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霜。
起伏綿延的一座座山峰,在清冷的月光下靜靜地矗立著,如幽冥中一個個身形龐大的神祗,冷漠地觀察著小小的生靈為了生存掙扎、廝殺…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靜謐的山谷。
車燈的光束像是一道道鋒利的劍芒,不斷地切割著山谷中的夜幕。
在前面三輛飛馳的摩托車后面,大概有三四百米的距離開外,十幾輛摩托車正在狹窄的山路上狂飆,每輛車上,都有兩人。他們大多數都還年輕,二十啷當歲,一個個沒有絲毫要去做一些惡事時的緊張、嚴肅,反而面帶著興奮激動,從而愈顯猙獰狠戾的笑容。
“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其實也可以說成是“人之初,性本惡。”
所謂的善惡,是人類擁有了文明之后才有了確切的定義,但人類本性中存在的,是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永遠無法磨滅。
所以才有了“養不教,父之過。”這句話。
生活環境、教養,才是決定大多數人心性及行為習慣、善惡的主要因素。
在上世紀末、新世紀初,人們被各方面高速發展的時代逼迫著去奮斗、拼搏、追求,要么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從而為自己的孩子做了壞的榜樣,或者干脆教孩子壞,要么就是沒時間去管教,從而讓孩子從少年到青年的最關鍵過渡期,缺乏了合理的教導,便更容易墮落。
那個時期,一些極端的電影火爆全國各地,也帶來了極壞的,難以收拾的影響。
曾幾何時,學生們打架動用了板磚和木棍,打出了血,都會被視作極為嚴重的問題,搞得人心惶惶…而在新世紀交替的時期,少年們已然開始受到巨大的不良影響,拎刀結伙,有組織地作惡霸凌,甚至年齡還小就步入社會中傻乎乎地被利用,并驕傲地將其惡行視作榮譽。
幸運的小伙子,會被家庭各方面管束著,強行將其心智認知扭回來。
不幸卻又不值得同情的小伙子們,卻和無知的家長一樣,陷入了可悲又可恨的愚蠢認知中:“調皮搗蛋敢打敢殺的孩子,將來才會有出息…”
于是也就有了更多的社會小地痞人渣。
更可悲可恨的是,在這個本就不知輕重的年齡段,他們下手極狠,甚至于憧憬著重傷、殺人。
就像今晚。
當這些被利用的小渣滓們,拿到手一筆錢之后,頓時興沖沖地懷揣著“義氣”和“發大財”,以及“我狠我厲害”等觀念,聽從大哥的安排,抄起家伙騎上摩托車便追了出去。
深更半夜。
在杳無人煙的大山中,弄死幾個人丟下懸崖,骨頭化成土了,都不一定能被人發現。
對于這些小渣滓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很刺激,也很安全的事情。
一聲獵槍擊發時,略帶些悶悶的粗獷槍聲,在綿延的大山中響起,甚至壓過了數量摩托車引擎轟鳴的聲響。
隨即,一群荷爾蒙過剩,腎上腺素極易分泌的年輕人嗷嗷地叫喚起來。
在靜謐的山谷中,這樣的嚎叫聲如同野獸的嘶嚎,瘋狂中透著令人心悸的嗜血躁動。
在前面逃竄的三輛摩托車,六個人全都皺緊了眉頭。
從身后那些追趕的人,爆發出的這種瘋狂的嚎叫聲,就能大致辨別出他們是些什么人了——年輕,瘋狂,談不上窮兇極惡,卻沒有足夠的自我理智,愚蠢至極但又歹毒兇殘的混子。
這些人,在一些特殊的條件下,往往比一些窮兇極惡,殺戮無人的亡命徒,更加可怕。
因為他們的思維中,根本沒有什么后顧之憂。
他們的概念中,也沒有善惡之分。
“遲銳,怎么樣了?”溫朔神情焦慮地大聲問道——他本不想催促,因為那會干擾靳遲銳的行為。
可是,這也拖得太久了,還沒什么效果出現。
“我,我,我正在盡力…”靳遲銳緊張萬分地說道:“剛才試過幾次,不行啊,他們人太多,而且不穩定,距離又遠,我根本沒辦法進入他們的意識中,我無法集中精神!”
溫朔一時間也有些頭大。
靳遲銳的異能很強,甚至可以說,比類似玄法所能做出的效能,效果要強得多。可是也受各方面的約束,并非隨時隨時,任何情況下都能肆意地使用。
“這樣不行…”陳世杰判斷道:“我們會被追上的,摩托車的動力不在一個等級上,而且后面追來的這些年輕人,膽大,比翟川安和康傳代,更敢在這山路上加速。”
這一點,溫朔也已經意識到了。
“溫總,要么你們先走吧。”陳世杰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留下來,在這山路上,應該可以解決他們。”
“太危險了。”溫朔駭了一跳。
“這樣逃的話,我們都有危險。”陳世杰淡然道:“剩下我自己,沒什么顧忌的話,運氣好可以解決掉這些年輕人…我聽出了剛才的槍聲,他們的槍應該是土制的獵槍,問題不大。”
“不行,萬一他們有好幾支槍呢?”溫朔否決道。
“算我運氣差。”陳世杰笑道:“你會開摩托車嗎?”
“以前開過,但不多…”
“行吧,一會兒慢慢開,我攔下來他們,也就不會追你們了。”陳世杰微笑著將車速慢慢降下來,吱嘎一聲剎車停下,不容置疑地說道:“溫總,下車!別再廢話耽誤時間了。”
見到這輛摩托車減速停了,前面兩輛摩托車也趕緊減速停下,翟川安按捺不住心頭的恐懼和焦慮,喊道:“快走啊!怎么停下啦?!”
“遲銳,下來!”
溫朔已然做出了決定,大聲道。
“是!”
靳遲銳戰戰兢兢,卻沒有絲毫猶豫地從摩托車上跳了下來,匆匆跑到了師父的身旁。
洪裳見狀,也從摩托車上跳下跑過來。
翟川安和康傳代兩人嚇得都快哭了。
開什么玩笑啊?
后面追來的可是一幫不分輕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混混,他們還都拿著槍…
你們瘋啦?!
溫朔見狀,也不再廢話耽誤工夫,指著翟川安和康傳代喊道:“你們倆先走,留下一輛摩托車,趕緊滾!”
“哦,好的好的。”
康傳代從摩托車上跳下來,飛竄到翟川安的摩托車上。
翟川安也毫不猶豫地掛檔,加油門竄了出去。
“溫總…”陳世杰一時間有些感動了——他一向有著身為保鏢的覺悟,關鍵時刻便是要犧牲自己,也要保護雇主的安危,這是理所當然,也不應該有任何猶豫的職責所在。
但今晚,溫朔卻如此決絕地,要和他一起留下來。
“你別說話!”
溫朔一把拽過靳遲銳,道:“現在,你馬上作法,針對跑在最前面的摩托車的駕駛員,干掉他!”
“啊?!”靳遲銳驚駭道:“干掉?”
溫朔沒有著急,神色語氣極為平靜地說道:“是的,別猶豫了…否則,我們就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
靳遲銳只說出了這兩個字,隨即咬牙不再說下去,轉而闔目,凝神,其個人的思維沖天而起,直奔向崇山峻嶺中,那些正在咆哮著的摩托車,那些正在嘶嚎著,興奮著即將要作惡的混混們。
洪裳凝眉觀察著,左手背負在身后,右手不知何時已然握住了兩個通體油亮黑紅色的核桃,緩緩地,好似把玩般在手里轉動著。
陳世杰往峭壁旁走出兩步,將身形隱在了黑暗中。
溫朔掐決,默念法咒,個人氣機透體而出,匯聚成一線,緊隨著靳遲銳的思維氣機,撲向了遠處。
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對靳遲銳的異能,并沒有更多深入的研究。
雖然他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可是…這玩意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研究對象,總不能讓靳遲銳隨隨便便拽個人過來,去迷惑對方的思維,然后身為胖子的師父,坐在旁邊仔細感應觀察分析吧?
再者,胖子日常生活中又如此忙碌,實在是抽不出太多閑工夫。
此時此刻,他極為懊悔自己這么久沒有仔細研究過,否則的話,完全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去幫襯,增強靳遲銳的這項異能。
不過好在,以前他曾因為要針對性地位靳遲銳提供修行的法門,認真揣摩,分析,也曾感受過靳遲銳在使用異能時,其個人氣機與天地之間參悟、滲透的玄機。雖然沒有考慮研究過如何以個人玄法去助力靳遲銳的異能,但因其本性而琢磨過,如何在作法時借助靳遲銳的異能。
當然這些都只是淺層的考慮和揣摩,后來他就沒再去仔細研究過,因為太忙,而且也覺得沒什么必要。
誰曾想,今天會遇到這種情況!
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試試了!
靳遲銳的思維意識,在溫朔的逼迫和提醒下,迅速進入了當先那名開摩托車的年輕人腦海中,爆喝一聲:“別追了!再追你會死的!”
他終究,還是太善良!
這個年輕小伙子猛地怔了怔,隨即緊皺著眉頭,咬牙切齒地繼續駕駛摩托車前沖,心里暗罵一句:“去他娘的,怎么回事兒?”
“你真不想活了啊?別追啦!”
此刻,小伙子終于被腦海中的詭異聲音攪擾到,擰著油門的手松了松。
車速減緩。
隨即,兩輛摩托車在狹窄的山路上,從他的兩側超了過去。
將氣機擴展開的溫朔,清晰察覺到了這般狀況,也準確地感知到了剛才靳遲銳對那名騎手的思維干擾——這樣的力度,根本不夠啊!
應該直接加強!
讓他摔倒,撞擊峭壁,沖下山崖!
一輛輛摩托車超過了之前一直領先的摩托車,一群混混們肆無忌憚、幸災樂禍地笑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