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原本以為挪用西縣的府庫里的稅賦,就可以完美的解決甲胄和兵刃不足的問題,然而搜刮遍全城,就差把鐵鍋砸了,總共也就得到三千余斤鐵。
這三千余斤鐵,還包括在戰場上繳獲的叛軍賊寇的兵刃和甲胄,否則缺口會更大。但是這只是鐵,而不是鋼,如果打造兵刃,需要耗損四成鐵料,也就是能實際用上的不足兩千斤。以打造明光鎧甲,最多不過百副,如果打造橫刀也不過兩百余柄。
其實,陳應想得有點太理想了。這個時代不比后世,唐朝即使在國力最為鼎盛時期開元初,全國的鋼鐵產量也不過千萬斤,千萬斤聽上去不少,不過是五千噸而已,就算是一個后世小型的鋼鐵黑作坊,一個月的產量也絕對不止這個數。
按照唐軍制式編制,戈矛、刀盾、弓弩和輕騎四種主要兵種,以陳應目前的五個團滿編,就需要補充近四百柄橫刀、六百套甲胄,還有六百只戈矛和長槍,至于盾牌也至少需要四百面。然而事實上這三千斤鐵無論如何調配,都遠遠無法滿足需要。
就在陳應一籌莫展之際,他突然看到一名年過半百,皮膚黝黑的鐵匠,在兩個徒弟的幫助下,掄起大鐵錘朝著鋼坯上鍛打著,砰砰的一陣亂敲,這個鋼坯漸漸成形,瞬間陳應愣住了。
只見這個鐵匠打出來的鋼坯為長方形,中間拱,兩邊彎,前端平,后端圓,
陳應看得莫名奇妙,這是什么東西?
陳應雖然不是古代兵器方面專家,要說十八般兵器的名字他叫不上來,但是可以肯定,這個鋼坯絕對不是十八般兵器的任何一種。
黑鐵匠大巴掌一拍腦門,懊惱道:“哎呀,你看我這腦子,平時打順手了,居然一不小心又打成鋤頭了!”
“等等!”
陳應瞬間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在明朝末年,石柱土司馬千乘、秦良玉夫婦募集石柱家鄉子弟,組建了一支戰功赫赫的兵馬,名曰“白桿兵”,白桿兵血戰渾河,收復關外四城,讓八旗兵損失慘重,名揚天下。事實上當初馬千乘組建白桿兵的時候,也是因為手中沒錢,無法打造一只甲胄精良的部隊,只能圖便宜,就地取材。
普通的長槍,只需要四兩鐵作為槍刃,雖然廉價,但是長槍的威力并不高,遇到裝備精良的甲胄或重裝部隊,只能干瞪眼。裝備殺傷力較弱的戈矛,代價又太過昂貴,然而居中的則是白桿兵的鉤鐮槍。
相傳白桿兵以堅硬的白木為桿,配帶刃的鉤,下配堅硬的鐵環,作戰時,鉤可砍可拉,環則可作錘擊武器,必要時,數十桿長矛鉤環相接,便可作為越山攀墻的工具,懸崖峭壁瞬間可攀,非常適宜于山地作戰。
自己馬上就要進入始州平定叛亂,始州就是后世的劍門關,蜀地多山,使用白桿鉤鐮槍作為制式武器,反而是最佳裝備。
原本魏文忠還在頭疼,怎么弄到鋼鐵打造甲胄和兵刃,這個蠢貨鐵匠居然打了一把鋤頭出來,魏文忠正欲大發雷霆。
陳應突然拉住了魏文忠的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鐵匠雖然是一個低賤的鐵匠,可是他卻很有眼力勁,雖然不知道陳應是什么官職,但是看著眾人對陳應的態度,就知道陳應身份不凡。
鐵匠朝陳應連連作輯道:“小老兒名叫胡狗棍!”
“胡狗棍!”陳應聽到這個名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想笑又怕這個胡狗棍尷尬,這才自忍住笑意,好一會兒,這才平復情緒,好奇的問道:“你怎么取這么一個名字?”
胡狗棍估計也是習慣了,反而非常淡定的道:“俺爹爹帶著俺娘逃荒要飯,俺娘當時生俺時,手里就一根打狗棍,俺爹爹就給俺取了一個名子狗棍。”
陳應道:“本將軍給你改個名字吧,棍者梃也,孟子曰: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統楚之堅甲利兵矣。棍者窮人之兵,狗既犬,職同衛,你以后就叫胡衛兵吧!”
胡狗棍當既跪在地上大喜道:“胡衛兵謝將軍賜名!”
“起來吧!”
“是!”
“你的手藝怎么樣?”
“不是小老兒自夸,這十里八鄉,沒有比俺老胡…”新鮮出爐的胡衛兵尷尬的閉上了嘴巴。
“鉤鐮槍會不會打造?”
“這…”胡衛兵尷尬起來。
其實也不怪胡衛兵沒有聽過鉤鐮槍,事實上鉤鐮槍是古代戟發展衍生出來的一種兵器,在宋代開始大成。
陳應回想著鉤鐮槍的樣子,從木炭中找到一個細長條,充著鉛筆,然后找來一張紙,將鉤鐮槍的樣式畫出來。當然陳應并不是職業畫家,畫出來的鉤鐮槍也慘不忍睹,不過總算還是看出大致的輪廓。
胡衛兵雖然沒有什么文化,可是腦袋卻非常聰明,僅僅琢磨了小半天時間就打造出來了陳應想要的鉤鐮槍,這種打造出來的鉤鐮槍并不太廢鐵料,一只槍頭僅需要二十六兩鐵,依靠現有的鐵料,足足可以打造一千余只,勉強可以解決燃眉之急。
勉強解決裝備問題,陳應開始集結軍隊進行訓話。
已經滿員的勛二府,老兵異常欣喜,他們絲毫沒有大戰來臨前的那種緊張。現在終于不用當空頭軍官了。陳應將這些新兵分配到各團,原本勛二府只有四個團的空架子,現在卻組成了勛一、勛二、勛三、射聲和越騎五個團,每個團下轄三個旅三百人,加上親兵隊,全軍已經一千五百七十三人。
陳應清清嗓子道:“諸位將士,你們也看到了叛軍賊寇,都是一群喪心病狂的狗雜種,他們連剛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沒啥好說的,遇到賊寇,砍他娘的!”
“砍他娘的!”
眾將士整齊大吼著。
特別是這些新兵,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土著居民,因為這場叛亂,毀壞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對于叛軍,他們有著刻骨的仇恨。
“但是…”
陳應拉長的聲調,聲音陡然高了八度:“咱們是去平叛,不是去送死,都他娘的跟老子長點心,好好訓練。別他娘的上陣就拉稀…”
西縣城外,一千五百余名將士手柄白桿,展開了緊張的訓練。陳應甚至都不知道,他無意的一個舉動,居然打造了大唐朝唯一支山地戰鐵血雄師,十二年后,吐蕃入侵大唐,這支白桿軍三個晝夜急馳五百里,創下這個時代急行軍的記錄,然后在未經休整,直接投入戰斗,十二戰全勝,連敗吐蕃軍十二陣,從此以后讓吐蕃軍看到血色戰旗,便望風而逃。
七天之后,大唐武德元年十月十二日,一千余柄鉤鐮槍打造完畢,陳應將這批鉤鐮槍下放到將士手中。西縣城外,一千五百余名攜帶七天的行軍干糧將士們整裝待發。
陳應站在軍前,梁贊將牛羊帶到陳應面前,讓陳應斬三牲祭旗。
就在這時,城門洞里緩緩走出一輛牛車。牛車上拉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陳應上前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趕車的婦女穿著孝服,一臉悲傷。
梁贊走到陳應面前道:”將軍,吉時快過了,錯過了吉時,蒼天為怪罪的!“
陳應推開梁贊。
孝服婦女哽咽道:”夫君他沒挺過去!“
陳應一把掀起尸體上的白布,孝服婦人眼中閃過滔天的恨意。
中國人講究人死為大,驚擾死者的行為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若非陳應是一名堂堂的將軍,恐怕這個婦人也會上來跟陳應拼命,在眾人一片不解的目光中。
陳應緩緩拔出橫刀,將手心劃出一刀口子,鮮血滴到了白布上,逞現一片殷紅之色。
陳應大吼:”我以我血薦軒轅,血債還需血償還!“
梁贊見狀,拔出匕首,劃過手掌心跟著大吼:”我以我血薦軒轅,血債還需血償還!”
勛一團校尉段志感也跟著大吼:“我以我血薦軒轅,血債還需血償還”
“我以我血薦軒轅,血債還需血償還”
一千五百余名將士吼過這一句口號,白色的蓋尸布已經變成一面血色戰旗。
這面沒有一個字體的血色戰旗,迎風獵獵作響,
陳應率領一千五百余名將士,邁著堅毅的步伐,朝著始州城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