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茂和唉聲嘆氣,嚎啕著一手抓著溫朔的手,一手拉住鄭文江的胳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我這,我這就是上半輩子作孽多了,才生出這么倆混賬兒子啊,他們咋就一點兒禮貌都沒有,連,連他媽長幼都不分了,唉…”
溫朔和鄭文江這伙人哭笑不得。
劉錦劉華這兄弟倆尷尬不已,劉茂和的老婆遠遠站著大氣不敢出一聲,兩個兒媳婦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來,站在門口撇著嘴露出嫌棄的神情。
劉茂和的倆孫子、一個孫女趁著沒有大人看管,嘰嘰喳喳地跑到這屋來玩兒了。
“哎哎,大孫子,大孫女,爺爺的好寶貝兒們!”
劉茂和老淚橫流,抹著淚兒把孫子孫女叫到身邊,攬進懷里親親這個,又親親那個,親得三個小娃娃嗷嗷叫著掙扎。
劉茂和突然正色,板起臉瞪視著三個娃娃,指著溫朔道:“來,這是你們溫爺爺,喊爺爺!”
最大還沒六歲的孩子,懂個什么啊?
看爺爺如此嚴肅,就都趕緊聽話地扭頭朝著溫朔喊爺爺。
溫朔哭笑不得,一手撫著額頭,一手還得忙不迭去摸孩子們的頭,一邊不得不點頭應聲,趕緊從兜里掏出錢包,給每個孩子塞了五百塊錢算做是紅包:“乖,去外面玩兒吧,啊!”
“哎哎不用不用,這小孩子啥都不懂,給他們什么錢啊…”
劉錦劉華趕緊客氣著阻攔,一邊示意媳婦過來把孩子領走。
溫朔笑道:“大過年的,給孩子們壓歲錢也應該的,那什么,讓孩子們拿著去買點兒零食兒、玩具什么的!那個,他們的爺爺喝醉了,你們別介意他的醉話,咱們啊,各論各的稱呼,啊!”
“是是是。”
“溫董事長說得對…”
兩人忙不迭點頭,倆媳婦也已然走過來拽小孩子。
可劉茂和卻攬著三個孩子不讓走,非得讓他們再去叫鄭文江爺爺,看情況,他是打算要讓孩子們把在座諸位全都要叫一遍了!
溫朔心想我靠,這貨該不會是故意裝醉,讓孫子孫女掙錢吧?
七八個人,有自己已然做表率每個娃娃給了五百塊,大家伙兒都給的話…呵,一萬多塊啊!
劉錦劉華兄弟二人急忙勸阻著父親,那邊倆媳婦也終于把孩子們從劉茂和的懷中拉走。
劉茂和更急了:“你們,你們四個,啊!都,都給我挨著桌的敬酒,喊叔叔,要禮貌…過年啦,要磕頭…”
劉大村長的兒子兒媳幾乎要瘋掉。
他們知道父親的脾性,哪怕是喝醉了,也必須在家中說一不二,家里誰也不敢反駁他的意見。尤其是,當著外人的面時,那更要對他絕對的服從,否則,脾氣上來他敢把房子給拆咯!
可這樣的要求,未免太讓人尷尬了。
以往,劉茂和喝得再多,也沒有這樣耍過酒瘋啊,這大過年的…
劉吉、侯金強、李巖彪、詹傳海、馬曉斌全都坐不住了,一個個趕緊起身過去,忍著笑連連勸阻劉茂和,卻怎么勸都沒用,而且越是勸,劉茂和的脾氣反而越大了,他的嗓門兒越來越大,吵嚷著幾乎要把房頂掀開,甚而因為兒子兒媳沒有馬上按照他的指示執行,怒氣沖沖地作勢要動人,還好被鄭文江他們幾個人生生拉住。
事情鬧到這般程度,身為客人的鄭文江他們,也有些臉上掛不住了,這事兒整得,回頭劉大村長的家人,能不埋怨他們?
就在大家都焦慮不堪,無計可施時。
坦然坐在桌旁,好一會兒都沒怎么發聲,也沒去阻攔劉茂和的溫朔,忽然輕輕淡淡地說了句:“老劉,這樣不好。”
聲音不大,也沒什么叱責的語氣。
但明顯已經進入醉酒癲狂狀態,完全失控了的劉茂和,好似突然間酒醒了一大半,他停下揮舞著的胳膊安靜下來,繼而向抓著他胳膊,擋在他身前的幾人露出歉意尷尬的笑容,然后轉身,嘿嘿笑著坐回到溫朔身旁,想說幾句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吞吞吐吐遲疑了一會兒,他似乎有點兒死要面子,想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找個下臺階,扭頭瞪視著神情緊張尷尬的兒子兒媳,皺眉斥道:“文江、侯金強幾個人你們不叫也就算了,這溫董事長,啊,早幾年你們就都聽說過了,那是,是跟我拜了把子的,你們不叫叔怎么行?”
這句話也算是有力。
鄭文江他們愈發哭笑不得,忍俊不禁。
而劉茂和的倆兒子、倆兒媳,聽了這番話之后,相互看了幾眼,一個個稍稍猶豫一番,還真就走上前去,由劉錦當先,端酒敬溫朔,躬身彎腰,認認真真地說道:“叔,新年好,侄兒給你敬酒了。”
說著話,他一邊想溫朔使了個眼色,又扭頭朝著自己媳婦兒,以及弟弟、弟媳使眼色。
意思是喊就喊吧,只要別讓老爺子再鬧就好。
好不容易老爺子被溫董事長一句話給勸住了,萬一咱們再不喊,老爺子又發飆了可怎么辦啊?
一般情況下,這種事兒劉錦劉華這兄弟倆再怎么不情愿,也能湊合著上前敷衍喊聲叔叔,端杯酒,無所謂的事兒了,只為了哄著他們喝醉酒的親爹別再鬧騰。
至于做媳婦兒的,那怎么能好端端上前自降輩分喊一個小伙子叔叔?
這不是欺負人嘛。
可溫朔聲名在外,誰心里不欽佩不服氣?
再者剛才溫大董事長出手闊綽,給了孩子們壓歲錢…
也罷也罷,喊就喊吧。
于是乎,劉錦的媳婦兒拉著倆孩子,劉華和老婆拉著一個孩子,上前訕笑著喊了聲叔,并作勢要去端杯給溫朔敬酒。
年紀輕輕的胖子,頓時被喊得臉紅脖子粗,他苦笑著接過劉錦的杯子之后,就趕緊抬手制止劉華以及倆媳婦要端杯敬酒的動作,舉杯示意了一下,然后喝掉杯中酒,扭頭對劉茂和說道:“行了吧老劉?你別為難家里人了,多沒勁啊,讓我們也難堪!那,不許再胡鬧了,我們也不送你離桌,咱們繼續嘮嗑兒,喝幾杯一會兒吃飯。”
“這不都是應該的嘛。”劉茂和嘿嘿訕笑。
“應該什么?”溫朔微微皺眉,面露些許不悅,道:“我們哥兒幾個都年紀輕輕的,讓你這么一折騰,把我們都當成半老頭子,折了我們的壽,你就樂意了是吧?”
“不不不,絕對沒那個意思。”劉茂和趕緊解釋道:“我就是,就是讓,讓孩子們懂得禮數,知道長幼順序不能亂,是吧?”
“少扯淡了,啊!”溫朔笑著點點頭,一邊揮手示意劉錦、劉華他們可以放心出去了,別在這兒。
兄弟二人和兩個媳婦兒,趕緊拽著娃娃往外走去。
他們心下狐疑,這老爺子耍酒瘋幾乎都要瘋掉了,一開始溫董事長也勸阻了,卻怎么都沒勸住,之后這么多人勸、拽,也愣是拉不住他,眼瞅著就要鬧出大亂子當眾打人了,結果沉靜了一會兒的溫董事長,輕輕淡淡隨便那么一句話,就讓老爺子安靜了下來。
這還不算,老爺子竟然好似酒醒了似的,對溫朔畢恭畢敬,滿臉陪著笑…
真是神了啊!
圍坐在餐桌旁的鄭文江、劉吉他們,其實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好嘛,這么多人怎么都勸不住,拉不住的一個醉鬼,一哥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偏生就把這頭醉鬼,給鎮住了。
還,震醒了!
剛才劉茂和醉酒發瘋嚎叫著揮著胳膊要打人,到突然的安靜下來,咧開嘴陪著笑坐回去…
陡然間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讓人感覺極度不真實,太假!
莫非,劉茂和就是想著裝醉耍酒瘋,然后讓孫子孫女在這幫年輕土豪面前掙點兒錢?
不對啊!
以劉茂和的財富實力,以及平時出手闊綽的豪爽性情,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即便是他有這個心,卻也不敢隨隨便便耍弄咱們這幫兄弟,更不敢耍弄一哥吧?
瞧他剛才在一哥面前那副慫樣子,老實得就像是在老師面前犯了錯的小學生。
到底是一哥啊!
怎么就有這么大的能耐?
鄭文江低頭,呲牙咧嘴地在心里罵了句:“娘的,怎么老子就覺得,越追,差距就越大呢?還他媽讓不讓人活了?!”
坐在對面的馬曉斌,心里更是仔細地揣摩著,剛才一哥是如何做到一語點醒了醉酒癲狂狀態的劉茂和,并且讓劉茂和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恢復了理智?這…不科學!
思來想去,馬曉斌覺得這一招自己揣摩不透,也學不來的。
因為他覺得,這般不科學的現實狀況,只有一種可能——劉茂和極度懼怕一哥,而一哥,又有著極強的氣場。
所以唯有他,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現象,也只是讓人目瞪口呆了一小會兒,畢竟都是喝了酒的人,而且劉茂和已然恢復了些許,不再鬧騰,大家很快又在溫朔刻意的引導下,恢復了喝酒聊天。
不過,有了劉茂和先前那一鬧,大家其實也沒多大心思繼續在這兒喝酒了。
而劉茂和,接下來更是連半杯酒都沒喝下去,便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把劉錦、劉華招呼過來,一起將劉茂和送到臥室,溫朔和鄭文江提議大家就此散了吧,繼而共同往外走去,向劉茂和的老婆和兒媳婦打招呼不用再張羅晚飯,剛才大家吃了那么多菜,喝了那么多酒,都已經飽了,又說些給你們添麻煩、叨擾了,辛苦你們還得收拾之類的客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