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既然有這種傳言,就足以說明,陳應確實會某些讓人難以窺知的密法,在戰場上克敵制勝。當然,單雄信更雖然有點擔憂,不過,僅僅是擔憂而已。他更相信實力。
陳應本部兵力,集中在函谷道北側的塬上,而東宮左右司御率卻在南部的塬上。中間雖然隔離了一道函谷山谷,然而此時而言,卻是天然的鴻溝。別看函谷道底部最窄的地方僅能容下一輛重型馬車,也僅僅一丈多寬不到兩丈寬的樣子,可是要從山谷的南塬到達北塬,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幾乎是垂直的函谷道,人力無法攀登。除非借助繩梯,然后一時半會,唐軍將士也沒有這個東西,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北塬的唐軍被他們消滅。
陳應那又如何?
此時陳應能動用的兵力不足八千,其中一半莫約三四千人馬被王仁則牽制在東側的北塬上,面對五千多具強弩的壓制性射擊,唐軍弓弩手的反擊是微弱的,若非因為那一道一道尸墻的保護,恐怕此時唐軍已經被王仁則麾下的弓弩兵射崩潰了。
況且,陳應能調動的兵力不過三個折沖府,其中還留下數百名士兵看守著鄭軍戰斧營的俘虜,如果自己這一萬人馬還干不掉陳應麾下三四千人,單雄信感覺自己可以去自殺了。
有自信是好事,然而自信太過了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陳應的親衛折沖府在阿史那思摩的帶領下,終于展開了第一波次的進攻。親衛部隊,一般而言不會上場,可是單雄信喜歡身先士卒,所以他的親衛是全軍最精銳的存在,而陳應又太過怕死,所以他的親衛裝備也自然是最好的。單雄信的親衛與陳應的親衛,可以說都是王牌部隊。
單雄信不敢示弱,率領親衛迎著陳應的親衛來了一個王牌對王牌。
單雄信好歹還有上千騎兵,可是陳應的親衛騎兵只有四百余騎,比單雄信的親衛騎兵少了兩倍多。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在阿史那思摩的帶領下,陳應麾下的親衛騎兵,亮起了他們手中的鉤鐮槍,四米多長的鉤鐮槍槍刃在白雪的映照下,閃爍著森寒的寒光,風馳電摯般沖了上去。
單雄信麾下的親衛騎兵率先朝著陳應的親衛騎兵放箭,但是應弦之下墜馬的人并不多,漢人的騎術與突厥騎兵差得太遠,能在馬上準確命令敵人的畢竟只是少數。況且,陳應的親衛騎兵裝備的居然是高錳鋼打造的明光鎧甲,當然這種明光鎧甲,遠遠比不上陌刀軍的明光鎧甲厚重,但是防御輕騎的輕弓,自然是足夠了。
眨眼之間,陳應的親衛騎兵就與單雄信的親衛騎兵撞在一起,不過讓陳應感覺非常遺憾的是,他前后左右,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親衛騎兵,根本就沒有給他接敵人的機會。當然,如果是陳應真有單雄信或羅士信那樣高的身手,親衛也不至于不給陳應半點演示自己武勇的機會,只是以陳應的武功,跟單雄信對戰,恐怕就是給單雄信送人頭,如果陳應被單雄信干掉了,這一場仗,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排成密密麻麻隊形的鉤鐮槍騎兵,超過半米長的鉤鐮槍刃憑借著馬匹帶著的巨大動能,輕而易舉的洞穿單雄信親衛騎兵身上的鐵甲或皮甲,鉤鐮槍哪怕未能直接命中敵人,也可以用鉤鐮槍獨特的鉤子,將單雄信的親衛騎兵鉤下戰馬。
大多數情況下,鋒利的鉤鐮槍從前胸刺入,從后背穿出,在戰馬奔騰中巨大的動能帶動下,鉤鐮槍刺中的尸體,又快速的撕成碎片。
單雄信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一個大跳,鉤鐮槍簡直如同絞肉機一樣,瞬間一個照面將他的兩百余名親衛掃下戰馬,利刃切割肉體與將士痛苦的慘叫起此起彼伏。
此時陳應麾下的親衛鉤鐮槍騎兵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毫無遲滯的切開單雄信親衛防線。在唐軍將士的眼中,陳應就像一個戰神一樣,帶著三四百名騎兵像死神的刀鋒一樣,鄭軍那個不可一世的單雄信所部掃倒,陳應所過之處,到處都是血肉橫飛,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無人的戰馬,在嘶鳴。
仿佛那些戰馬在訴說著他們的不幸。
那些僥幸未死的單雄信所部騎兵看到這一幕,徹底嚇壞了,他們都膽戰心驚,落荒而逃。
在那么一瞬間,就在那一瞬間,一種數十年浸淫出來的直覺沖上單雄信的腦際!有一些若隱若現的訊息在他心中迅疾地化作警懼!單雄信大叫道“快停下,護住將旗!”
護住將旗,也就是護住他自己!因為單雄信發現,擋在他面前的只有薄薄的一層,不過一百余騎兵,如果讓陳應的那支詭異的騎兵再來一個沖鋒,恐怕連自己也無法幸免。
單雄信畢竟是飛將,他一眼就看出陳應這支鉤鐮槍騎兵與眾不同之處,這支騎兵根本不跟你單打獨斗,無論再勇猛的人,哪怕是他自己也無法同時對方數只鉤鐮槍的同時進攻,單雄信本來都是通過身邊的人傳令,但這時候自己脫口而出,身邊的傳令將士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護住將旗!”
單雄信身邊的騎兵動了,由松散前沖變成環形圍護。
看著單雄信變攻為守,陳應大喜過望,手中的橫刀向前虛空一劈,竭斯底里的吼道:“敵人敗了,單雄信慫了,擊潰敵人,活捉單雄信。”
阿史那思摩和其麾下的親衛將士也隨既大吼:“敵人敗了,單雄信慫了,擊潰敵人,活捉單雄信。”
一千余人大呼,讓原本士氣稍稍恢復的唐軍將士不約而同的向單雄信望去,不過單雄信自然是看不到的,不過他們卻可以看到單雄信的將旗確實是在后退。在這一幕,被雙方將士同時看在眼中。
不過唐軍將士相信了陳應的話,單雄信敗了,單雄信慫了。唐軍將士特別是左衛率的將士們,他們早已精疲力盡,精神上已經恍惚,然而在如此情勢之下,仿佛吃了大力丸一樣,奮起拼殺。
正所謂此消彼漲,唐軍將士士氣大振,唐軍將士氣勢如虹,而單雄信所部卻士氣迅速跌落冰點,鄭軍的士氣都是依靠單雄信這個戰神用他個人的人格魅力吸引起來的,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單雄信被唐軍“擊敗”了,他們自然也就毫無戰意了。
單雄信望著氣勢如虹的唐軍槍騎兵,頓時蒙了。
不光是他蒙了,王仁則也蒙了。
今天真是見了鬼,輕裝步兵被陳應的陌刀軍虐成了狗。這邊他的重裝戰斧營還沒有來得及發威,就被鉤鐮槍鉤倒在地上,捆成了粽子。
至于弓弩兵,明明壓著對方打。可是就是無法取得突破性的戰果,唐軍非常雞賊,死死的躲在尸墻后面不露頭,因為天氣寒冷,尸體早已凍成了冰塊,弓弩的箭鏃射在尸墻上,最多插入不過三寸,根本無法射穿尸墻。
讓輕步兵上前突擊,唐軍的弓箭手雖然壓制鄭軍弓弩手的本事沒有可以欺負他們輕裝步兵的本領卻綽綽有余,輕步兵突擊,連續試了六次,結果無一例外,都被射了回來,反而丟了一千多具尸體,成了唐軍面前了兩道尸墻。
單雄信不死心的帶著身邊的親衛騎兵發起了一次決死突擊,可是同樣沒有卵用,被阿史那率領的槍騎兵撞得頭破血流,若非單雄信見機快,恐怕連他也會栽了。
慘烈的戰事,讓戰場上的雙方將士大腦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們驚訝的望著戰場上的殘肢斷臂,茫然不知所措。
“大將軍,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兄弟們就全完了!”郭慶的心此時正在滴血,短短一刻多鐘的時間內,鄭軍單雄信所部損失了足足兩千人馬,當然這兩千人馬還不至于讓單雄心所部元氣大傷。
可是戰爭就是政治的延續,郭慶在王世充的鄭國朝廷里可沒有什么后臺,但是人家單雄信卻是王世充與王仁則身邊的紅人,當朝駙馬。就算部隊打光了,王世充也會給他補充,關鍵是肯定要有人為這次戰敗負責。
他郭慶身為單雄信的副將,腦袋不大不小,正合適背這個黑鍋。
單雄信雖然愣住了,可是陳應卻沒有,他繼續指揮著親衛槍騎兵道:“給本大將軍輾碎他們!”
轟轟隆隆…
如同驚雷一般的馬蹄上在函谷道北塬上響起,隨著鉤鐮槍鐵騎狂飆,擋在他們面前的鄭軍單雄信所部無論是騎兵也好,步兵也罷,無一例外,他們都是鮮血狂噴,尸橫遍野。
此時,身在戰場中的單雄信部將,兵馬都尉秦用雙眼紅得幾乎要噴出血來。
當然,秦用并不是《興唐傳》里所言的那樣,是秦瓊的義子。事實上秦用只不過是當過秦瓊的親兵隊正,被單雄信借調過來,升為兵都尉。從原本一個小小的隊正(排),升為現在的都尉(團級),秦用算是破格升遷。
秦用對單雄信非常忠誠,哪怕周圍的部曲已經毫無戰意,他依舊奮力拼殺。秦用一矛捅翻一名槍騎兵,然而就在這時,兩支鉤鐮槍一左一右劃他向。饒是秦用身法靈敏,不過鉤鐮槍卻在他的兩腿上劃出一道深可及骨的大口子,鮮血狂喃而出,秦用頹廢的倒在地上,他用長矛掃偏刺向他喉嚨的另外一支鉤鐮槍,嘶聲狂吼:“你們…”
阿史那思摩毫無猶豫的舉起弓箭,準備結果秦用的性命。
“且慢!”
“他支撐不了多了!”陳應道:“單雄信,你看看周圍,你忍心看著你的兄弟們都這樣慘死嗎?若不投降,他們都得跟你陪葬!”
陳應身邊的親衛紛紛大吼道:“單雄信,你看看周圍,你忍心看著你的兄弟們都這樣慘死嗎?若不投降,他們都得跟你陪葬!”
單雄信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內心里做著激烈的斗爭。他不想投降,他不管王世充的為人如何,可是王世充并沒有對不起他。知遇提攜之恩,賜婚嫁女之情,讓單雄信別無選擇,他不會投降也不想看著自己的兄弟被陳應屠戮。
單雄信咬咬牙,從牙縫里蹦出一個字:“撤!”
鄭軍將士如蒙大赦,紛紛調頭,后隊變前隊,朝著向北塬西側撤退。然而,就當單雄信準備調轉馬頭,突然一支響箭從西方響起,凄厲的響箭,帶著尖銳的嘯叫聲,狠狠的插入一名后衛將領的喉嚨。
鋒利的箭鏃透喉嚨而過,那名單雄信部將甚至連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撲通一聲跌落在馬下。
一面將旗迎風獵獵作響,將旗之上,兩個斗大的“尉遲”顯得異常眨眼。
臉黑如炭的尉遲恭策馬越陣而出,高聲叫道:“單雄信,我敬你是英雄,投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