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定襄城的時候,侯君集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李世民親自為侯君集端水洗去身上的血污。
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澆在侯君集身上,侯君集打著哆嗦,大聲疾呼:“痛快!”
李世民仿佛漫不經心的望著這座搖搖欲墜的定襄城,一邊問道:“戰損幾何!”
侯君集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李世民試著問道,作為突擊主將,侯君集身上的血污,足足洗了七盆水,此時他身上的血水依舊鮮紅。窺之一斑而知全豹,李世民很容易想象中,戰斗有多么的激烈。
侯君集搖搖頭:“不是!”
聽到這話,李世民率先松了口氣,侯君集率領一萬五千玄甲鐵騎出城作戰一個時辰,只要不傷亡過萬,他還有實力守住這個定襄城。李世民心中大喜道:“戰損一千!”
這是難得的意外了,以一萬五千玄甲鐵騎,對戰頡利可汗麾下三大葉護十個設汗,超過十萬突厥強兵的圍毆,且不論戰果幾何,能全身而退足以傲視天下了。
“一百人!”侯君集壓抑著心中的狂喜,大笑道:“秦王殿下,您沒有看到,我玄甲鐵騎,人人足以一擋十!”
“先等等!”長孫無忌急忙沖向院外,從大街上觀看那些尚且沒有解散的玄甲鐵騎。誰能想到,長孫無忌這個體重超過兩百多斤的超級大胖子,居然會身輕如燕。
不一會兒,長孫無忌歡喜若狂的返回院中,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事實上,玄甲鐵騎只所以可以成軍,因為李世民往里面貼了太多的錢,六萬余匹戰馬,全部都是來自西突厥高大的西極馬,而非矮小如驢的東突厥戰馬,這些西極馬,據說是大宛馬的血統與大食馬雜交而成。
不僅高大威武,而且耐力驚人。陳應去歲在涼州繳獲的西突厥十萬匹戰馬,其中六萬匹被李世民弄來充當玄甲鐵騎的新戰馬。
為了得到這批戰馬,李世民可以說煞費苦心。不僅充分利用了李淵隔代親的心理,帶著剛剛會咿咿學語的李承乾去賄賂李淵。同時,還為了讓朝中大臣不反對,李世民以及長孫氏,出讓了太多的利益。
包括長孫氏在蜀中的茶馬道商路,這幾乎可以說是長孫氏一門最看重的生意,每年可以為長孫氏帶來十萬貫的收益。用一只會下蛋的金雞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但是,為了李世民,長孫無忌跪在長孫順德面前,求了足足兩夜一天,最終李世民出面,力保長孫順德之子成為駙馬都尉,這才打動長孫順德松口。
至于玄甲鐵騎的鎧甲,其實也是長孫無垢為了獲得李秀寧的支持,在李秀寧懷孕期間,細致入微的照顧。可以說,為了獲得重建玄甲鐵騎這支軍隊,李世民不僅不要臉,大打感情牌,就算長孫無垢也挺著大肚子為其奔走。
好在,付出總有收獲。李世民如愿以償,得到了高錳鋼配額。采取高錳鋼裝備的玄甲鐵騎,人人披著重達三十八斤的明光鎧甲,所有的戰馬,負重著重達四十四斤馬鎧,手中還有一柄長約五尺四寸,刀背開著鋸齒的馬刀。
李世民得到玄甲鐵騎首戰牛刀小試,旗開得勝。終于笑出了眼淚:“世人皆笑我李世民不自量力,認為我率領兩萬玄甲鐵騎在定襄就是自尋死路,我一定要讓天下人看看,我李世民絕非浪得虛名!”
房玄齡頗為無語的望著李世民,事實上他還真不知道怎么說。李世民失敗過太多次了,霍邑之戰,李世民錯失伏殺宋老生的機會,如果一旦讓宋老生爬上城墻,估計李淵根本就沒有機會進入關中。好在天佑大唐,宋老生被盧君諤(劉弘基是左副統軍,是李建成的副手,李世民是右統軍)一刀砍下腦袋。要知道當時宋老生都爬離地面一丈有余,若非盧君諤彈跳力驚人,后果不堪設想。宋老生絕對不會像隋唐演義里一樣無能,相反他非常厲害,以三萬弱兵,區區霍邑一座小城,阻擋李唐全部兵力進攻,阻止李唐軍隊四個月不能寸進,可見其不是弱者。
更何況,李世民在淺水塬大敗中(歷史上被洗白了,劉文靜背了黑鍋)付有直接責任,當然還有洛陽之戰,若非陳應扭轉乾坤,李世民恐怕早已是黃土一堆。事實上淺水塬大敗,在歷史上,李世民還連累李建成,當時李建成正率領《舊唐書高祖本紀》:“二年春正月戊辰,世子建成為撫寧大將軍、東討元帥,總兵七萬,徇地東都。”因為李世民的失敗,李建成不得不率領回援長安。
李世民經歷的太多的失敗,再好的牌面,落在他手里,往往都會弄得一團糟糕。
哪怕侯君集率領玄甲鐵騎一萬五千騎兵,與突厥大軍打了一仗,以不足百人的傷亡,斬首八千余級,傷者過萬。
然而,頡利可汗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和東突厥汗國重臣們都認為,這是李世民麾下大將侯君集勇猛過人,不過再怎么勇猛的人,他終于是一個人。
頡利可汗依舊把侯君集列為重要對手,卻唯獨忽視了李世民。
武德四年十月初四,李世民如今玄甲鐵騎校尉級別以上軍官,玄甲鐵騎分為二十個折沖府,一百個團。校尉副校尉,折沖都尉總共三百余人。
李世民站在點將臺上高喝道:“突厥人已經殺來了,本王要去與突厥人拼命,你們誰要是怕死,就留在城中,不怕死的爺們,跟本王去跟突厥人拼命!”
玄甲鐵騎雖然是一支新軍,不過這三百余人卻都是李世民的老牌嫡系,跟著李世民在洛陽被王世充圍上,差點全軍覆沒。六千余精銳玄甲鐵騎,只剩下這三百余名沒有殘疾的舊部。
這些人不怕死,更不會離李世民而去。當然,最重要的是,李世民用了輕微的代價,樹立了玄甲鐵騎的自信心。
勝利不僅是一種結果,有時候更是一種經驗,還是一種強烈的心理暗示。打過一場激烈戰斗并獲得勝利的隊伍,和沒有過這種經歷的隊伍是完全兩樣的。經過侯君集率領時與突厥人在定襄城外野戰,他們都感覺突厥人不過爾爾,忽然間充滿了自信。
眾將領七嘴八舌的道:“秦王殿下,你這是什么話!”
“俺早就該死在洛陽了,現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賺的”
“對,突厥人也是人,砍了也會死,傷了也會痛!”
“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啊!”
李世民揚起手中的馬槊吼道:“看到我的槊鋒所向,跟我上…”
李世民與陳應交談中,陳應仔細分析了“給我上,和跟我上”區別。正所謂將不畏死,士何以懼之。
李世民倒也活學活用。
“出發!”
隨著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響起,缺油的定襄城門緩緩打開。
看著定襄城的城門洞開,李世民一馬當先。左邊侯君集跟隨,右邊雷永吉舉著盾牌。兩萬余玄甲鐵騎,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朝著城外的突厥人沖去。
看著城內的這股洪流越來越大,頡利可汗吃了一驚。
他沒有想到唐軍將士居然還敢出城野戰,他們難道不是應該據城而守,利用突厥大軍不擅長攻打城池的優勢,與突厥軍拼消耗嗎?
事實上,定襄城一直是東突厥汗國的南王庭,每當冬天頡利可汗就率領部下在定襄城貓冬。對于定襄城頡利可汗非常熟悉,為了設這個局,頡利可汗準備了好久。整個定襄城有七條密道可以直通城內。
一旦戰事膠著,頡利可汗就會命令死士從密道殺入定襄城。如果李世民真正想要據城而守,事實上他會死得非常難看。
很快頡利可汗的擔心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狂喜。
不過,現在根本就不用著密道這個暗棋了。因為野戰,東突厥汗國的勇士們,有足夠的信心消滅李世民。
頡利可汗望著李世民一騎當先,哈哈大笑道:“送死的來了”!
眾突厥將士轟然大笑。
頡利可汗又笑道:“你們悠著點,可別把李世民弄死了,活著的李世民才值錢,死的李世民就是尸體一具,沒啥用了!”
“殺!”
李世民率領兩萬余騎玄甲鐵騎殺向突厥騎兵。
眾突厥騎兵看著李世民沖來,也沒有使用他們的拿手好戲,弓騎兵漫射。而是迎頭而上。
可是撲一交手,突厥人就吃了一個大虧。
玄甲鐵騎身上的高錳鋼鎧甲,這種重甲的防御能力太強了,普通的突厥那種劣質刀劍,砍在上面,就是一陣火星四射,留下一道劃痕而已。
然而鋒利的破軍刀卻可以輕易將突厥騎兵的甲胄劃開,讓他們血流成河。
突厥將領意識到不對勁,急忙大吼道:“快退!”
然而李世民卻民得勢不讓人,他手中的馬槊如同一朵盛開的梨花,然而這朵梨花卻是一朵巨毒之花,沾著就死,碰著既亡。
犬群在一頭老虎的率領下,似乎也變得認為自己也是老虎——更何況玄甲鐵騎根本就不是小犬!他們是乳虎!在勝利的激發之下他們露出了以前隱藏起來的獠牙!
殺人就是這樣,一開始了就上癮!
勝利就是這樣,一開始了就停不住!
李世民被鮮血刺激得熱血沸騰,而他手中的馬槊就像一條嗜血蛟龍幻化成的怪物,一碰到血腥就變得瘋狂,而他的主人也馬上陷入一種狂熱的狀態,每一槊刺出那速度與力量都非平常練習時所能達到,點點寒光之中他的人就如同變成了唐軍的天神,變成了突厥人的惡魔!三尺長的槊鋒,劃出了一道道的閃電,人遇到就死,馬遇到就瞎!
“殺,殺殺!”
玄甲鐵騎人人激動得滿臉通紅,毫無遲滯的殺透一支突厥五千人的軍陣,接著玄甲鐵騎又像蠻牛一樣,撞入另外一個突厥騎兵陣中。
什么叫擋者披靡?這就是寫照!
“殺,殺,殺…”
玄甲鐵騎的唐軍將士揮舞著破軍刀,猛插進去,沖入了被李世民震懾住的突厥軍中,他們也要雪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