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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推磨

  阿音說道:“估摸著中午他們到了都皮裂嘴歪了,喝酒可不一定喝得下了,再給他們熬點血米湯吧。我再找點雞血藤子,給他們煮水泡泡腳。”

  李君閣說道:“磨豆漿這事情交給我們就好,阿音,我們先把雞燉好,然后您幫我澆豆子去。”

  燉雞湯簡單,大煤砂罐裝熱水,拍塊姜,然后將燙好洗凈的雞塊放進去,罐囗上面蒙上桑皮紙,放蜂窩煤爐子上慢慢烀著就成。

  弄好雞湯,李君閣拎起泡黃豆的桶,對阿音說道:“走,阿音,幫我澆豆子去。”

  來到屋邊大石磨旁邊,這磨也有年頭了,上磨比下磨矮了三分之一,這是因為磨齒被不斷磨平后又重新鏨出來,來來回回把上磨都鏨矮了。

  上磨是翻起來用棕繩垂掛在下磨邊上的,李君閣拿個刷子將磨盤里里外外刷干凈,然后將上磨放下來,仔細對準磨芯,將上磨套上去。

  上磨七八十斤,這活只能男人來。

  上磨像一個太極圖,不過陰魚那邊是凹進去的,太極魚眼的位置上是一個填料的洞。

  上磨側面還有一個大方木頭楔子,楔子上有個跟地面垂直的圓孔,那是安推磨的推子用的。

  將推子上的榫頭安放在上磨楔子里,阿音在磨子的導流囗下面放了一個干凈的大木桶接豆漿,然后將磨子里外都澆濕,開始往進料囗里面澆豆子。

  推磨也是有訣竅的,每一次發力后磨盤楔子不能在自己身體和磨芯的連成的直線上,而是要揺過去一定的角度,而是要不然下一次推拉就沒法發力了。

  李家溝“推磨,揺磨,推豆花兒,請大嬢兒…”那首兒歌里,其實一個“揺”字,就已經道出了推磨的訣竅。

  黃豆是昨天晚上就泡好了的,一個個鼓鼓漲漲,每勺十幾個豆子半勺水,磨子一轉,很快就有細細的豆漿沿著磨縫流了出來,在磨溝里匯集,最后順著導流槽流進下面的大木桶里。

  一股生豆漿的清香氣息彌漫開來。

  李君閣一邊均勻地推拉這磨盤,一邊跟阿音聊天。

  李君閣說道:“阿音,您那天給我唱了歌,我也給您唱一首唄。”

  阿音眼睛盯著進料囗,一邊添豆子一邊說:“嗯,您唱。”

  李君閣就接著推磨的節奏,用《鐵道游擊隊》的調子唱到:“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李家溝的光棍就要來到,彈起我心愛的竹條鏢,可不能白白的放跑了…”

  阿音笑得打跌:“嗯,可不能放跑了,一鏢穿了下鍋,過個肥中秋!”

  李君閣赧然道:“怎么就能直接下鍋呢,太浪費了!好歹用完再下鍋嘛!”

  阿音哈哈大笑,用勺子頭輕輕敲了李君閣額頭一下:“別鬧!逗得我手都不穩了。”

  兩人換了個話題,李君又說道:“丁山黃土朝天尖,夾川豆花飯的老話,意思是丁山腳下的大米,黃土埂上的豆子,朝天尖的辣椒,做出來的豆花飯最好吃了。”

  阿音問道:“丁山在哪里?”

  李君閣說道:“丁山啊,在夾川的另一個方向,當年丁山的山神跟碧峰山的山神打賭,比賽誰長得高,結果碧峰山長不過,于是想了個主意,半夜趁丁山睡著了,偷偷在他頭上放了個磨盤。從此丁山就不長個了,碧峰山卻長到了現在的高度。”

  阿音哈哈大笑:“我知道您這憊懶的二皮性子是跟誰學的了,原來是跟山神學的。”

  李君閣還鄭重其事的說道:“這可是真的啊,您現在去丁山看,山頂上還有一個大磨盤,那座山看起來就像一個‘丁’字,所以才叫丁山。”

  兩人邊聊邊干活,倒也不無聊,不知不覺間就將半桶豆子磨完了。

  清洗干凈石磨,重新將上磨盤和推子掛起來,李君閣拎著大木桶去廚房交給妮媽媽。

  阿音挑了一把尺二尖刀掛腰上,對李君閣說道:“二皮,走,我們給豬兒蟲和二準弄點藤子去。”

  兩人出了寨子,往側面一條小路上走去,行不多遠就走到一條溪溝邊上,兩面都是原生林木,上面攀著好些藤子,有些甚至從山溪這邊攀掛到了山溪那邊。

  “嘿,這個神奇了呢,這藤子是怎么牽過去的?這真是匪夷所思了。”李君閣摳著腦門芯子問阿音。

  阿音說道:“那藤子就是雞血藤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牽過去的,反正它還有個名字叫‘過山龍’。”

  李君閣看得嘖嘖稱奇,跟著阿音走到了一株手腕粗的藤子旁邊。

  藤子上長著革質的心型葉片,沿著一株野樹攀上去,占了野樹三分之一的生存空間。

  就見阿音用刀刮了一下藤子底部,然后側耳傾聽。

  李君閣笑道:“哎喲,您還守著這個傳說呢?”

  阿音莞爾道:“哈哈,刮一下又費不了多少事,萬一哪天刮出動靜來了呢?”

  李君閣點頭,笑瞇瞇地說道:“對的,有殺錯,沒放過!”

  阿音給了李君閣一腳,說道:“不準笑話我,這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了。”

  李君閣說道:“真不是笑話您,小時候聽人說吃了李子馬上喝水會打擺子,我可是至今吃完李子都還半天不敢喝水呢。”

  阿音抽出刀子來,蹲下身子在藤子底部來了一刀,又站起身子一刀,砍下一人高一段。

  將截面橫過來向李君閣展示:“二皮,您看這截面。”

  李君閣一手扶著底部,只見截面的部位,是淺棕色,以中心為圓心,分布著幾圈血紅的圓圈。

  紅色的液體正從幾個圓圈里向外滲出,真的好像在流血一般。

  李君閣說道:“以前都是直接砍了當拐杖,還真沒留意過雞血是這么一圈圈分布的。”

  阿音說道:“它還有個別名叫‘五層血’,取的就是這個特性。”

  兩人開始一起用力往下拉砍斷的藤子,跑山人的規矩,既然把藤子砍斷了,能不浪費就不要浪費。

  藤子攀附得很緊,拉下來還真費了不少勁。

  將藤子砍成一米多一段,扎成兩捆,再弄了一個竹尖扁擔挑回寨子。

  回到寨子,將藤子丟在敞壩上晾曬著,李君閣進了堂屋,桌上巨大的茶壺里面是泡好的老陰茶,妮媽媽還往里邊放了金銀花和胖大海。

  李君閣將涼茶灌了一水壺,出來對阿音說道:“要不我們去等他們吧,回來的路上順便把雞收了。”

  阿音說好,兩人又去翻了能裝竹雞一個大籠子出來,一起到寨子后邊的坡頂等著兩人的到來。

  閑得無聊,干脆一人采了一把官司草,斗草玩。

  玩了好一陣子,就聽見石板路上拖泥帶水的腳步聲傳來,正是朱朝安跟司星準倆人。

  朱朝安一看到兩人就像看到救星一樣,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手直揮:“呼哧呼哧…快…把我的包下下來…呼哧呼哧…”

  司星準也差不多,將攝影機的包往石板路上一放,一屁股就坐下了,說道:“死二皮…呼哧呼哧…要是苗寨沒您說的那么好…您就把老子背下去…呼哧呼哧…”

  阿音給兩人把包下下來,李君閣給兩人遞上涼茶,說道:“先別說話,把氣喘勻了再說,可不能久坐啊,二準,趕緊起來慢慢溜著。”

  兩人拿著涼茶就是一通猛灌。

  山頂風大,李君閣又從兩人的背包里翻出毛巾,給兩人擦了身子,換上干衣服。

  好不容易兩人才算回魂了,司星準說道:“一路行來,真沒看著啥好的,風景比我們李家溝那邊差遠了。”

  這小子在李家溝呆了三個月,將自己當李家溝人了。

  朱朝安卻是個吃貨,抱著籠子都要哭了:“竹雞呢?說好的竹雞呢?有一個過過嘴癮也好啊,爬了這么久,全靠竹雞撐著,臨了您給我看一個空籠子!”

  李君閣說道:“哈哈哈,為了讓您們體驗樂趣,這還沒去收堂子呢。”

  朱朝安立馬就來精神了:“啊?哈哈哈,那還等啥,走走走!”

  李君閣說道:“您不再歇會?”

  朱朝安說道:“神仙都拜了九十九,最后一眼見真佛了您讓我歇會?我跟您說今天能抓到竹雞還則罷了,要是沒有,我跟二準真掐死您。”

  李君閣將二人的背包一把拎起來說道:“應該沒問題,那堂子里雞可不老少。就在回去的路邊不遠。”

  司星準說道:“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豬兒蟲,趕緊趕緊,我還沒見過竹雞啥樣呢。”

  倆人拎著鳥籠子,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著,李君閣跟阿音在后面看得直笑。

  四個人邊聊邊走,李君閣笑道:“豬兒蟲,您這一趟,減肥效果比在李家溝呆三天都有效。”

  司星準說道:“我還以為我的體力已經算不錯了,咋感覺還不如豬兒蟲呢?”

  李君閣心想豬兒蟲雖然減肥還沒有完全成功,但是靈泉水也是喝過幾次的人了,要說起身體素質來,二準還真不一定比得過。

  嘴里說道:“您們這都算不錯的了,我們估摸著得四個鐘頭呢,結果您們到得還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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