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這種東西,在很多自詡心境豁達高遠,有度量的人嘴皮子上,似乎不屑一顧,再如諸多所謂得道高人所講的那些心靈雞湯什么的,動輒放下,放不下便是與自己過不去…
不能否認確實有這樣寬宏大量,境界高遠豁達的高人存在,但,對于尋常社會上的平民百姓來講,這種人才是真正的鳳毛麟角。
所以,他們的境界和思想,對于現實來講,嗯,都是些廢話。
而諸多社會上的“尋常人”,之所以也會追求并宣揚這些思想境界,說簡單點兒是“吃燈草灰,放輕巧屁。”,說得嚴重點兒,那就是在“變相地縱容包庇作惡。”
或者是…
自我寬慰,苦中作樂的一種無奈謊言。
如若給了他足夠的權力,和報復的機會,有幾人能放過曾經欺辱過自己母親、毆打過自己孩子的仇敵?
幾乎沒人能做到。
所以李琴這樣的人,就更做不到了。
只不過迫于各種無奈,為了孩子著想,她才不得不擔憂、恐懼,悲屈地選擇忍讓、放下。然而當自己的兒子告訴她,絕對會為她出這一口惡氣,而且她也絕對相信兒子,說到做到,有能力做到時,李琴的內心里,就開始充滿了希冀。
她希望能夠看到那個曾經欺騙過自己全部的家當,還讓自己背上了債務,從而讓自己這個寡婦,帶著兒子受苦很多年的騙子,受到最大的懲罰,甚至看到他被判死刑。
也因此,從聽了兒子的那一番話之后,她心里就無法安定下來,恨不得早點兒得到證實的消息,那個姓遲的騙子,倒了大霉。
于是,胡志強就受累了。
隔三差五的,就會被小姨或暗示或明確吩咐,去龍泉糧油批發市場做采辦考察,順便看看那個姓遲的騙子,還有沒有在市場上擺攤,如果能打聽一下姓遲的生活情況,更好。
“小姨,那姓遲的沒出攤,聽說他生了病,在家休養呢。”
“小姨,那姓遲的還沒出攤,據市場里的人說,他上次好像不是生病,而是從樓梯上摔下來,渾身都是傷,還摔壞了腦袋,他家的鄰居們每天都能聽到他在家里發瘋的嘶嚎、吵鬧。”
“小姨,今天看見那姓遲的了,但沒有擺攤,而是在市場里轉悠,看那眼神兒,不像個正常人,而且市場里的人看到他都有些害怕,都躲著他呢,說他是個神經病。”
“小姨,聽說姓遲的自殺了,從市場那邊的二樓房頂上跳下來,結果沒摔死,兩條腿都折了。”
胡志強不敢透漏那天在市場里,表弟溫朔在遲寶忠、穆增民以及一眾人的面前,說出的那么一番令所有人心驚膽顫的話語,但,小姨的吩咐,他還是要盡全力去做好。
而隔三差五傳回的消息,雖然令李琴心里頗有些惡人有惡報的欣慰、甚至可以說是幸災樂禍,但,總覺得有些不足。
畢竟,在她看來姓遲的倒霉,似乎和兒子無關。
仇恨泄憤這種行為,如果不是自己親手,或者確實與自己有關的報復行動,那么,確實很不解氣。
在李琴得知這些消息的同時,溫朔也已然知道了。
經歷過市場那次之后,本來對表弟就極為欽佩和敬重的胡志強,如今對表弟更多了濃重的敬畏。所以小姨安排他做的這些事情,不敢對表弟有絲毫隱瞞。
雖然,表弟本來就不知道這件小事,也沒有過問。
而溫朔對此,也不怎么在意,他對胡志強說:“表哥,我媽說什么,你照做就好。”
這讓胡志強本來還有些為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時間在溫朔這里似乎過得很快。
轉眼便是一個月過去了。
但對于遲寶忠來講,時間過得太緩慢了,他恨不得時光真的能如流星般一閃而逝,讓他走向生命的盡頭,死了算了。
這世上,沒有幾個不怕死的人。
也沒有幾個,真正想要自殺的人。
更遑論,并沒有什么抑郁癥,沒有什么承受了不死不行的壓力,并且還有著本該幸福、輕松美好生活的遲寶忠——他沒有那份膽量去尋死,往往在最為痛苦,實在是受不了時,才會想到死。
可對于死亡的恐懼,對于生命的不舍,讓他總是能在極度的痛苦和折磨中,選擇硬撐著,希冀著。
京城大學內。
已然開始漸漸地浮起些許傷感的氛圍。
本科四年的光陰已然走到了盡頭,再過些日子,在一起求學四年的同學們,就要各奔東西,天涯海角路漫漫,此生還能有多少機會再重逢?此生,再沒有機會,在校園的宿舍里發生各種或記憶猶新,或平淡無奇的生活瑣事。
在這般傷感氛圍的彌漫下,還有眾多同學每日里奔波著找工作,再求學,或者思索未來的背影。
未來會怎樣?
有太多人,并不知道。
溫朔已然接到了好多同學厚著臉皮,或直接毛遂自薦,或不好意思明說便親自遞來,甚至托人遞來的求職信。
這讓他很為難。
以他個人的心性來講,這種事兒根本就不需要猶豫和考慮,直接拒絕便是。但,四年的大學生涯,四年的京城生活熏陶、閱歷,讓他的心性和對社會、社交的認知,增長了太多,也改變了太多。
京大盡是嬌嬌學子,誰又知道,誰將來會是什么樣子?
其實在當今時代,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京大學子能夠如此這般選擇朔遠,毛遂自薦地遞來簡歷,其實也是看得起朔遠!
且不說會否在無意中招惹下一個將來的成功人士,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些麻煩,單說這放到了手邊的人才,就這樣讓他輕易地流逝而去…就讓秉性吝嗇摳門兒的胖子,心疼不已。
這個周末的下午。
溫朔坐在辦公室里慢慢喝著茶,一邊將手里一沓夾在文件夾中的簡歷扔到辦公桌上,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很為難。”
“唔,讓他們到公司面試,我拒絕便是。”彥云微笑道。
溫朔笑著點點頭,卻沒有說什么,心想如果只是拒絕的話,我自己也做得到。
黃芩芷翹著的玉腿輕輕晃悠著,手里端著咖啡杯,道:“我手里也有些,確實挺為難的。坦率地說,如果我們有足夠的實力,有足夠的工作職位,我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招到公司,畢竟,都是京大的學生,他們看似求職難,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們的眼界高,要求高…在外面,有很多企業可以供他們選擇的。”
“所以這就是現實啊,兩難。”溫朔嘆了口氣。
如果朔遠控股公司、朔遠網絡技術培訓學校、朔遠軟件開發公司不是他創建的,目前這般規模,還不至于引來京大嬌嬌學子們這般主動的追求——說起來似乎有些不切實際的可笑,但卻真真實實地出于這些嬌子們的內心想法。
所有人都是看著朔遠,在溫朔的帶領下,用了短短不足四年的時間,便走到了如今這般規模。
再給予更多的時間,朔遠會發展到什么高度?!
溫朔的為人處事,大家也都有所耳聞,摳是摳了些,但仗義,最早跟著他創業的學長、學姐們,現在哪一個不是身價數百萬,甚至過千萬,最高如林波…
越是優秀的人才,其目光看得越長遠。
而且,朔遠公司都在京城,距離京大又不遠,有需要繼續學業的人,便可以更為輕松地一邊工作,一邊學習。
“前些日子,你們還曾說過要招人,各公司員工不足,職務部門需要進一步發展完善,現在就是機會了。”溫朔猶豫一番后,終于做出了重大的決定,道:“這些毛遂自薦的學生,雖然很多,但,嗯,畢竟都是京大出來的高材生,誰手里還沒兩把刷子?和林波、以及曲燕、唐海勇他們開個會,商量一下,所有有意向進我們公司的人,都要面試,咱們可以把標準定得高一些,薪金方面也不用太高,誰樂意留,也附和我們的標準了,就留下來試用…”
“這不大好吧?”彥云皺眉道:“董事長,您手里加上黃總手里的,總計近三十份資料了,我們暫時用不到這么多人。”
“隨后還得有。”溫朔道:“林波給我打了幾次電話,說要加人,都被你和芩芷否決了,唔,我不是說你們這樣做不對,我的意思是,現在機會不錯。”
彥云看了眼黃芩芷。
黃芩芷道:“先是專業對口吧,溫朔說得對,我們的標準定高一些,在這個前提下,盡量多留吧。”
“好的。”彥云點頭應下。
溫朔還想要再說些什么,敲門聲響起,旋即劉芳走了進來,道:“董事長,外面有人找您,沒有預約。”
“誰?”溫朔微皺眉。
他現在雖然頗有身份,而且公司實力也足夠,但事實上…平時根本沒什么董事長的架子,也從來不擺譜,更沒有什么繁忙的公司事務,找他的人也都是熟人,直接電話聯系了。
不打電話找到公司來的,肯定不熟。
“姓穆,說是龍泉糧油批發市場的一位商人,和您見過一次。”劉芳將前臺在電話中做出的介紹,一字不差地講了一遍。
“不見。”溫朔擺了擺手。
“好的。”劉芳轉身就往外走。
溫朔突然又改變了主意,道:“等等,讓他到會客室等一下。”
“好的。”劉芳應聲離開,順手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