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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章 為人,處事,言行

  黑色的商務車行駛在鄉野田間的道路上,隔著車窗向外看去,天高云淡,微風吹拂中,遍野金黃如波,視野極為良好,遠處的大山似乎都能清晰地讓人看到它身上的一草一木。

  長期生活在都市之中的人,見到這般情景,往往會莫名地生出愉悅、爽朗、輕松的感覺。

  門外人不知其中所以然,便會說親近自然,空氣良好。

  這沒錯。

  但門內人卻對此知曉的更為清晰透徹——那是人體陰陽五行,與清澈大自然五行之間的感應。

  不需要多么濃郁的天地靈氣,良好的環境,會從各方面滋養潤澤人的身心。

  人生于天地,最終化入天地。

  這便是自然。

  胖子安靜地望著窗外快速不斷倒退著的風景,一邊享受著這種視覺上帶來的愉悅舒適,一邊思忖著,在靈氣濃郁,所謂洞天福地的好地方修行,是否就真比這般天高云淡的曠野之地,要好呢?

  自古以來玄門人士,便求索洞天福地,汲取更多的天地靈氣以為己用,但真正能在有生之年達到向往境界的,又有幾人?

  而有記載煉神還虛,一朝歸真羽化,寥寥無幾者,卻并非出世躲在洞天福地修行的高人。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躲在洞天福地修行就不能成就天人身。

  因為有記載的,一定是入世者,而出世者,不為人所知,自然也就難以錄入歷史的記載中。

  到底哪一樣好?

  誰也不知道。

  修行玄法不過短短四年多點兒,經驗著實少得可憐,又沒有師門教導指點的胖子,更不清楚,也不好說這里面的門道。但他出于自私,舍不得出世孤修、苦修,更舍得斬斷三情的心理,下意識地便認為,一味修行拋棄所有,追求證道之途的玄士,似乎都走入了一條歧途。

  遼闊的大草原上,沒什么洞天福地,只是一味地遼闊、干凈,陶冶。

  偏生就出了一位放眼玄門江湖,無論是修為深淺還是修為心境,幾乎無人能及的娜仁托婭!

  車停至遲家大院的門口。

  溫朔從沉思中回過神兒來,便看到院門臺階上,走下來一位濃眉大眼、精神矍鑠,身板硬朗的中年男子,滿面帶笑。

  應該就是遲容的父親,遲寶田了。

  溫朔趕緊推開車門下車,搶在了鄒天淳前面,無需介紹,已然快步走上前去,主動伸出了雙手,滿面堆笑地打著招呼:“伯父您好您好,我叫溫朔,是遲容的大學同學,舍友!”

  “溫朔,溫總!”遲寶田爽朗大笑,頗為開懷地說道:“哎呀,經常聽我們家豌豆子說起你啊,了不得,了不得!”

  “豌豆子?”溫朔一愣。

  “哦,就是遲容,他小名叫豌豆。”遲寶田樂道:“俺們鄉下人沒啥文化,不會給孩子起名,有他那一年我正好倒騰豌豆掙了錢,就順嘴給他取名叫豌豆子,哈哈。”

  說笑間,他終于松開了溫朔的手。

  溫朔道:“我還不如他呢,連個小名都沒有,父母取名溫朔,平常就叫朔子了…”

  遲寶田哈哈一笑,抬手極為親密地拍了拍溫朔的肩膀。

  原本因為兒子經常提及,并不吝贊賞,故而遲寶田對溫朔的印象極好。如今初次見面,溫朔的熱情和禮貌,尤其是那種毫不拿捏、痛痛快快的作態,更是符合遲寶田的性情喜好。

  “哦對了…”溫朔是剛想起來什么,趕緊轉身去車上那東西。

  已然走過來的鄒天淳,哭笑不得。

  荊白則是站在更靠后些的地方,一副風輕云淡、視若無睹的樣子。

  溫朔從車上拎下來兩個禮品盒總計四瓶好酒,外加兩條香煙,笑瞇瞇地上前說道:“大伯,這不是什么京城特產,我這人粗心大意,今兒早上睡醒才想起,來家里做客竟然沒給您老帶點兒東西,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這不,趕緊讓鄒先生帶著找了家商場買了點兒煙酒。”

  “你看你,這不是見外了嘛!”遲寶田皺眉面露不喜之色。

  “得,您老別生氣,我知道買了東西您會生氣,您也不差這點兒東西。可我要是空著手來,自己臉上也過不去。”溫朔笑呵呵地說道:“好歹您是長輩,讓著點兒我,別讓我太作難,對吧?”

  遲寶田忍不住樂了:“嘿,你小子行,走走走,別在外面耍嘴皮子了,趕緊家里去!”

  “好好好…”溫朔忙不迭點頭。

  幾個人說笑著往家里走去。

  荊白走在最后,心中悵然——溫朔這胖子,實在是沒有半點兒江湖玄士、高人的風范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胖子壓根兒也沒想當高人。

  前面,遲寶田邊走邊說道:“一會兒我給遲容打電話,讓他趕緊請假回來住幾天,這老同學老舍友到家來做客了,他…”

  “別介。”溫朔道:“之前我和他已經聯系過了,叮囑他別回來,等我返京之前,去找他。畢竟我的時間相對自由一些,他這剛開始工作,動輒請假好幾天,不像話,您也別讓他太為難。咱又不是什么外人,沒必要非得興師動眾,那豈不是見外?”

  “可是這么大老遠你來一趟不容易…”

  “伯父,別打電話讓他為難了,真的。”溫朔的神情極為真摯:“他如果時間方便,不用您說也肯定會回來。您想啊,知道我來家里了,他原本心里就左右為難呢,您再打一電話過去,豈不是逼著他不回來都不行了么?我這人喜歡有一說一,老同學、舍友不遠千里到家里了,情理上是該回來好好招待,可也不是什么必須就得回來,我如果在這種事兒上斤斤計較,覺得他不夠意思,那我也就不配做遲容的兄弟了。”

  這番話說出口,著實把遲寶田感動得差點兒掉出淚!

  瞧瞧人家溫朔,也難怪年紀輕輕便有了如今這等令人高山仰止的成就,僅憑這份心,這份為人,這口才…

  這世上,同齡人中又有幾人能比?!

  而溫朔說這些話的時候,恰好遲容的母親也從東配房那邊出來,全都聽到了耳中。

  “小朔啊,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她忍不住快步走了過去,“常聽俺家豌豆子說你好,哎呀,他能有你這樣的同學、兄弟,可真是有福氣咯…哎,老遲啊,你咋還讓孩子拿著東西,不接過來?”

  說著話,她緊接著又提醒叱責遲寶田。

  遲寶田呵呵憨笑。

  他的老婆已然從溫朔手里接過了禮物,小碎步邁開當先引領著往正堂屋里走去。

  和溫朔接觸甚少的鄒天淳,心里五味雜陳。

  實在是看不透溫朔了。

  在臥狐嶺見過溫朔后,綜合其低調不合群,以及大戰之時凜然而起震懾群雄,鄒天淳覺得溫朔此子年紀輕輕便有出世高人的清冷孤傲范兒;第一次和溫朔通電話后,鄒天淳覺得這家伙城府極深,且心性強勢,令人難以接觸;昨晚在火車站,則覺得這就是個小混球!

  可剛才,溫朔從下車,到現在的表現,證明他是一個善解人意,無時不刻處處為他人著想的老好人,能言善辯又心性良善,為人大氣,不拘小節,又心細如發,禮貌謙和…

  困惑中,鄒天淳在進屋前扭頭看向荊白,遞過去詢問的眼神。

  荊白微微一笑,神情淡然。

  他知道鄒天淳在困惑什么,但他也知道,鄒天淳看到的、了解到的、想到的各種不同的溫朔,其實還遠遠不夠。

  而荊白,則是司空見慣,且對溫朔極為了解了。

  了解溫朔的人,都清楚溫朔這個人其實很簡單——會做人、會做事、看似吝嗇摳門兒貪便宜撈好處,實則仗義,舍得付出和分享,其天性善良,偏生對敵時心胸狹隘受不得半點兒委屈,有委屈一定會立刻加倍報復回來——比小人更小人,比君子更君子。

  遲寶田兩口子心情大好,沏茶倒水忙得不亦樂乎。

  請他們都坐到沙發上,沏上了茶水之后,遲寶田才說道:“溫朔啊,這次可讓你笑話咯,哈哈!”

  話說不明,但溫朔何等精明之人?

  他笑呵呵地說道:“您這么說,豈不是正在笑話我?其實這種事兒您全然沒必要放在心上,信則有不信則無,不可不信卻又不能全信,別的我不說,您回頭問問遲容,我們在學校里聽考古的專家們講授考古經驗,野外考古時遇到過很多稀奇古怪,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又該怎么講?所以啊,我對這種事兒有一種看法,也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您老別笑話我啊…”

  “哎,這咋能笑話啊?”遲寶田認真道:“京大的學生,又是京大最優秀的才子,那說什么可得認真聽聽,等于是不掏錢就聽著京大的課,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喲。”

  眾人皆笑著點頭附和。

  溫朔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著,道:“咱們不宣揚,不去信,可是遇到這類事情了,咱們做點兒啥就圖個心安。比如全國各地逢年過節的,上墳燒紙祭奠先人,能不能真燒到了先人手里,誰知道?誰能確定?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請人畫符念咒作法之類的,也同樣道理,成與不成另說,起碼咱心里要踏實一些,您二老覺得呢?”

  言罷,溫朔把目光從遲寶田臉上,又移到了遲容母親的臉上。

  “對頭!”

  “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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