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齊王府,李元吉醉醺醺地給自己斟酒。李元吉的眼睛越喝越紅,身上散發的殺氣就越強烈。
一邊的謝叔方,嚇得膽戰心驚的道:“齊王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說話的同時,謝叔方已經一把奪過了李元吉手上的酒壺。
李元吉如同一頭憤怒的獅子,紅著眼睛咆哮道:“滾開…”
謝叔方搖搖頭道:“大王,您醉了。”
李元吉迷迷瞪瞪的望著照壁上掛著的橫刀,踉蹌著朝那柄掛著的橫刀撲去。謝叔方看著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他要是不撒開手中的酒壺,李元吉真敢劈了他。
謝叔方放下酒壺,退到一邊,不敢再勸。
李元吉搶過酒壺,給自己倒滿一杯酒,醉眼朦朧的望著縮在黑色斗篷里的宇文化及道:“你…你說說,…阿爹…為什么…為什么對陳應…這個半兒子…比對親兒子還要好…好那么多…”
宇文化及微微凝眉,不悅道:“大王,不可胡言亂語。”
李元吉不以為意的繼續道:“陳應…官拜司徒,位在上公,論及名位…尚且在李世民…這個司空的前面,我這個齊王,在他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宇文化及有點無語,真不知道怎么跟李元吉這個熊孩子解釋,按陳應的功勞,封王早已綽綽有余,甚至拿出一半的功勞,就可以甩李元吉十條街。宇文化及看著暴跳如雷的李元吉,臉上一陣冷笑,如果他是李淵,寧愿把李元吉射在墻上,也不愿意把這個混球生出來。
看著抓起橫刀,在大殿里混亂劈砍的李元吉,宇文化及耐心的勸道:“陳應敗處羅,退頡利,殺統葉護,拓土三千里,手握西域十幾萬大軍來降,待遇自然是不一樣的。”
李元吉指著自己的鼻子吼道:“你的意思是…只有我是廢物?”
“是!“宇文化及很想直言不諱的告訴李元吉:“你就是一個廢物。”只是,這話到了宇文化及的嘴邊,卻沒有說出來。自從他在江都弒君楊廣之后。大許國破,他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旦他沒死的消息泄露,恐怕天下之大,也沒有他容身之處。
好在,這個時候謝叔方接過話道:“殿下,你沒有聽說么?陳應的這個司徒,不過是個虛職。罷免陳應西域大都護的兵權,這才是陛下的真意。”
李元吉紅著眼睛,咆哮道:“虛職,…虛職?虛職那也不行。!”
宇文化及暗嘆口氣,不再說話。
不過,他心中也在暗暗警惕起來。要說翻臉無情,卸磨殺驢,李淵可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如今陳應正在西域為他李淵拓土開邊,布威八方,李淵在這個時候,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拿掉陳應的兵權。
關鍵是,李淵并沒有分清,杜伏威還在嚴控指揮江淮十數萬兵馬,一旦陳應被明升暗降,成為有名無實的司徒,那么杜伏威是怎想?
對于陳應如何反應,對于杜伏威是不是會成為劉十善第二,宇文化及反而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作不會死,宇文化及有點期待,他倒是要看看李淵會作到什么地步!
李世民的野心本李淵成功培養起來,李世民身邊也聚集了一大批文武將校,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與此同時,李建成身邊同樣也聚集了一大幫文臣武將,雙方早已勢成水火。現在無論是李建成上位,或者是李世民成功,介時,將會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宇文化及非常期待著,到時候是秦王府把東宮上下殺得精光,還是東宮將秦王府八大將,十八學士殺得雞犬不留。
最關鍵的是,現在李世民也好,李建成也罷,他們都不甘心只作李淵的棋子,都想當下棋之人。
李建成布局涇州、靈州、西域,遼東,而李世民則扎根河東,目光瞄向河北,借著李建成在河北平定叛亂之機,背地里充當好人,吸引河北世族。
或許,李淵也沒有意識到,他事實上已經將李唐朝廷,推向了深淵,他活著,或者不會有太大的變動,可是一旦李淵故去,大唐必然血流成河。
宇文化及望著醉眼朦朧的李元吉道:“齊王殿下,你想怎么辦?”
“我不服…不服!”李元吉面目猙獰的吼道:“不服!”
宇文化及有點生氣了,從內心里看不起李元吉,一個區區有名無實的司徒有什么好計較的?他耐著性子道:“若是不服,拿把刀子,把陳應殺了,他這個司徒就是你的了!”
李元吉臉色陡然大變,掙扎著起身,卻跌倒在地上,不多時鼾聲如雷。
河北貝州,一處世族的府邸中,杜淹把玩著手里的毛筆。就在這個時候,張亮推門而入,向杜淹躬身施禮道:“杜參軍,事情成了,常何已經…”
杜淹搖搖頭道:“切莫大意,李建成不是李神通,更不是李元吉,當了六年太子,支撐著朝政和大軍的糧秣事務,井井有條,不可小覷啊。”
張亮不以為然的笑道:“杜參軍您是多慮了,李建成已經公開許諾,重用常何!”
“重用?李建成的許諾你千萬不要當真!”杜淹冷冷的笑道:“委任常為右清道率,位在尉遲恭之下,左右都是李建成的人,他只要露出半分馬腳,必死無葬身之地!”
張亮皺起眉頭道:“他原來是瓦崗出身,后來投了王世充把守虎牢關,洛陽之戰后就去了懷州,未曾在秦王府露過面,就連李元吉、屈突通都對他不熟…”
杜淹搖搖頭道:“你是出身瓦崗,程將軍、秦將軍、謝將軍、牛將軍都出自瓦崗,不要忘了,李建成的洗馬魏征就是李密的記室參軍,還有李世績、羅士信,李建成或許不知道演常何與你是郎舅關系,你難保魏征不知道?李世績不知道?羅士信呢?”
聽到這里,張亮臉色大變,喃喃的道:“那咱們的計劃?”
杜淹陰測測的笑道:“所有的計劃暫停,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消滅所有痕跡,決不能讓李建成,和他身邊的人,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
張亮離去。
杜淹捏著毛筆陷入沉思。
他心中發出一個疑問:“常何可靠嗎?”
張亮離開府邸的時候,府邸對面的小院子里,二樓的窗戶緩緩關閉。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魏征奉李建成的命令,調動東宮資源,嚴查所謂的密旨來源和內容,不曾想卻意外發現了張亮。
魏征自然是認識張亮這個人的,他原是徐世績的部下,可是卻不知道怎么跟房玄齡搭上了線,投降了秦王府,成為李世民的車騎將軍,位列段志玄、侯君集之下,卻在雷永吉之上,屬于李世民的內軍第三人。
魏征望著對面的中年管事模樣的人道:“那幢宅子是誰的?”
管事想了想道:“如果不出意外,這里應該是諸葛德威郎舅的外宅!”
“諸葛德威,總算找到正主了!”魏征沖管事道:“把諸葛德威帶來見我!”
“這…”管事一臉為難的道:“只怕,他不會…”
魏征淡淡的道:“告訴他,太子殿下雞澤泊遇襲,如果他不來,后果自己掂量掂量!”
魏征一邊慢條斯理的吃著醋芹,一邊在腦袋中想著事情的始末。河北之亂,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這一點毫無爭議,剛剛開始魏征就懷疑這是秦王府的人暗中插手,只不過,他并沒有找到證據。
現在看到了張亮獻身貝州,一切都變得漸漸明了。
過了莫約半個時辰,諸葛德威還沒有來,到了來了魏征要等的人——一名中年微胖的官員。
魏征的一名隨從將包袱打開,露出里面大堆的金刀子。
隨從馬上又收起包袱。
坐在對面的官員戀戀不舍地將目光收回。
魏征把玩兒著手中的杯子,淡淡道:“一千兩赤金。魏某保證不說出閣下的名字。”
肥胖官員滿臉哭笑道:“金子雖好,可咱們河北世族的命更要緊。”
魏征嗤笑,放下杯子,伸著懶腰,裝作漫不經心的道:“太子殿下只是想找出假密旨的源頭,于閣下和河北世族無關。”
胖官員拿起一卷卷軸,遞到魏征面前道:“東西可以給你看看,但它從哪里來,誰給的,你就不要再問了。再問,也沒人會告訴你。出了這個門,閣下就當沒來過這里。”
魏征滿意的點點頭道:“看看也好,閣下放心,太子殿下一向言而有信。”
魏征匆匆一掃,目光頓時一凝。圣旨最關鍵的不是內容,其實內容他早已猜的差不多了,關鍵是字跡,居然是褚遂良的字跡,哪怕魏征不了解真相的情況下,也不會懷疑這個圣旨是假的。
如果筆跡不是褚遂良本人的話,要模仿他的字跡,最像的人應該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褚亮,也就是褚遂良他爹。
魏征看著圣旨感嘆道:“人生何處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