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裴寂就更沒有心情說下去了。李孝常一個蠢貨,跟他走得太近,弄不好牽連全族。
別看李孝常現在是利州總管府總管,但是整個利州僅下轄七縣,設一個上折沖府下轄六個團,擁有兵員共計一千五百人。光憑李孝常手中的這些人馬,別說他根本就進不了關中,就算能偷進關中,連李安儼那一關都過不了。
李孝常看出裴寂眼中的不耐煩,他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裴寂名義上是當朝大司空,可是此時不是魏晉南北朝時期了,那個時候,司空還有實權,現在裴寂就是一座廟里的泥菩薩。
李孝常走后,裴寂之子裴律師自屏風后出來。
望著李孝常遠去的背影,裴律師有些不解的望著裴寂道:“阿爹…您!”
“人,不能不識時務?”裴寂嘆了口氣道:“自玄武門之后,陛下和太上皇之間,父子之間齟齬日深,這個時候,誰敢言及玄武門,這不是觸陛下的逆鱗么?”
裴律師呢喃道:“如今,宗室諸王怨氣沖天…若是…”
裴寂嘆了口氣道:“宗室諸王,光靠李神通,成不了事啊!”
裴寂其實比任何人都想讓李淵復位,畢竟一旦李淵復位,他就可以重回相位,位列李淵之下,百官之首,大唐萬萬人之上。
可惜,這只是夢想。
因為,李建成已經坐穩了皇位。
關中饑饉之危,是李建成登基以后最大的考驗,可是李建成在陳應、魏征、房玄齡等人的幫助下,穩定了關中局勢,特別是李建成準備興建長安至原州的馳道,隨著這條馳道的興建。
被征調的十萬關中民夫,將會有至少十萬個家庭因而受益,畢竟,這十萬民夫的勞動所得,可以養活他們全家。
在這個時候,宗室想要興風作浪,就是與關中百姓為敵。
關中子弟,是李唐朝廷的根本。現在李建成和他的新朝廷經受住了考驗,所以,關中百姓支持李建成這個新皇帝。
李氏宗室想要搞陰謀,不用李建成出手,關中百姓就會把他們撕成碎片。百姓雖然不關心誰在上面當皇帝,可是他們絕對不會看著一個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皇帝下臺。
李建成與李秀寧、陳應三人圍坐在暖閣中用餐。李建成、李秀寧都喜歡上了辣椒的味道,李建成也是餓得狠了,用麻辣火鍋涮著羊肉,吃得滿頭大汗。
就在這時,李建成抬起頭望著李秀寧道:“三娘,你原來那些關中游俠,現在還能聯系得上嗎?”
李秀寧擦擦嘴,淡淡的道:“能!”
說完,李秀寧不解的問道:“大郎,能聯系上是能聯系上,只是你要讓他們做甚么?”
李建成鄭重的道:“李靖上書《平突厥策》,其中提到要作用三百游俠出關!”
陳應道:“陛下的意思是,讓他們充當細作,去刺探突厥軍情?”
李建成點點頭道:“朕正有此意,自執失思力等突厥使節北歸以后,我們對突厥的動向,了解甚少…正所謂知已知彼,百戰不殆…所以…”
陳應擺擺手道:“陛下,你太高看那些游俠了,他們北上,除了送死,肯定一無所獲!”
李建成疑惑的望著陳應道:“不會吧?”
“送死是肯定的!”陳應指著外面道:“長安城是大唐最開放的城池之一,城中也有不少突厥人,但是突厥人絕對接觸不到我們大唐的核心情報,同樣,長安游俠,就算北上,因為他們的樣貌與突厥人差異明顯,所以他們一旦出關,肯定會被列入重點監視,甚至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戮…”
突厥人與唐人無論樣貌、語言、生活習慣全部不同,要發現游俠是唐人的身份,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間諜,只要被發現,就意味著死亡。
李建成沉吟道:“那如何才能得知突厥人的動靜?”
“眼下最了解突厥人動向的人,肯定是突厥人自己!”陳應笑道:“既然突厥遣使入關,陛下何不也遣使入突厥?明面上與突厥互通友好,暗地里則聯絡突利小可汗,臣猜測,突利可小可汗非常樂意與大唐互通有無!”
李建成聞言松了口氣,北伐突厥是既定國策,也是李建成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勝則皆大歡喜,敗則一敗涂地。
李建成望著陳應道:“如此,出使突厥的人選你有沒有人可以舉薦?”
陳應幾乎連想都沒有想就說道:“陛下可以委任唐儉為使,出使突厥,責問突厥屢屢犯邊,是為何故,如若為大唐為敵,大唐必定可以稱為突厥最稱職的敵人!”
皇后鄭觀音帶著兩個宮娥,端著剛剛切出來的羊肉卷緩緩走進來。
如果是冬天,切羊肉卷非常容易,凍得如同堅冰一般的羊肉,拿著刀子可以切成薄如蟬翼一般的薄片,只需要放在湯鍋里一彈指時間,就可以撈出來再吃。
可是,眼下天氣炎熱,冰窖里早已沒有寒冰了。御膳房十數名刀法精湛的大廚師,忙得手忙腳亂,也堪堪滿足陳應與李秀寧他們吃飯。
李秀寧看著鄭觀音忙里忙外,就拉著鄭觀音道:“大嫂,今天沒有外人,不必如此客氣!”
鄭觀音笑道:“還有幾個菜,我去安排一下,去去就來!”
就在鄭觀音剛剛離開暖閣的時候,突然一名小宮娥跑來稟告道:“皇后,右屯衛將軍鄭仁泰…遞帖子求見。
鄭觀音嘆了口氣道:“讓他進來。”
時間不長,一身便裝的鄭仁泰面帶諂笑,給鄭觀音見禮。
鄭觀音冷著臉,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罷,今日來,有什么事情?”
鄭仁泰尷尬的面上堆笑道:“皇后,您這是說的是哪里話。咱們都是骨肉至親,一筆兩不出兩個鄭字,族叔來探望侄女,天經地義。”
鄭觀音一副恍然的樣子,想了想,冷笑一聲道:“你現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鄭仁泰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不瞞皇后,老叔這右屯衛將軍當了也有幾年了,幾年以來,一直沒有機會遷轉,此番聽說,陛下有意大動朝堂,這次來,是想讓皇后幫忙,謀個正三品左屯衛大將軍的職銜。”
“啪…”鄭觀音把手重重的拍在案幾上,案幾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鄭觀音手疼得厲害,她的手輕輕揉著自己的掌心,從容淡定的笑道道:“當年父親提議我們滎陽鄭氏,鼎力相助大唐,當時持反對意見的就是您吧?”
鄭仁泰訕訕然的笑道:“老叔不是老糊涂了嗎?”
“一筆是寫不出兩個鄭字!”鄭觀音咬牙切齒的道:“當年劉文靜提議,廢太子改立秦王,十二衛大將軍,可只有你一個人聯合署名吧”
鄭仁泰滿臉的笑容,頓時變成悻悻然的尷尬,他無力的解釋道:“皇后明鑒,那是族里的意見…”
不等鄭仁泰說完,鄭觀音起身,雖然仍是笑著,但看著鄭仁泰的目光冷厲異常。
鄭觀音冷冷的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這個人…”
鄭仁泰不解的望著鄭觀音。
鄭觀音一瞬間笑容燦爛,語氣中卻沒有情感:“我這個人啊,還挺記仇的!
鄭仁泰愕然看著鄭觀音。
鄭觀音的聲音卻更加凌厲起來道:“你若沒有別的事,還是請回吧。”
長安城房玄齡的府邸上,惜日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的郎中于志寧望著房玄齡笑道:“當年太上皇入關,我可是第一批在長春宮恭迎圣駕的。”
房玄齡陪著笑臉,側耳傾聽。
于志寧滿臉自豪的道:“打薛仁果,我當時是渭北道行軍元帥府記室,日子那么苦,你可是記得的,我一聲苦可都沒叫過。”
房玄齡連連點頭。
于志寧又道:“這次陛下裁汰長安官員,這是件大好事啊,朝廷早該如此,將那些蛀蟲和阿諛之輩,清掃一空。”
房玄齡繼續點頭。
于志寧苦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個老實人,從來就不喜歡攀親附友,做事也是一心為公,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此番整飭朝綱,我可是拉下老臉來找你。陛下那里,還請玄齡幫我多多美言兩句。日后若有驅遣,玄齡盡管開口,我于志寧,絕非忘恩負義之輩。”
房玄齡只管點頭稱是。
一名侍者進來稟報道:“原秦王府文學褚亮求見。”
于志寧一聽這話,趕緊起身道:“哦,褚希明來了,玄成,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房玄齡臉上堆笑起身送客。
褚亮也不免俗套,找房玄齡拉近乎,意思明里暗里都是想要做官,害怕被裁撤掉。
一時間,房玄齡府邸車如流水馬如龍,蘇世長、陸德明、姚思廉、孔穎達、李玄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顏相時、曹許敬、薛元敬、蓋文達、蘇勖等等前來拜訪。
除了于志寧、褚亮前后離開,其他人則沒有離開,聲稱要房玄齡請客。
房玄齡一邊讓其妻盧氏安排酒宴,就在這個時候,秦王府原左三折沖府折沖都尉公孫武達、秦王府左親衛劉師立、右親衛李君綽、將軍獨孤彥云、將軍李孟嘗等人也蜂擁而入。
這些人或多或少參與了玄武門之變,不過他們不是主謀,只是從犯,都像段志玄一樣,因為秋后算賬,需要開刀問斬,這是房玄齡與李建成交易,以房玄齡投靠李建成為條件,全部無罪赦免。
他們攜帶著禮物,前來祝賀房玄齡升官。
酒宴即將開始,秦瓊、牛俊達、謝映登、張公瑾等一票瓦崗老兄弟也涌進客廳。牛俊達剛剛進門就扯著嗓子大叫起來:“房參軍,看看都有誰來看你了!”
房玄齡看著滿朝眾人,內心里極為激動。
如果李建成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秦王府這些舊臣,即使不被全部殺光,至少也會被流配萬里。然而,李建成著實大方,不僅赦免他們的罪過,反而讓他們官居原職。
秦瓊哈哈大笑起來道:“今天,把咱們秦…瓦崗軍的老弟兄,全都到齊了,今日到夫房參軍這里熱鬧熱鬧!”
牛俊達指揮眾人將案幾擺好,拿出帶來的菜肴酒水。分發給眾人,秦瓊此舉倒是讓房玄齡不至于如此難堪,畢竟來客太多,房玄齡家中儲備的酒食,根本不足以招待眾人。
秦瓊看著眾人笑道:“如今房參軍掌了權,日后大家誰要是有什么難處,盡管找房參軍幫忙”。
眾人哄笑起來。
房玄齡原本笑語殷殷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房玄齡將秦瓊拉到屏風后面,一臉鄭重的道:“秦叔寶,你們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秦瓊發現房玄齡一臉嚴肅,頓時收起笑容。
陳應與李秀寧自太極宮出來,就去臨湖殿面見李淵,李淵在這個時候,依舊裝瘋扮傻,李秀寧望著李淵的樣子,非常心疼。
到了晚間時分,陳應作為外臣,不便留在內宮,就返回了陳家堡,而李秀寧則留在內宮,陪伴李淵。
陳應返回陳家堡的時候,已經是滿天星辰。陳應沐浴之后,就回到書房處理一部分賬目,等忙完的時候,已經到了子夜時分。
陳應正準備返回臥室睡覺,郭洛上前躬身道:“主上,今天長孫安業前來求見長孫無垢!”
陳應不置可否的道:“長孫安業還有臉求見長孫無垢給他保住官職?”
郭洛點點頭。
陳應冷冷的笑道:“他不知道,罷免他的官職是我的主意嗎?別說求長孫無垢,就算是陛下敕旨,我一樣不會錄用長孫安業!”
就在陳應準備進入寢室的時候,郭洛指了指遠處的露臺。
借著天上的皎潔的月光,陳應看著長孫無垢抱著自己的雙膝,遙望星空,怔怔出神。
陳應問道:“她坐了多久?”
郭洛道:“自長孫安業走后,她一直坐著!”
陳應推門的手,緩緩收了回來。陳應遲疑了一番,還是推門而入,拿起一件披風,朝著露臺走去。
陳應走到長孫無垢的身邊,將披風輕輕披在她的肩膀,也探頭看了看外面,假裝毫不在意的道:“天氣有些涼!”
長孫無垢不理睬陳應,繼續遙望星空。
陳應低頭笑了笑道:“這么晚了,趕緊歇息吧。”
長孫無垢繼續望著星空,面色沉郁。
陳應無奈地在長孫無垢身邊坐下。
長孫無垢立馬別過頭看著相反的方向。
陳應皺著眉,看了長孫無垢片刻,最后還是沒轍的嘆了口氣道:“我聽說了,今天長孫安業來找你了?你若是真放心不下這個哥哥,我來保住他的官職。輔機,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按照他所犯下來的事情,大辟(既腰斬)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我已經盡力了。”
長孫無垢霍的轉過臉來,氣惱地盯著陳應道:“我才不在乎長孫安業能不能保住官職。
陳應“呃”了一聲,有些茫然道:“那你這是…因為什么?”
長孫無垢咬著嘴唇,委屈的眼圈泛紅。
陳應一見更急了,趕緊拉住長孫無垢的手,安慰道:“有什么事兒你說,別憋在心里。”
長孫無垢的眼中一片晶瑩,淚光閃爍著,哽咽道:“奴…奴好苦!”
陳應趕緊安撫的拍著她的胳膊,長孫無垢順勢依偎在陳應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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