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也太冒險了!”李世民雖然不清楚李淵到底看到了什么情報,如此勃然大怒。不過,他感覺此時若是引兵攻打靈州,反而引起惡劣反應。就憑陳應連敗突厥四陣,東突厥四大葉護,三個皆敗,就連始畢可汗也在陣前役斃。
而且這很容易引起惡劣反應,無論怎么說,陳應此時對大唐有功,無罪而誅,以后讓天下各勢如何看待大唐?恐怕每一城,每一地都需要通過激烈拼殺,直到將敵人打得毫無抵抗之力,這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天下一千五百余城,如今大唐剛剛獲得不足四百,三分之一略多,一旦殺了陳應以后,大唐再想擴張,肯定是會艱難不值一倍。
關鍵是李密魏征以及江淮杜伏威,肯定會感覺唇亡齒寒,到時候會不會引起連鎖反應,就不得而知。李世民也了解李淵的為人,在這個時候,萬萬不可將這些隱患說出來,否則李淵肯定不遺余力的攻伐陳應。
李建成的臉色由慘白,變得殷紅,好像如同喝醉了一樣。李建成的語氣很慢,而且沒有一絲人類應該有的情感:“父皇要殺陳應,何需如此大費周張,來人!”
李建成沒有理會李淵的態度,而是沖殿外的一名監門侍衛武士擺擺手。那名監門侍衛動也不動,用眼神求饒似的望著李淵。李淵沖那名侍衛點點頭,這名侍衛如蒙大赦,趕緊忙不跌的跑到李建成跟前,躬身施禮:“太子殿下請吩咐!”
李建成道:“去簸箕巷武功侯府傳達本宮口諭,宣武功侯進宮覲見!”
監門侍衛武士領命而去。
李建成非常認真的望著李淵,淡淡的說道:“父皇是天子,執掌天下蒼生,億兆黎庶的生殺大權,父皇若是想殺掉陳應,不需動兵,只需要召陳應進宮,只要他進了皇宮大內,要殺要刮,就看父皇的意思了。”
李建成的語氣中沒有情感,臉上也漸漸恢復了平靜,只是胸口的起伏,顯示著他已經處在了爆發的邊緣。
李世民也在心中哀嘆,他不知道陳應是如何惡了李淵,但是他卻非常清楚,將剛剛用東宮右衛率改編成的定遠軍劃成叛逆,對朝廷的威信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用李建成的辦法,誘騙陳應入宮,只要生擒了陳應,三木之下,他就是鋼鐵也會變成繞指柔。到時候,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李道興面露狂喜之色,家兄之仇既將得報,如果不是在甘露殿內,恐怕他早已高興的跳起來。就在這時,裴寂和劉文靜又從殿外陸續進來,劉文靜聽著李世民的低語,臉上露出濃濃的詫異之色,不解的望著李淵和李建成。
而裴寂則躬身朝李淵施禮,重重跪在地上,朝著李淵磕頭:“陛下,臣以項上人頭作保,陳武功(陳應的爵位)絕對不會反!”
裴寂雖然與李淵私交甚密,二人甚至可以同榻共御一女。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裴寂卻還是站在了李淵的對立面。
無他,因為裴寂是一個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政治家是以公眾的福祉、國家的強盛、民族的振興為己任,為終極目標,去實踐探索奮進;
政客是以謀求個人的權利最大化為最終目的。通俗來講,政治家或許在操控中會為自己謀私利,但是他絕對不會將那艘船玩沉了。但是政客不一樣,為了私利,他們不惜拆掉船底板,讓這艘大船頃刻間沉默。
無論后世為袁崇煥如何鳴不平喊冤,然而就憑他殺掉毛文龍,毀掉東江軍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姓袁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政客,披著政治家外衣的政家。當然毫不客氣的說,所有的政客全部殺光,也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人。
在裴寂看來,陳應絕對不能殺。別說他沒有反,就算真正的反了,也應該極力安撫,而不是誘殺。治大國如烹小鮮,如今陳應所部駐扎在靈州,控制著關內道鳳翔路,說得好聽一點,是拱衛靈州,不使外敵從鳳翔路來犯;說得不好聽一點,卡住的正是鳳翔路大唐的咽喉。
就憑這一點,朝廷就不能動陳應。哪怕是陳應十惡不赦,睡了尹德妃,給李淵戴了綠帽子,陳應現在還不能殺。
劉文靜咬咬牙,從李世民身邊離開,緩緩走到李淵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高聲喝道:“臣尚書右仆射劉文靜以項上人頭作包,陳應不會反…”
李建成聽到大唐尚書左右仆射,聯袂下跪向李淵求情,他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然而內心里卻非常感動。大唐有一群正直的純臣,是大唐列祖列宗的庇佑,是何其幸運?最讓李建成的意外的當屬秦王李世民了。
李世民上前,扯著李淵的衣袖道:“阿爹,陳應不能殺!”
看著李世民一臉憤憤的神情,李淵臉上慢慢浮現一抹憤怒。李淵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就在這時突然左監門衛大將軍魚彥章朝李淵緩緩點點頭。
李淵讀懂了魚彥章的意思,陳應并沒跑,接到李建成的口諭就朝皇宮來了。
“朕只是隨口說說,你們緊張什么?”李淵繃緊了的臉這時候緩下來,露出陰惻惻的微笑,看了裴寂一眼,又瞅向劉文靜。
李淵能開創大唐,倒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這時候什么道義不道義,什么忠誠不忠誠,都靠手里的實力說話,過了片晌,又輕輕的嘆道,“這個陳應畢竟不是李密啊!”
“啊!”裴寂是松了一口氣,開玩笑說說自然可以,只要不玩真的就成。裴寂雖然是尚書左仆射,目前大唐第一相,位列劉文靜之上。雖然只會紙上談兵,但也知道“兵不貴多、貴精”的道理,他自然知道一支可以野戰條件大勝突厥的軍隊,是何等的恐怖。
然而劉文靜的心卻提了起來,劉文靜與李密是兒女親家。聽著李淵話里的意思,似乎不放心李密?
這是非常自然的,李淵從來就沒有放心過李密。雖然拜李密為光祿卿(相當于后世高官),爵封邢國公。可是李淵從來也沒有放松對李密的監視,當初李密想要叛逃出長安,最終因為陳應的那個露布及時到達,在關鍵時刻,李密熄滅了自己的念頭,但是安插在邢國公府的暗樁還是將李密的異常匯報到了李淵那里。
李淵望著李建成道:“陳應如今還沒有成親吧?”
李建成點點頭道:“回稟陛下,正是!”
聽到這話,裴寂心中一驚,暗忖:”天子欲賜婚?“
“不成家立業,如何能擔負重任!”李淵莫名奇妙的看著李道興,李道興絲毫不會掩飾自己的情感,此時的李道興看著李淵不想處置陳應,滿臉憤忿。
李淵呵呵一笑,根本不與李道興一般見識。
李淵又看著李建成,卻見李建成一臉淡然,仿佛殿中所議的事情,與他無關。李淵在心中哀嘆一聲,他已經明白,李建成與他產生了隔閡,父子之情漸漸疏遠。
就在這時,殿下傳來一聲高喝:“臣大將軍、武功侯、靈州總管陳應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