卻忍住了,沒有讓自己流淚,也沒有讓自己哭出聲音,直到離開天牢的時候,高士廉這才淚流滿面。

  最讓高士廉絕望的還是他親眼看到長孫無垢的“尸體”,由于陳家堡傳出的消息說,長孫無垢是因為最近神智失常,從陳家堡觀景臺上失足摔死,由于腦袋先著地,當時就摔成一團血肉,根本就看不模樣。

  高士廉也曾懷疑這里陳應故布疑陣,于是他就讓人仔細檢查尸體的左腿脛骨上。長孫無垢與長孫無忌在其父長孫晟死后,被其兄長孫安業趕出家門。長孫無忌與長安無垢曾在大街上顛沛流離。長孫無垢曾被惡狗嘶咬過,在長孫無垢的腿部留下深可及骨的咬痕。

  高士廉親眼看到尸體上的咬痕,這才確信長孫無垢已經死了。只是高士廉出身北齊皇族,一輩子根本就沒有體會過民間疾苦,他根本就不知道流民百姓,餓狠了別說跟惡狗搶食吃,連惡狼都打死吃肉,普通百姓沒有被狗咬過的,其實很少。

  當然,為了找到一個可以跟長孫無垢身材、年齡相差無幾,而且腿部擁有咬痕的人,大費周章,說來也夠巧合,博仁醫院倒是接到一個擁有心疾的女患者,她的心疾已經無藥可醫,哪怕在后世,除非更換心臟,否則也是死路一條。

  何月兒以五百貫的價格,這才買下這個人的尸體,用來掩人耳目。

  高士廉想著長孫無垢秋后將處以極刑,長孫無垢已經死了,他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高士廉朝著房玄齡點點頭道:“老夫正有此意!”

  窗外屬吏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退后。

  太極宮御書房內,李建成正在一筆一劃地寫字。李安儼則向李建成匯報著尚書省房玄齡與高士廉的對話。

  當李安儼將此事李建成娓娓道來。

  李建成依舊不緊不慢的寫著字,淡淡道:“這都是流言蜚語,不可信。”

  李安儼道:“臣也知道,只是這個消息,是一名在尚書省的屬吏,親耳聽到的,那人原是東宮的書令史。”

  李建成停下手道:“你可要詢問清楚,那個屬吏是否可靠?”

  李安儼躬身道:“那個屬吏就是臣派到尚書省的。”

  李建成憤然折斷了手中的毛筆,一團墨跡吧嗒一聲掉在紙上,好好一副“寧靜致遠”,變得一片狼藉。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前來稟告道:“陛下,尚書右仆射魏征與尚書右丞房玄齡求見!”

  李建成忿忿的道:“讓他們進來!”

  魏征與房玄齡、高士廉三人聯袂而來。

  見禮后,魏征看著李建成的字,發現上面一團墨跡,連連搖頭的道:“只是…可惜!”

  說著,魏征拿起一支細狼毫筆,在墨跡上輕輕幾筆勾勒著。

  李建成則是捏著一份文牘面色陰郁地看著房玄齡與高士廉。

  李建成在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著魏征,魏征匆匆幾筆之后,那團墨跡,變成怪異嶙峋的巖石,隨后魏征又畫出一顆松木。

  魏征提起筆道:“這副圖,再配上陳大將軍的那首小詩就更妙了!”

  說著,魏征寫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李建成沒有理會魏征,反而目光咄咄的望著房玄齡與高士廉。

  李建成咬牙切齒的道:“這就是你們,擬訂的裁員名單?”

  高士廉踹踹不安的低頭不語。

  房玄齡則毫不畏懼與李建成對視,緩緩道:“正是。”

  李建成腦門上青筋暴露,他強自忍著憤怒道:“為何有這么多東宮老人被裁汰?而廢秦王府的舊臣,卻全都留任?你們誰給朕一個解釋?”

  房玄齡沉默著不語,高士廉則緊張兮兮的望著李建成。

  李建成沖著房玄齡大吼道:“這不僅僅是徇私,根本就是包藏禍心。”

  高士廉膽戰心驚額頭冒汗,跪伏在地上急忙解釋道:“臣從未想過假借裁員,徇私舞弊,更沒有想過謀逆之事,還請陛下免去罪臣高士廉的職銜,以避嫌疑。”

  房玄齡卻帶著冷笑,昂然而立,毫不相讓地與李建成對視道:“敢問陛下,這名單上,無論是被裁汰的東宮舊人,還是被留用的廢秦王府舊人,哪一個,是處置錯了的?”

  李建成指著名單上道:“吳世榮,為何要裁他?”

  房玄齡看也不看名單,脫口道:“吳世榮,保州人,太原元從老臣,今年都已經六十六歲,在東宮被養了六年,無所事事,現在,五日中倒有三日告病在家?為何不裁?”

  李建成竟然無言以對。這個吳世榮他也認識,只是當初霍邑之戰,吳世榮的兩個兒子戰死,他不忍心。現在要裁撤吳世榮,李建成也真沒有辦法反駁,不過對于吳世榮這樣的老人,絕對不能一刀切。

  大不了,朝廷不養,他李建成自己養,總不能讓吳世榮這樣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而且又孤苦無依的老人流血又流淚。

  李建成默默勾起吳世榮的名字,指著另外一人道:“梁洛仁呢?這個總沒有吃閑飯吧?”

  房玄齡嘆了口氣道:“陛下果然健忘,梁洛仁乃梁師都的族弟,四年前投靠陛下,早在三年前就被御史彈劾,徇私舞弊,任用親信,難道陛下就沒看過彈劾他的奏章?如今御史臺彈劾他的奏折,足足有一百四十三份之多!”

  李建成道:“他是梁師都的族弟!”

  房玄齡反唇相譏道:“什么時候,大唐朝廷成了藏污納垢之所?”

  李建成也無言相對。

  在李建成眼中,這個梁洛仁多少還有點用處。

  房玄齡道:“陛下似乎要準備給梁洛仁樹立一個榜樣,千里買馬骨?”

  李建成點點頭,他確實是有這個想法。

  房玄齡道:“不需要,區區梁師都,何足道哉,如今天下大定,百姓思安,只需要陛下一紙詔書,自有大唐將軍們為陛下生擒梁師都!”

  李建成又道:“趙文恪呢?這總是個老實人吧?”

  房玄齡淡淡的道:“趙文恪太原人,太原元從。他是個老實人,但是,老實得過分了,在大理寺,沒有一件案子,是經他之手斷下的,這樣不作為的官員,要來何用?”

  長安城,裴寂府邸上。裴律師興沖沖走進廳堂。

  裴寂正與嚴法坐在案幾旁品茗。

  裴律師滿臉堆笑道:“父親,東宮那武將亂套了,他們都天不亮就跑到陳家堡去找陳應了,房玄齡和高士廉也被陛下叫去訓斥,聽說中書省,正在草擬罷黜他們的敕文。”

  裴寂面露會心的微笑。

  嚴法笑道:“相國,這個法子,對陛下真的管用么?”

  裴寂點點頭道:“老夫看著李家這幾個孩子長大的,他們什么秉性,老夫再明白不過了。對于當今天子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唯有玄武門之變,逼父驅弟,是他的一塊心病,秦王府余黨的流言,針對的就是皇帝的這塊心病,必能見效。”

  御書房內,房玄齡繼續的大聲質問道:“陛下此番精簡官吏,究竟是要選拔賢能,裁汰庸劣,還是要借機清洗秦王府舊臣,武德老臣,提拔東宮舊人?陛下究竟在怕些什么?”

  李建成語帶猶豫的道:“朕的意思,你們都知道,對不對,精簡官員,吃閑飯的…一律裁汰…選拔賢能,那些被壓制的人才,應該重用…”

  房玄齡的聲音依舊凌厲道:“其實陛下心里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唯有一塊心病,始終難去,那便是玄武門之變。”

  李建成瞪大眼睛看著房玄齡,一語不發。

  魏征聲色俱厲的訓斥道:“陛下不過是個口是心非,虛偽怯懦的人,口頭上信誓旦旦,要為萬世開太平,實際上,心里始終擔心,自己的皇位不保,害怕面對自己的過去,害怕面對自己——逼父逐弟的事實,害怕面對自己玄武門的事實,一個連事實都不能坦然面對的人,又怎么能夠實事求是地,處理好國家大政呢?”

  李建成面色煞白,喃喃著卻說不出話來。

  房玄齡戟指李建成道:“陛下的所作所為,與歷史上昏君們,如出一轍。”

  李建成氣得渾身發抖,大聲咆哮道:“滾!給朕滾出去!再不滾,朕要殺了你們!”

  房玄齡與高士廉、魏征緩緩退出御書房。走到門外的時候,看到陳應到來。

  魏征趕緊迎上前道:“陳仆射,快去勸勸陛下!”

  陳應點點頭,隨即邁步而入。

  李建成忿忿的背對大門,聽著腳步聲傳來,頭也不回的吼道:“滾出去,再不滾,朕就殺了你!”

  陳應望著李建成淡淡的道:“陛下您真的要殺微臣?”

  聽著陳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李建成急忙轉身。

  PS:今天郁悶壞了,入坑十年,老程前后寫下七本歷史書,其中鐵血讀書四本,如今全軍覆沒全部被封,心態崩了。畢竟,任何一本書,對于作者而言,都像在孕育一個孩子,現在四個孩子沒了,心態崩了,只有一更,望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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