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立著十二根門戟長安城侯莫陳氏府邸,顯得有些肅殺。當侯莫陳虔會得知李秀寧被二龍山的匪徒襲擊時,他的臉就變得鐵青。
高大的巍峨的侯莫陳氏祠堂里,擺放著侯莫陳氏歷代祖宗的靈位。最上首的位置上赫然是武川鎮守侯莫陳公允、其下則是魏太子太保、柱國、清河郡公侯莫陳公興,接著則是周太子少師、柱國將軍、安平郡公侯莫陳公順,次者則是大司徒、太子太保、柱國大將軍、梁國公侯莫陳公崇。接著則是周秦州總管、上柱國,修武郡公、侯莫陳公悅。周丹州刺史、司會中大夫,靈武縣公侯莫陳公凱。
侯莫陳虔會面色鐵青,跪在祠堂前的大廳上,一語不發。而虞慶則侍立在他的身側。
侯莫陳旭大步走進來,看見侯莫陳虔會的背影,眉頭微微一皺。
聽著腳步聲響起,侯莫陳虔會冷冷道:“我的話…你都當做耳旁風了?”
侯莫陳旭撇了撇嘴道:“大哥這話,小七卻聽不懂了。我昨晚間一直在紅袖招,直到長順叫我回來…”
侯莫陳虔會呵呵冷笑道:“你拿旁人都當傻子呀!你五哥叔大功于朝,敗西突厥,退吐蕃,開拓西域,我侯莫陳氏一門復興指日可待,你如此肆意妄為,他若真的揪住你不放,闔族上下,誰能救你?”
侯莫陳旭不以為然的笑道:“沒有證據,他能奈我何?”
侯莫陳虔會站了起來,上前一步,從虞慶手中搶過拐杖,掄起的拐杖,劈頭蓋臉地朝侯莫陳旭頭上打了下去,嘴里碎碎念叨:“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你還真想讓人拿到證據?讓人將行刺朝廷公主的罪名安上頭來,弄一個滿門抄斬、舉族盡滅啊…”
別看侯莫陳虔會年紀大了,可是力氣不小。三四下子砸得侯莫陳旭滿頭是包,侯莫陳旭終于急了眼,順手抄住侯莫陳虔會打過來的拐杖,回身回身一拽,怒吼道:“大哥,你是糊涂了嗎?”
侯莫陳虔會猝不及防之下,被侯莫陳旭拽得身子前撲,額頭重重地撞在了祠堂的柱子之上,鮮血橫流。
虞慶急忙上前扶起了侯莫陳虔會,侯莫陳虔會氣得雙手顫抖,臉色蠟黃,胸口起伏,胡子哆嗦,口中含含糊糊罵道:“你這個混賬…”
侯莫陳旭毫無悔改之意,一臉猙獰的道:“大哥,你別忘記我,我們才是同父兄弟,侯莫陳應還差著一層呢!”
虞慶一面扶著侯莫陳虔會,一面開口道:“七郎,此事你真的做得差了。”
“我能有什么錯?”侯莫陳旭硬著脖子道:“我什么都沒有做,誰能耐我如何?”
虞慶搖搖頭道:“雖說你這次沒有傷著平陽公主,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萬一傳到五郎耳朵里,恐怕兄弟都沒得做!”
侯莫陳旭振振有詞的道:“沒得做就沒得做,我說大哥,你也不想想,他如今是從二品西域大都護、西州道行臺尚書左仆射,柱國大將軍,可是他有沒有關照過咱們侯莫陳氏的一個人?你現在還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光祿大夫,我也只是一個清水閑差…”
“住口!”侯莫陳虔會喘著粗氣道:“若真讓人拿住了把柄,僅僅一個刺殺平陽公主的罪名,你個人掉腦袋事小,只怕舉族上下,都要跟著受牽連。”
侯莫陳旭的臉上神色變幻著,卻依然嘴硬道:“咱們侯莫陳氏也是關中簪纓世族,便是今上,也不能隨意安個罪名便處置吧?”
虞慶無奈搖了搖頭。
侯莫陳虔會嘶吼道:“滾!給我滾!我全當沒這個兄弟!”
侯莫陳虔會望著侯莫陳旭遠去的背影,身子開始搖晃起來,然而很快侯莫陳虔會轉而望著虞慶道:“秦王那邊給他什么好處,讓他如此肆無忌憚?”
“一門婚事!”虞慶想了想道:“據說是以長孫順德為冰人,將武陵郡公元胄之女,元仁惠之妹嫁于七郎為妻!”
元胄代國昭成帝拓跋什翼犍之后,西魏武陵王元雄之子,楊廣即位,元胄得不到調遷。當時慈州刺史上官政因事獲罪被流放到嶺南,將軍丘和也因罪被廢去官職。元胄與丘和有老交情,于是經常和他往來,元胄曾經與丘和一起喝酒,喝到興頭上,說:“上官政是壯士啊!現在被發配到嶺外,不會生事吧?”于是自己捂著心說:“我假如是你,不會白白地這樣罷了。”
丘和第二天將元胄的話啟奏楊廣,元胄竟因為這件事被殺了頭。于是,楊廣封上官政為右驍衛將軍,授給丘和代州刺史的職務。
事實上元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以出賣楊勇的支持者左衛大將軍元旻,從而獲得了楊廣的賞識,因而得到升遷。后來他反被邱和出賣,也算是報應不爽。
聽著李世民居然用一個元胄之女,就把侯莫陳旭收買了。侯莫陳虔會更加憤怒。侯莫陳氏時至今日,勢力大不如從前。侯莫陳崇留下的猛虎義從,侯莫陳虔會已經送給了陳應,二龍山的土匪一陣風,是侯莫陳氏當初留在南陽的唯一一枚棋子。
侯莫陳虔會感覺齒冷,為了幫助李世民,侯莫陳旭居然把最后一枚棋子毫不客氣的出賣了。
侯莫陳虔會此時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道:“虞慶,備車,我要去清林里!”
“阿郎,你!”虞慶自然知道侯莫陳虔會這是要用向李秀寧坦白從寬啊!
侯莫陳虔會苦笑道:“大變在既,光靠我壓不住。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鬧出隔閡,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虞慶道:“阿郎,此事七郎做得雖然有失偏頗,不過他處理的很干凈!”
“這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侯莫陳虔會道:“二龍山曾接受過我們侯莫陳氏的接濟,有心人只要是查,還是能查到我們侯莫陳氏頭上,于其讓人查出來,不如現在就坦誠,也好趁此機會,與七郎劃清界線,他這般莽撞,是會吃大苦頭的!”
從清林里至長安城的官道上,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前進著。在馬車內,李建成與抱著陳謙的李秀寧對坐著。
李建成滿臉愧疚的道:“三娘,這事都是我不好,你這是受了的殃及…”
李秀寧冷冷一笑:“我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團,雖說陳郎不在京里,想對付我卻也是癡心妄想。”
李建成想了想,說道:“這只是猜測,無憑無據,就是找到二郎,恐怕他也不會承認…”
李秀寧沉吟著道:“我只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看來我是沉寂得太久了,讓人忘記了我李秀寧。”
李建成低低一笑道:“三娘,不要莽撞,他要借著外來的山匪搞事情。就是想把水攪渾,現在不易輕舉妄動!”
李建成突然發現李秀寧臉上一臉自信,似乎帶著胸有成竹的樣子。
李建成道:“你怎么想的?直說便是。”
李秀寧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無論是在廟堂之上,還是在族門之中,黨同才能伐異!”
李建成又道:“都是一家人,不要鬧得不可收拾!”
李秀寧嘆了口氣道:“大哥,你這性子可不成,二郎能有今天,我看都是你貫的!”
李建成沉默不語。
李秀寧沖馬車外的馬三寶道:“進入長安,給本宮吹響聚將號!”
馬三寶道:“好!”
馬車進入長安城,馬三寶指著一名娘子軍將士道:“吹號!”
娘子軍士兵拿出一根烏黑發亮的牛角號,放在嘴邊輕輕吹起來,隨著嗚咽而雄壯的牛角號聲響起,長安城的百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那些娘子軍舊將將士,他們卻聽到了號聲。
戰號聲響起,這就是命令。
娘子軍在開唐之初,曾立下汗馬功勞。在娘子軍最鼎盛的時候,娘子軍擁有十數萬人馬,不過隨著三次縮編,娘子軍徹底消失在大唐的戰斗序列中。
不過,雖然卸甲歸田。但是眾娘子軍將士大都生活在長安或長安周邊。普通人聽著娘子軍的戰號,只是感覺一陣噪音。
但是娘子軍舊將軍則是感激熱血沸騰,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回想起,當初在李秀寧的帶領下,征戰關中,攻城掠地的情景。
原本成為小商販、手工業者,也有給大戶人家幫閑或者是成為個體戶小商鋪老板的娘子軍將士,很快就開始聚集起來。
從李秀寧進城開始,當李秀寧抵達秦王府的時候。李秀寧身邊已經聚集了足足三千衣甲齊全的將士。
“娘子軍張重九奉命報道!”
“娘子軍郭四喜奉命報道!”
“娘子軍李四奉命報道!”
李秀寧大步流星,直接闖進秦王府,長孫無垢領著剛剛會牽著的李承乾小手,走到大門口,望著一臉煞氣的李秀寧,怯怯的問道:“三姐駕到…未能…”
李秀寧直接打斷長孫無垢的話道:“二郎呢,讓他出來!”
“秦王殿下不在府中,還在太原!”長孫無垢用自己的身體護著李承乾,盡管她也非常害怕,不知道怎么的,她只感覺李秀寧的目光有點嚇人。
李秀寧望著長孫無垢道:“三…”
長孫無垢硬著頭皮上前解釋道:“三…”
李秀寧揚起第二根手指道:“二…”
長孫無垢左右為難,不知所措的時候,李世民一臉無辜的道:“不知三姐駕到…”
李秀寧直接道:“界裕河河畔,襲殺我的刺客,是二郎引來的吧?”
李世民道:“你有何證據,在此胡言亂語?”
李秀寧淡淡一笑:“你引來的烏合之眾,藝不如人,被我的人拿住了活口,你想看看他們的口供嗎?”
李世民神色如常。
然而李世民身后的長孫無忌臉色一變,氣勢低了下去:“平陽公主殿下莫要血口噴人!左右都是你的捏造,怎么說還不是你的事?”
李秀寧望著李世民的眼睛,淡淡地道:“活口如今就在陳家堡,二郎,你若再不識好歹,此事我就真的不管了,有什么話,到刑部的大獄中去說吧。”
長孫無忌的臉色劇變,怒手指著李秀寧,口齒不利地說道:“你…你這毒婦…!”
李世民不傻,看著長孫無忌如此反常,就算他不用腦袋想用膝蓋想也知道了怎么回事。李世民一巴掌掃過去,打得長孫無忌肥肉亂顫著。
“三姐,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李世民強自鎮定的說道:“三姐,你這是做什么,咱們都是一家人!”
李秀寧重重拍了一下李世民的肩膀,低聲喝道:“不是我要鬧!而是有些人,要將你的秦王府滿門良賤,都要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李世民臉色白一陣,紅一陣,他突然望著長孫無忌吼道:”長孫無忌,你難道不應該向本王解釋一下怎么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