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上國大將軍明鑒!”馬孟明言辭誠懇的道:“今高昌國之主宅心仁厚,自繼位以來勉力勤政,無甚隕越,境內以安,庶民粗足。養兵唯圖自保,高昌國偏安一隅,并無問鼎天下之心。今唐主英明,天下歸心,高昌國亦不落人后,為庶民百姓計,決以藩屬國自降,善事大唐,息兵恤民,今后大唐與高昌,君臣和氣,永棄兵戈,實為幸事…”
陳應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觀馬令尹也是熟讀詩書之人,豈會不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西域自古以來,皆是我華夏之領土,神盛不可侵犯,麴氏據高昌而守,不易胡俗,不改胡姓,功莫大焉,吾皇仁慈,定不會斬盡殺絕,可保高昌王一脈,世襲罔替,既要稱臣,就不要再本大將軍面前玩什么文字游戲了!”
麴文泰一臉鐵青,掙脫馬孟明的拉扯,就向撲向陳應。
馬孟明豈會讓麴文泰在陳應面前放肆,一旦惹惱了陳應,從高車城發兵,不出三天定能兵臨高昌城下,到那個時候必然生靈涂炭。
陳應冷冷的望著麴文泰,一動不動。事實上,在高車國相府里,陳應駐扎著足足一個三百人的親衛步兵團,更何況此時陳應身邊,還有阿史那思摩、羅士信以及蘇定方這等高手。
別說區區一個麴文泰,就算讓高昌國最厲害的大將來陳應面前行刺,他也肯定會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馬孟明帶著哭腔拉著麴文泰道:“王太子殿下,息怒,息怒啊!”
事實上,馬孟明此時就是風箱里的老鼠,左右為難,他既不敢得罪陳應,也不敢得罪王太子麴泰。
麴文泰看著場中數十支寒光閃閃的利箭,瞄準著自己,特別是數十名唐軍甲士一臉殺氣的望著自己,讓麴文泰動也不敢動了。
馬孟明看著麴安靜了下來,又對陳應道:“高昌國降唐,乃一片赤誠,高昌國愿以忠效唐君,希望我唐君亦仁主之心待高昌國,勿生刀兵,致天下糜爛…天下無千年不亡之國,為宏圖霸業,致萬千黎民疾苦,非百姓之福,實千古之罪人。…世上無百年不死之人,若大唐國欲以武力迫高昌國,則高昌國上下,自君至民,必上下一心,眾志成城,斷無不戰而笑,貽萬世恥笑之理。”
“眾成成城,斷無不戰…哈哈”聽到這話,陳應臉上的笑意更濃,他轉而望著蘇定方道:“蘇將軍,本大將軍命你為前鋒將軍,統率昭武九部附從軍兩萬人馬,明早拔營,兵發高昌!”
蘇定方聞言大喜,抱拳道:“末將領命!”
說著,蘇定方提著破軍刀,背著身上的弓箭,朝著門口走去。
看著這一幕,馬孟明簡直想抽自己的嘴巴。他所謂的眾志成誠,斷無不戰,不過是一個說辭,哪里想到陳應真正下達命令出兵。
馬孟明撲通一聲跪在陳應面前,聲淚俱下的道:“高昌國臣服唐,是為息刀兵,養萬民。又兼唐國君乃仁德之主,必不致苛待高昌人,故有歸心。今高昌遞順表稱臣,希望我唐君能承喏待高昌王君臣如父子,永修睦好,不啟戰端。否則…”
陳應望著馬孟明淡淡的道:“馬令尹你有一張好利口,是不是要說,高昌數十年仁政深得民心,今大漠天險可恃,數十萬民心可恃,高昌城堅可恃,群臣心齊可恃,唐師雖強,無足畏也。”
馬孟明聽著這話冷汗已經流下來了。
陳應俯視著馬孟明道:“馬令尹,本大將軍是一個坦誠的人,做事光明磊落,從來不藏著掖著,今天你就算說破大天,一樣沒用。本大將軍既然來到這里,那就不會空手而來,降則高昌國四郡十八縣保全,不降,本大將軍倒要看看,你們高昌國到底是不是君臣同心,眾志成城。”
馬孟明這才明白陳應是鐵了心的要滅掉高昌國。這就是小國的悲哀,最無奈的選擇。
要說無奈,同樣無奈的還是李世民。他一心想著領軍出征,建立功勛,然而李淵和李建成卻不讓他率領出征,而只是給了他一個尚書令的官職。這個尚書令,在隋唐時代,就是事實上的宰相。可是李世民這個尚書令卻是虛的,首先三省也好,六部也罷,自從劉文靜死后,李世民朝堂上根本就沒有外援。
在尚書省內部,他既有裴寂這個尚書左仆射架空,六部九寺五監這二十一個要害部門,他一個也插不上手。
李世民就是一個廟里的泥菩薩,所以李世民就非常苦悶。李淵提議李世民為涼州總管,李建成以尚書令,統管三省,總管六部,身居要沖,不得輕離為由,將李淵的提議給懟了回來。
哪怕去涼州成為涼州總管,也總比在長安城里當一個擺設尚書令強萬倍。無奈之下,李世民召集秦瓊、程知節、謝映登、牛俊達、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以及褚遂良等心腹在承乾殿內飲酒。
眾人觥籌交錯,十分高興。可是李世民卻心里有心事,越喝越急,腦袋漸漸變得渾濁了,李世民突然起身,走到場中,對雷永吉大喝道:“去取本王槊來,本王要舞槊!”
站在屏風后面的長孫無垢看著這一幕,心中甚是疼惜,她沖身邊的侍女吩咐道:“去,將醒酒湯給殿下端過去!
一個侍女應聲,端著湯去了。
長孫無垢沖著坐在外面的長孫無忌使了個眼色。
長孫無忌看到長孫無垢給他使眼色,就悄悄起身,來到了屏風后。
長孫垢低聲道:“二哥今日不該宴請這些人,你也不勸勸!”
長孫無忌苦笑道:“殿下心里苦悶,況且這些人都是殿下的故交,今日又不談國事,當不會有事!”
長孫無垢搖搖頭道:“京師不同軍中,二哥如今正處在風口浪尖,還是收斂些好,舅舅請兄長今日過府敘話。”
長孫無忌看了看還在發著酒瘋的李世民和眾將,笑道:“觀音婢,今日也太晚了!”
長孫無垢臉色浮現溫怒:“不管多晚,都要去,舅舅會等你!”
長孫無忌愕然。
就在這時,雷永吉突然沖進殿中,朝著李世民躬身施禮:“秦王殿下,平陽公主殿下求見!”
李世民舞槊虎虎生風,正在興頭上,他憤憤道:“今日本王誰也不見!”
雷永吉無奈之下,只好朝著殿外退出。
雷永吉快要退到殿門口的時候,李世民突然問道:“你說誰要求見本王?”
雷永吉回答道:“回稟秦王殿下,是平陽公主殿下!”
李世民聽到平陽公主這四個字的時候,不用喝醒酒湯,腦袋里的醉意一下子就沒有了。
平陽公主與李世民的關系非常好,可是從前。自從劉文靜蠱惑著李世民與李建成爭奪東宮太子之位,雙方關系越來越對立,最后反目成仇。李秀寧就斷絕了李世民與李建成的往來。
自從李秀寧成親以來,李世民差不多快四個月沒有見過李秀寧了。他尋思著李秀寧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看著李世民臉上陰晴不定,程知節推推秦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程知節的腦袋轉得快,反應敏捷,立即起身道:“秦王殿下,今日飲宴,承蒙殿下款待,如今酒已盡興,來日再聚!”
秦瓊、牛俊達、謝映登也同時起身。
李世民轉念一想也是如此,他們姐弟相會,少不得要說些私密的話,眾人在場肯定不便,扔下眾人到偏殿相會,也失待客之道。
于是,李世民順水推舟道:“如此也好,咱們來日再相會!”
不從時李秀寧帶著馬三寶與何月兒兩個隨從,從外面走來。來到承乾殿前,李世民三步并作兩作沖到李秀寧身前,目光落在李秀寧已經隆起的小腹上,滿臉堆著笑道:“世民拜見三姐!”
李秀寧距離老遠,就聞到了李世民身上散發出來的酒味,她腦袋中突然想起陳應說過,酒精對胎兒有著極大的影響。想到這里,李秀寧伸手往外推著李世民道:“距離我遠點!”
李世民一聽這話,心里難受極了。
李世民根本就沒有想過,李秀寧怕李世民身上的酒味影響到她肚子里的胎兒,而是真心嫌棄李世民。
李世民想著在朝廷里不僅受到太子的打壓,又受到李秀寧的嫌棄。
慢慢的,李世民的眼睛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喝酒喝的。
李秀寧望著一臉尷尬的李世民,轉而走到殿內,看著殿內宮娥和宦官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一片狼藉,李秀寧拿著手帕,捂著口鼻,轉身朝著偏殿走去。
李世民看著李秀寧如此,拳頭攥得緊緊的。
眼睛又紅了。
此時李世民還不是后世的天可汗,他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正處于一個極度自信而又自負的年紀,在這個年輕,一旦連番受挫,很容易受傷,現在的李世民就非常受傷。
李世民很想大哭一場,可是他卻忍住了。
李世民沉默的跟著李秀寧來到偏殿中:”不知三姐駕到,有何貴干!“
李世民語氣中不帶任何情感色彩,仿佛他就是一個冰冷的機器。
李秀寧愕然道:”好你個小二郎,敢跟三姐打官腔,皮癢了吧?“
李世民淡淡的道:”世民豈敢!“
李秀寧道:”聽說你要出鎮涼州!“
聽到這話,李世民的眼睛頓時紅了:”三姐你是來笑話世民的嗎?“
李秀寧反問道:”笑話你,這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