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結束后,同學們以及家屬、老師們紛紛在禮堂,或者到外面學院各個地方合影留念。
作為學生代表的溫朔,自然會被諸多人拽著拉著合影。
這種場合下,他實在是不好拒絕任何人的邀請,面帶笑容地和熟悉、不熟悉、認識,甚至不認識的同學合影。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同學雖然有心要和溫朔合影,但看到那么多同學圍擠過去,排著隊要和溫朔合影,他們就不再去湊熱鬧。
或許是自尊心使然,或許是,不想給忙碌的溫朔再添麻煩。
和和氣氣地應付著同學們合影留念的要求,胖子有苦說不出——公司那邊事情還多著吶,自己今天還得去一趟軟件公司,昨天林波給他打電話說,上次隨口提及到,關于那種自主運行,按照提前輸入存儲的運算條件,從而可以按照輸入信息迅速進行算命的軟件程序,有一個研發小組已經搞出來了。
溫朔今天就想過去先搞一套到手里,他自己每天擠出時間搞的那套軟件,至今仍舊存在巨大缺陷,無法進行有效運行。
畢竟,還是不夠專業,時間也不夠啊。
但如果有了這一款基本成熟的軟件小程序,他就可以當作一個基礎版本,一點點進行內部的改進升級,增加、修改其中的運行測算條件,增強其運算能力和精確度等等。
最后失敗也不要緊,重新做,就當是積累經驗吧。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手這款軟件小程序,進行相關的研究和改進。
但現在,卻被眾多同學纏身,接下來還得,也必須去主動找院長、諸多教職工們合影留念——如果他不去的話,難免會被一些有心人詬病,呵,瞧瞧這溫董事長,名利雙收自覺地位高身份不一樣了,連咱們學院的院長和老師們,都不放在眼里啦…
以前溫朔或許會不屑于理會這種風言風語,但現在不行啊,畢竟被聲名所累,他得注意形象。
他的個人形象,代表的已經不完全是自己了。
“溫朔,我,我能不能和你合張影,留個紀念?”一位相貌出眾的女生終于等到了溫朔身邊沒有了其他同學,趕緊攔在了他的面前。
“唔。”溫朔稍稍怔了下,旋即微笑點頭:“當然可以。”
這位女生,與四年前剛剛入學時的容貌,已然有了很大的變化,確切地說,應該是氣質、神采更為成熟穩重,而當年的那個她,還帶著些青澀的幼稚,以及…自視甚高。
她叫秦珍珍,是考古文博學院博物館學系的。
當年軍訓時,還曾經因為想要占溫朔小攤的便宜,不曾想被溫朔記了賬,當眾要錢,實在是丟盡了顏面。
四年時間匆匆而過…
今日秦珍珍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提出合影留紀念的要求,不禁令人回想起了當年的那一幕,仿若就發生在昨日,難免會讓比之當初更為成熟的二人,有些尷尬。
“謝謝,謝謝。”秦珍珍紅著臉請同學幫忙拍照。
“照片洗出來之后,我會讓人送到你公司的。”秦珍珍紅著臉,低著頭小聲卻認真地說道。
“好。”溫朔點頭微笑道:“那,咱們有機會再聊,我得去找院長和老師們合影了。”
“啊,好的好的。”秦珍珍有些不舍,有些遺憾地點頭,望著溫朔已然轉身離去的寬厚高大背影,突然整個人像是耗盡了精氣神般,雙肩下垂,站姿歪斜,輕輕嘆了一口氣。
四年前軍訓時,自己又何必…
如今悔之晚矣!
在無奈和故作輕松愉悅的演繹中,溫朔終于熬過了同學們的盛情,轉而神色誠懇又極為謙恭地去找教職工、老師們合影,卻發現院長和幾位主要領導已經離開。
終于走出禮堂,來到學院外透著古樸雅靜氛圍的院落,沒有看到舍友們的溫朔,猶豫著是先回宿舍,還是去軟件公司。
想了想,還是去軟件公司吧。
和舍友們已經約好,明天全校的畢業典禮結束后,晚上一起吃散伙飯。
不曾想,他剛出學院大門,一個人便從旁側幾棵大樹遮掩的長椅上起身,快步迎了上來:“溫朔…”
“唔,遲容啊。”溫朔微笑點頭:“怎么就你自己?他們呢?”
“今天大家都忙,各自的社團都有各種歡送會之類的活動,”遲容神情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一會兒也要去體教那邊,參加武術隊和散打隊的活動,剛才畢業典禮結束,我看你挺忙的,就到外面來等你…嗯,其實就是有些話想跟你說說。”
溫朔笑著抬手攬住了遲容的肩膀,道:“不用說了…唔,你別誤會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為了解除咱們兄弟之間的誤會,這種話就不用說,既然是兄弟,太在意就見外了,是吧?”
“老大,你總這樣其實也不好。”遲容苦笑著搖頭說道。
“什么不好?”溫朔疑惑道。
“別人還沒說什么,你直接就猜到了,而且還替別人講出來…”遲容撇撇嘴,道:“你知道楊修怎么死的吧?”
遲容此刻站在溫朔的右側,溫朔一翻白眼,抬起左腿從后面踢了一下遲容的腿彎,差點兒讓他跪下,好在溫朔身高體壯力氣足,攬著他肩膀的手一用力,攥住了遲容,同時嘴里罵了句:“靠…你還真想把我弄死啊?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我這毛病以后得改改。”
“老大,雖然說今兒咱們兄弟把話說開了,但…”遲容撓撓頭,有些猶豫,卻又倔強地說道:“反正心里總是不舒服,我現在就一個要求,嗯,也是憋了四年的一個想法,正好趁著這次機會,提出來。”
溫朔一臉詫異,卻是爽快道:“你說你說!”
“沒別的,咱倆打一場!”遲容干脆利落地說道:“記得那時候你還開玩笑說過,和我打一場,拳腳無眼,結果你很快又反悔了。但這幾年你做過的一些事情,著實令我感到驚訝,你是有真功夫的。另外,這幾年在京大,我參加過很多次搏擊比賽,都是實戰,現在也可以說是專業的散打運動員了,你,不會還像以前那樣,不敢應戰吧?”
“那是當然,跟你比劃拳腳…算了吧,我還是以前那樣,我慫,不跟你打。”溫朔干脆利落地拒絕,毫不知恥,“老子又不傻,上擂臺讓你小子揍啊?得了吧!”
“給個機會,讓我出口氣,或者被你打一頓也好。”遲容懇求道。
“干嘛干嘛啊…”溫朔瞪著眼忿忿道:“我招你惹你了,上次的事兒我都原諒你了啊。”
“可是…”遲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愁眉不展地說道:“我也不想這樣,但現在就是心里憋著一股子勁兒,沒地方發泄,也不知道該怎么發泄,你,唉!”
說到這里,他憋屈得蹲下身搖頭嘆氣。
溫朔傻眼了。
這什么情況?!
你仗著自己拳腳功夫好,有擂臺上散打搏擊的實戰經驗了,就他媽想揍胖爺,胖爺認慫不跟你打,你還委屈了?
溫朔真想馬上擼袖子把遲容給揍一頓。
大爺的!
真當胖爺怕你?!
他蹲下身,皺眉看著板著臉耷拉著腦袋的遲容,道:“遲容,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遲容稍稍猶豫后,扭頭往相對僻靜的小路上走去,溫朔頓時有些不耐煩了,可思來想去,畢竟是四年的舍友關系,雖然這兩年自己幾乎沒到宿舍住過,可以往的關系還在,遲容這人心性實在,印象也著實良好,今天又主動為上次的事情致歉…
所以,向來寬宏大度的胖子,搖搖頭跟了上去。
“朔哥,老大…”遲容苦笑著說道:“你知道,遲寶忠現在是什么樣子了嗎?”
溫朔皺眉,搖搖頭。
“因為在京城的時候沒有接受更好的醫療,回到老家他老婆也只是在老家屯子里住著,定期換藥,照顧也不周到,再說也沒錢醫治,所以…”遲容正視著溫朔,道:“本來還能治好的雙腿,徹底癱了,長期臥床又生了褥瘡,坐不能,躺不能,每天就是個疼…”
“唔,你的意思是,我當初如果給你面子,去當面欺騙他,原諒他了,他就能好起來?”溫朔冷笑。
“不管怎么說…”遲容說出這句話,隨即就意識到了什么,擺擺手表示歉意,這才接著說道:“有時候想想,他也是真是自己作,成那樣了,還天天罵老婆,揮手就打,張嘴就罵,結果他老婆前幾天回京了,把他扔給了我們老遲家的人照看,其實說白了,就是不管他了,愛死就死,他的兒女,也沒有回去看他,連打電話問都不帶問的。”
溫朔笑了。
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上天不是沒有給你機會,只是一次次機會,都被自己給作沒了!
譬如遲寶忠。
如果哪天在龍泉糧油批發市場,被李琴抓住時,能認錯,賠錢,別那么囂張跋扈地喝罵、吵嚷、嚇唬威脅李琴,那么以李琴善良老實的本性,沒準兒就真原諒他了。
而李琴只要原諒了他,最是聽母親話的溫朔,充其量也就是打遲寶忠一頓,或者讓他承受些痛苦,也便罷了。
可贖罪認錯的機會,也是保住性命,或者少受折磨的機會…
被遲寶忠自己錯過了。
怨得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