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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舊規矩害死人

  年紀輕輕的馬周就表現出了八面玲瓏的一面,將陳應的通利錢莊打理得井井有條。第一次作為陳應的門人,代替陳應前來東宮,馬周也不亢不卑,表現得有理有節。

  此時的東宮司府令的官職,也已經更名為東宮太子家令,負責管理東宮的財物,當馬周完成與新任家令韓悅的交接后,馬周正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模樣嬌柔,楚楚可人的宮裝美婢來到馬周身邊道:“你是馬周吧?”

  馬周點點頭道:“正是區區!”

  那宮裝美婢微微一笑道:“太子妃喚你過來!”

  馬周朝著宮裝美婢笑道:“還請姐姐帶路!”

  “跟我來!”

  在東宮曲折的走廊里走了足足一刻多鐘,馬周來到一處明堂里。不過馬周并沒有機會面見太子妃鄭觀音,而是隔著布幔向鄭觀音請安:“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吩咐馬周?”

  “倒也沒有別的事情,”鄭觀音坐在布幔,抑揚頓挫的說道:“聽韓悅說,這一次你帶了紙幣?”

  這次馬周前來與東宮交接武德三年第一季的分紅收益,數額可不小,足足十七萬貫。哪怕武德二年第四季度的時候,只有八萬三千貫,陳應也讓人足足用了六輛馬車,拉了滿滿六車金銀。可是這一次,馬周居然一人乘坐一輛兩輪小型馬車,搬著一個不過兩尺見方的小匣子就直接前來交接。

  韓悅沒有見過紙幣,看著區區不過十七捆錢幣,拿不定主意,急忙向太子妃匯報。韓悅知道陳應在李建成的面前,非常有面子,是李建成身前的紅人。可是東宮如今開銷也大,特別是太子妃經常以繡花、女紅、或者書畫再或者歌舞等方面的事情,邀請一部分朝廷勛貴或官員女眷會面,進行夫人外交。

  面對這些貴婦和女眷們,鄭觀音的出手也非常大方,動則都是數千貫或上萬貫的花銷。五公主年前小產,剛剛滿月,僅僅向長廣公主送補品、什么人參、鹿茸、燕窩等貴重物品,就多達七千余貫。淮南公主百歲宴,鄭觀音又給淮南公主送了一對昆山玉環,所謂的昆山玉其實就是后世的和田玉,雖然在這個時候,和田玉遠遠沒有后世貴重,不過由于路途遙遠,價格也不菲。

  僅僅太子妃一個的支出,第一季度就多達六七萬貫。韓悅看著已經枯竭的財庫,非常擔憂,可是現在偏偏陳應居然沒有送來一文錢的現錢,卻一盒子紙片。拿紙當錢,只有瘋子才干得出來的事情。

  馬周一聽這話,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了太子妃這是不相信紙幣的信用。不過,想來這也奇怪,拿紙當錢的事情,就是讓馬周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出來的事情。也只有陳應可以想得到。當然,馬周自然知道這個紙幣,只要建立起堅挺的信用,拿紙當錢,一點問題都沒有。

  馬周解釋道:“回稟太子妃,這個紙幣是我家主上發明出來的,目的就是了方便攜帶,只要拿著我們通利錢莊開據的紙幣,隨時都可以到通利錢莊的柜臺支取等額現錢,分文不差。若是太子妃不信,可遣人去錢莊支取。”

  鄭觀音倒沒有意識到紙幣的重要性,她撫摸著眼前匣子里裝著的紙幣,每一張紙幣上此時還散發出油墨的香味,不過讓鄭觀音非常奇怪的是,這紙幣上的顏色,手指摸在上面,居然不會掉顏色,一百貫后面的圖案也非常奇怪,遼東之東,不就是高句麗嗎?怎么成了大唐的安東都護府?

  事實上,不光是安東都護府,這張大唐版圖上還有安南都護府,安西都護府,安北都護府。安北都護府的轄境將后世的貝爾加湖都囊括進去了,安西都護府則是將整個里海。這倒不是陳應胡亂畫的。這的確是大唐時期,全盛時期的版圖。

  也算是陳應的惡趣味吧,如果有人將紙幣陪葬,說不定將來考古界就會發掘出來,給后世提供一個大唐版圖的實物證據。

  鄭觀音微微蹙起眉頭,不解的問道:“如此豈不是多此一舉?”

  馬周耐心的解釋道:“太子妃明鑒,今年第一季度,東宮分紅就多達十七萬貫,當然這跟東宮采購一大批裝備有關,不過可以預見,今年東宮的分紅不會少于七八十萬貫,有可能會突破百萬貫,一百萬貫,如果即使全部是金子,也需要十萬兩黃金,我們錢莊根本無法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黃金,如果是銅錢,太子妃知道一百萬貫會有多少嗎?”

  鄭觀音原本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可是轉念一想,頓時嚇了一大跳。唐朝一貫錢的重量約等于九斤(五百克),一百萬貫就是九百萬斤,就算是折合成后世的噸,也多達四千五百噸。一輛兩輪馬車能拉兩千斤,足足需要四千五百輛馬輛運輸,也就是說平均每天就要十二三輛馬車不停地向東宮運錢。先不論東宮能不能存下這么多錢,關鍵是這么大一筆財富,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東宮太子雖然是監國太子,大唐的第二號人物,可是他畢竟不是大唐的第一人。如果李淵開口向李建成討要這一部分錢,李建成能拒絕嗎?

  答案是肯定的,李建成不能拒絕。然而這個紙幣卻可以掩人耳目。

  馬周看不到鄭馬音的喜怒與表情,趁勢道:“太子妃有所不知,這紙幣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事實上鄭觀音已經意動了,她聽到這話好奇的問道:“什么好處?”

  馬周笑道:“東宮所有的錢,都可以在太子妃掌握之中,即使是百萬貫錢,太子妃也可以放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

  鄭觀音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不錯!我陳郎君說,你書文略缺,雜學博識卻顯于眾人,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謀出身?”

  馬周一聽這話,心中微微驚訝。他欠著侯莫陳氏的恩情,受侯莫陳氏資助,如今略有小成,報效侯莫陳氏屬于理所應當。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陳應居然在暗地里請太子妃給他謀一個出身。

  要說馬周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有的人喜歡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可是實際上卻什么事都不作為。而陳應恰恰是那一種,嘴上什么都不說,暗地里卻把自己該得的好處,盡量得到。馬周倒不是不想當官,只不過他卻知道,眼下大唐還是門閥世族的天下,他出身貧寒,即使在官場中,恐怕也難有作為,反而會受到世族官員的打擊和排擠。如果將來陳應可以開府拜相,那個時候再進入官場也不算遲。

  陳應能在這個時候想起自己,也算是一個寬厚的主上。

  “太子妃問起,馬周便厚著臉皮跟太子妃討個主意。”

  鄭觀音淡淡的說道:“陳郎君是太子殿下欣賞的人,你又是陳郎君欣賞的人,有什么事情,盡管說來,客套什么?”

  馬周道:“如今我家郎君在安撫河南,鄭氏是河南的地主,馬周想把咱們的生意擴展到河南乃至整個中原,還請太子妃給鄭氏通通信。”

  鄭觀音微微一怔,沒想到馬周居然要把生意開到河南,以及滎陽鄭氏的大本營。可是這生意,本來就那么多錢,一旦陳應的商號強勢進入,鄭氏還真沒有抵抗能力。一旦讓陳應的商號出現在鄭氏的地頭,恐怕鄭氏會損失慘重。她剛要張口拒絕,轉念想到,陳應現在是東宮最大的依仗,馬周的意思,恐怕就是陳應的意思。她不能決定鄭家的事情?轉念又去細想答應馬周這事的好處。

  鄭氏雖然會損失些錢糧,可是東宮卻占到收益的三成,鄭觀音僅僅考慮片刻就拿定了主意:“本宮會想辦法的,你且回吧!”

  馬周聞言大喜。

  澗河河畔有一塊河洼之地,這里的面積大約有一千七八百畝的樣子,當然這里已經算是新安縣境內為數不多較大的荒地了,由于這里地勢低洼,十年之中,有七八年光景都會被澗河水淹。

  所以,這里雖然靠近水源,方便灌溉,卻是因為地勢太低,經常被水淹,而被荒廢。陳應看到這一塊荒地的時候,感覺非常無語。

  這簡直就是像在后世古玩市場里撿漏,撿到一塊寶地。可是被安置在這里的百姓也不情愿,如果不是官府無償分給他們田地,幫助他們建造房屋,估計一夜之間這些流民就會跑光。

  一名老農實在看不過眼,害怕陳應將寶貴的種子浪費在這里,就鼓起勇氣勸道:“這位少郎君,這里的地沒法種叻,你肯定被人家騙了,俺是繩池人,早就聽說過這里,十年都有九荒…”

  陳應哈哈大笑:“誰告訴你們這里種不出莊稼?”

  涉及到專業的事情,老農感覺有必要讓陳應明白,種地這活可不是他們這些公子王孫可以搞定的。老農的態度非常執著:“種不得叻,種了也會被水淹,費力不說,還浪費種子。黍、稷、麥、菽、麻都種不得。”

  陳應道:“那你們怎么不種稻?”

  老農像看傻瓜一樣看著陳應:“河南怎么可能種稻?”

  陳應搖搖頭道:“應該可以種稻,絕對可以!”

  陳應依稀記得后世的時候,他有一個河南籍的客戶,給他送了兩袋杜良大米。陳應記得非常清楚,杜良是開封縣的一個鄉,更何況后世信陽的大米也非常有名。可見河南的氣侯是可以種水稻的。

  老農搖搖頭道:“不行…”

  陳應堅決的道:“聽我的,就種水稻,我讓人給你們買種子。”

  就在這時老農身邊至少二三十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朝著陳應磕頭,七嘴八舌的祈求道:“郎君,您就行行好吧!”

  “郎君,您就可憐可惜我們這些苦命的人吧!”

  “在這里沒法種稻子,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郎君,您發發慈悲吧!”

  “小老兒給您磕頭了,您就放過我們吧!”

  聽著這話,陳應感覺莫名奇妙。仿佛他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陳應不得不感嘆:“舊規矩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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