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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玄武門前血跡未干

  (為盟主加更一)

  尉遲恭的話音剛剛落,陳應一身便裝緩緩需入。這番房玄齡政策改革,動了太多人的利益,首當其充就是軍方。

  李建成的核心嫡系部隊并算多,關中十二衛大軍十五萬大軍,僅占五分之一。

  現在各衛各軍都在觀望著,指望著東宮舊部跳出來李建成唱對臺戲。

  事實上,陳應非常贊同吏治改革,由于大唐開國初期,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包括李秀寧、李淵都有任命官員的權力,所以有的州縣沒有主官,而有的州縣大都有兩套甚至三套行政班子。

  以前,李建成與李世民勢同水火的時候,秦王府任命的官員與東宮任命的官員都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現在李建成登基,李世民出走,雖然東宮與秦王府不再斗爭,可是齊王李元吉任命的官員與李淵任命的官員依舊存在。

  派系之爭,只是從明面轉移到了暗處,不僅沒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

  按照以往的慣例,秋高氣爽,野草金黃的時候,正是突厥用兵的時候,現在各方傳回來的情報顯示,大唐的安東都護府高句麗、扶余、新羅、百濟以及奚族、契丹族全部蠢蠢欲動。

  安西都護府也發現大量栗特人、大秦人(既拜占庭帝國)、希臘人以及大食人出沿。劍南道也發現吐蕃、百越、氐僚、南蠻等部落異常調動,正在打造兵器,儲備糧食。

  雖然李世民失敗了,歷史上頡利可汗率領二十萬騎兵襲擊關中,兵臨長安城下的事情,陳應不敢忘記。

  但是,作為一個領兵多年的統帥。陳應深知,軍隊并非越多越好,部隊多就意味著后勤壓力極大,十萬石一天就需要吃掉足足三百石糧食,加上十萬軍隊中的騾馬,這個數量會突破千石之多。

  大唐仍舊有不少道路無法通行四輪馬車,運輸依靠的還是這種兩輪馬車,也就意味著一天消耗的糧食就需要兩百多輛,一百天就需要兩萬多車。

  這個時候,裁撤老弱,擇留精兵,加強訓練,打造精銳是陳應樂意看到的,不過他以前只是因為身份太過敏感,不好提出這個問題。

  現在有房玄齡提出裁撤軍卒,陳應非常樂意。

  當然,樂意歸樂意,可是,軍中不滿的情緒,也需要安撫。畢竟,這些將士有的從武德元年開始就替大唐賣命,遍體鱗傷,因為身體問題讓將士離開軍隊,他們肯定會有怨言。

  看著陳應到來,尉遲恭、馮立、魏文忠、薛萬徹等趕緊迎上去道:“陳大將軍,您來得正好,你看看房玄齡這個秦王府余孽,給陛下出了什么餿主意!”

  陳應走到主案幾后,緩緩坐下,慢條斯理的道:“這個文案,本大將軍已經看過了,況且本大將軍認為可行!”

  薛萬徹一聽這話,更加急道:“大將軍,你萬萬不可受房玄齡這賊子蠱惑…”

  陳應沒有解釋,望著外面的阿史那思摩道:“擂鼓聚將!”

  阿史那思摩點點頭:“遵命!”

  隨著陳應一聲令下,十二衛大軍紛紛敲響聚將鼓。

  頓時間,整個長安鼓聲陣陣,殺氣騰騰。

  陳應接著又下達第二道軍令:“本驃騎大將軍命令,各衛各軍各府,全副武裝,開赴龍首原!”

  說著,陳應起身,帶著親衛朝著龍首原行去。

  尉遲恭、薛萬徹、魏文忠、馮立等諸將也只好隨著陳應前往龍首原。

  所謂的龍首原,其實就是龍首山。也是漢朝長安與唐朝長安城的分界線。漢朝長安城在龍首山以北地區,而唐長安城則在龍首山以南地區。

  可是,長安城城就是太極宮。自然普通部隊是不可以穿越的,長安城內的軍隊,要想抵達龍首原,就必須沿安化門、宣城門、清明門、霸城門或直城門等穿城而過。

  陳應曾做著計算,從各城門抵達龍首原,最近的要屬駐防以直城門附近左武侯衛各府,他們的距離最短,大約二十五里上下。最遠的要數左右武衛,因為他們直接駐扎在太極宮南宮,與南衙一墻之隔,不過不能直接穿宮城,從洛城門通過,所以他們必須出承安門宮城,然后沿著坊道抵達清明門繞過長安城,抵達龍首山。

  左右武衛大軍距離最遠,大約需要全程將近六十里。

  陳應一行騎兵前往龍首原,速度更快一些,莫約兩刻鐘左右,眾人抵達集結的龍首山荒原上。

  陳應的親衛開始布置中軍大營,以及點將臺。

  時間尚早,部隊還沒有抵達。

  陳應就悠閑的喝著茶水。

  馮立皺起眉頭道:“大將軍,這不公平!”

  陳應冷冷的道:“我們的敵人會告訴我們,他們從哪里發起進攻嗎?”

  “這…”

  馮立無言以對。

  陳應的聲音陡然抬高八度,望著眾將領道:“敵人不會告訴我們,他們從哪里進攻,也不會告訴他們,哪里是他們的虛兵,哪里是他們的重點突破口,無論攻防,我們必須先發制人,后發受制于人,現在就讓你們看看,你們舍不得裁撤的部隊,到底是什么成色。”

  時間不長,莫約半個時辰。左右武侯衛的十個折訓府,全部抵達龍首原。

  抵達龍首原的左右武候衛,自覺的排成了五十乘三百的龐大方陣,陣列森嚴,長槍如林,橫刀如墻。

  這是陳應接手左右武候衛以來,用嚴明的軍紀、殘酷的訓練以及優厚的待遇喂養出來的部隊!也許成軍時日尚短,他們還沒有能力戰勝太過強大的敵人,但是他們不會畏懼任何敵人!

  正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在等到了足足一刻鐘后,左驍衛大軍開始抵達龍首原,不過此時的左驍衛大軍,不僅隊形散漫,而且眾將士幾乎全部衣冠不整。

  唐朝軍隊的裝備在這個時候是超一流的,他們裝備著最好的精鋼鎧甲,使用著最好的裝備,可是份量不輕。以甲士戈矛手為例,他們的鎧甲大約十八斤,他們的行囊大約十四斤,加上兵刃和水壺,每個人的負重將近五十。

  也多虧這個時候將士們的體質不錯,否則恐怕隊伍會慘不忍睹。

  當太陽西垂的時候,十二衛大軍終于抵達到了龍首原。可是望著龍首原松松垮垮不成樣子的十二衛精銳大軍,薛萬徹心里發出無助的吶喊:“這怎么可能?”

  薛萬徹出身將門,他的父親是前隋左御衛大將軍、涿郡留守薛世雄。他十七歲就隨父領兵征戰,自以為對兵事了解非常人難及。

十二衛大軍是大唐精銳中的精銳,甚至比他之前所率領的涇州軍要精銳得多。可是,這個臨時拉練,最遠的距離才六十里。居然跑了整整一天時間。就算是訓練不如十二衛的涇州軍,三日強行五百里不算特別的難事  可是,偏偏這么低強度的行軍拉練,十二衛大軍將近三分之一處于崩潰的邊緣。

  薛萬徹從不肯承認十二衛大軍會如此之弱,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

  表現最好的,恰恰是行軍距離最遠的左右衛大軍,他們的行軍距離將近六十里,他們在兩個時辰的時間內,全部趕到龍首原。雖說神情疲憊,但是從陣形來看,這隊民勇非但沒有崩潰的跡象,反而體現出更堅定的意志。

  “這怎么可能?”尉遲恭也默然無語,他自從投靠大唐以來,不是待在東宮左御率,就在跟著李世民的玄甲軍,他看到的都是大唐少數數得著的精銳,他看到薛萬徹的神色凝重,也可以說很難看。

  丟盔棄甲的有,上氣不接下氣的也有,跑錯方向,跑入其他軍中的士兵也有,最離譜的是右驍衛的一個折沖府,也不知道領軍折沖都尉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部隊帶到曲江原,來了一個南轅北轍。

  如果這是不拉練,如果是一場戰爭,后果將不堪設想。

  尉遲恭此時的臉變得非常難看。

  陳應對于十二衛大軍的表現卻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畢竟人是一種懶惰的動物,一旦生活太過安逸,就會失去進取之心。

  比如老程久坐不動,短短五年時間體重暴增一百斤。

  陳應望著眾將士,一臉憤憤的道:“你們看清楚,這就是大唐最精銳的十二衛大軍,拱衛關中的絕對力量,你們說,你們還能打仗嗎?”

  聽到陳應的話,帶兵將領們包括尉遲恭、馮立他們都垂首不語。

  “本大將軍非常失望!”陳應望著眾將領喝道:“這樣的軍隊能保護好關中的父老鄉親嗎?裁撤老弱,難道不對嗎?”

  薛萬徹此時倒沒有糾結此時,而是硬著頭皮道:“大將軍明鑒,末將不是不同意裁撤老弱,而是如何裁撤,朝廷必須拿出一個單程,總不能一紙命令,就讓他們滾蛋!”

  眾將領也跟著附和起來。

  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后世完善的部隊退役條例,也沒有所謂的退伍安置費。一旦士兵老弱不堪,或傷殘,不再上戰場的時候,一般遣散的話,只是發放一筆盤纏。朝廷會根據士兵所在的家鄉遠近,給一貫或數貫盤纏。

  這些盤纏吃到回家,基本上也剩不下什么了。

  所以,一些沒有田地和家人的士兵,一聽說要裁撤部隊,頓時嚇得茫然無措。

  陳應其實早有準備,陳應曾混跡國內大型論壇,就明朝滅亡真正的原因,展開激烈的討論。網友對明朝滅亡提出了“天災論”,“人禍論”,還有什么“東林黨誤國論”、“漢奸賣國論”…等等各種言論遍天飛。

  但是陳應卻認同黃仁宇的觀點,黃仁宇就認為明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財政破產,而財政破產的原因,在于明初國策大幅度退步,沒讓政府挑起更多責任,而只指望鄉間自理,由此也沒能獲得一個強有力的財稅機器,外憂內患,還有天災,這才亡了國。

  明朝,亡于粗疏。

  明朝國策,親民官不得滋擾鄉間,甚至出縣城都不允許。也就是說縣城之下,幾乎處理無政府組織的狀態,全部由鄉紳和地方宗族自治。

  前世之事不忘后事之師。

  大唐歷史上的滅亡原因,真正是藩鎮之禍害嗎?

  當然,朝廷對地方的控制不嚴是事實,事實上更嚴重的危機時,朝廷從始至終,沒有對地方進行詳細的把控。

  世族門閥可以免稅,但是朝廷卻要稅收來維持國家運營。可是當財政出現危機之后,大唐在唐玄宗時期,已經沒有土地和財力養活關中的二十余萬府兵了。

  在這個情況下,唐玄宗卻把主意打到關外那些歸化的胡人身上,因為胡人全民皆兵,不需要訓練,不需要糧秣,每打一次戰,給一次結算功賞,形成了雇傭軍性質,于是大唐由盛轉衰。

  陳應堅持認為,大唐應該增加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體系。就像當初他在靈州做的試點一樣,設立保制制度,讓朝廷可以直接管理地方保甲。

  用退役的老卒充當甚至甲長、保長或鎮長。

  平時聯保,負責鄉里治安。一旦需要可以快速形成軍事動員力量。

  這些老卒雖然體能不支持劇烈運動,但是他們作戰經驗豐富,更為難得是他們對大唐無比摯愛。

  陳應計劃推行保甲制度,在縣以入,以十戶設甲長,十甲設保長,十保設鎮長。

  普通士兵退役可以擔任甲長,享受五十畝田的職田。

  伙長和隊正級別的軍官,可以充任保長。享受一百畝職田的待遇,并且享受朝廷從九品下階陪戎校尉的待遇。

  鎮長需要旅率或校尉級別的退役軍官充任,分發兩百畝職田,享受朝廷正九品仁勇校尉的待遇。

  對于設立保甲制度的州縣,同樣以邊州為先。關外為先。以一個縣四千戶為例,這就需要四百個甲長,四十個保長,四百鎮長。

  如果采取正副配合搭配,那么就可以足足安排七八百名退役士兵。

  望著陳應下發下去的退伍制條例,尉遲恭興奮的道:“若是裁撤三萬老弱,就需要上百個縣安置(也有下縣,不足四千戶)。有這么多縣嗎?”

  陳應哈哈大笑道:“安西都護府轄下十九州,一百五十余縣,足以安置。而且,所在的保甲,本大將軍可以承諾,甲長最次可以獲得三間主房四間廂房,以及全部所有丁口的田畝,保長可以獲得四間主房五間廂房,鎮長可以獲得五間主房,六間廂房的宅院!”

  馮立哈哈大笑道:“搞得末將都想退伍了!”

  陳應鄭重的道:“本次裁撤,本著以自愿為原則,自愿退伍,同級別可以優先安置,若是不退伍,日后開展高強度練兵,每旬考核一次,一個月之內,三旬考核,全部末位,就必須強制退伍!”

  薛萬徹沉吟道:“技不如人,誰也怨不得別人了!”

  陳應此時也在變相向外移民,畢竟十二衛大軍幾乎九成都關中人,他們遠去萬里之外赴任,勢必拖家帶口,三萬老卒就是三萬戶百姓,十數萬人,不知不覺就遷徙出去了。

  長安城淮安王府。一群李家宗室子弟圍著李神通罵罵咧咧的道:“照房玄齡的方略,咱們宗室,全都要削減爵位俸祿。”

  另外一名宗室子弟也道:“再怎么說,咱們也是陛下的骨肉至親,哪有自家人,算計自家人的道理?”

  義安郡王李孝常滿臉冷笑道:“趙郡王肯定沒事!”

  李神通一臉郁結。

  “趙王是咱們宗室之中,戰功最高的,他怎會被削減爵位?”

  李孝常信誓旦旦的道:“坐在顯德殿里的那位當今天子,可從來不是一個念親情的角色,你怎知道,趙郡王就能躲過這一遭?大家別忘了,玄武門前,血跡未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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