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
溫朔一向是公認聰慧,且心思縝密最擅忖度人心,可正所謂獨木難支,一人之力終究有限。
這不,之前還在教導徒弟們該如何看清楚江湖,如何定位己(身shēn)在江湖和社會中的取舍,如何抉擇人生道路隨即又被靳遲銳一番感慨的話語給提醒了。
是極為重要的提醒 當今的玄門江湖,并非如荊白所分析、判斷的江湖那般。
由于江湖凋零二百余載,宗門流派世家,根本沒有想象中那般煌煌之勢,三兩人便成一宗門,四五人就是玄法傳承的世家,也就意味著,江湖宗門流派世家的實力,比之想象中要小得多。也因此,整個玄門江湖中的玄士們,大多都有著在盛世來臨,江湖復興的大時代,重振宗門之勢,光耀本門玄法的抱負。
這也就意味著,所有人在有著極大抱負,甚至可以說是野心和魄力的同時,還要格外的小翼、謹慎。
他們會變得敏感、多疑,缺乏絕對的信心。
因為稍有不慎 自己的(性性)命可以豁出去,但本門玄法的傳承就此斷絕,卻是愧對列祖列宗了。
而此番玄門江湖大會上,荊白要行“大道之義”,重新定下玄門江湖的規矩,殺湯泉寶以立威,想法固然是好的,也確實有幾分道理,能讓江湖人士不得不被道義所束縛,哪怕是假惺惺的,也要擺出一副附和、支持荊白大義之舉的姿態。
甚而,會有如荊白、洪裳這般確實心懷正義的玄士,憤憤然起(身shēn)力(挺tǐng)荊白。
但這些都只是出于最基本的道德、江湖形勢而推斷出來的。
現實會如何湯泉寶早已知曉了荊白要對他下手,要將他當作那儆猴的雞,在玄門江湖大會上公然除掉被((逼逼)逼)上了絕路,沒得選擇的湯泉寶,怎么可能坐以待斃 但正如荊白所分析的那般,在玄門江湖大會上,無論湯泉寶如何與荊白理論,他既然做下了那等卑劣歹毒至極的事(情qíng),便注定了無法在公開的場合占據輿論的主動。
那么,失去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湯泉寶,即便是在斗法中奮起反擊,其勝算也會低到極致。
湯泉寶難道就想不到這一點嗎他當然想得到 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去盡可能地挽回至今好似已成了定局的下風之勢。
怎么挽回呢 溫朔這兩天一直都在以換位思考的方式,琢磨著這個問題,卻始終摸不到頭緒。直到剛才靳遲銳一番話,令他忽然間想到了一種,也是湯泉寶僅有的辦法。
這個辦法不一定能保證湯泉寶反敗為勝,但至少,讓他可以放手一搏,有機會贏那就是,盡量多地把此次前來參加玄門江湖大會的玄士,拉下水大家都滾一(身shēn)的泥巴之后,誰還嫌誰臟要死,一起死荊白的能耐再大,他又能當眾殺幾人到了那個時候,莫說是荊白以玄法當眾誅殺誰了他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搏命的斗法一開始,縱然自詡正義者為數眾多,又有幾個,會站出來去為荊白,為早已埋沒進了歷史廢墟中的所謂江湖道義,不顧己(身shēn)安危,己(身shēn)玄法的傳承而去搏命更何況,所謂的正道之義,湯泉寶就不能信口雌黃那些曾經做過大惡,擔心會被荊白聲名越來越大的荊白將來秋后算賬的玄士,如果和湯泉寶共同發聲,編纂出一些荊白作惡的事(情qíng)那這次兩百余年才再次召開的玄門江湖大會上,就會亂成一鍋粥,到底誰來批判誰到最后,還不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人家湯泉寶是豁出去了一條命,不反抗就是死,贏了就穩賺荊白至于去豁出命拼殺,只為了伸張正義那胖子、洪裳、鞏一卦他們又圖什么一想到這些,胖子就(禁jìn)不住渾(身shēn)發冷娘的,這心虛氣勢弱的預判,竟然輪到了自己的頭上,這他媽找誰說理去可如今箭在弦上 他又不能去找荊白把自己的分析說明,那樣只會起到更惡劣的作用。
荊白得知消息,又被說服之后,又能怎么辦 氣勢首先就會弱三分。
躲,又躲不掉即便是明天的玄門江湖大會上,荊白突然改變主意不去當眾指斥湯泉寶,不再考慮與湯泉寶為敵,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湯泉寶,會偃旗息鼓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湯泉寶只會趁勢進攻,一鼓作氣干掉荊白 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荊白連夜與已經入住臥狐嶺的玄門江湖人士中,聲望較高,地位較高,實力強的玄士,私下透透風,告知他們這次玄門江湖大會上,要針對湯泉寶做什么,而且不得有隱瞞,明確地講述出來緣由,以顯示自己的誠意。
可如此一來,荊白的氣勢也會減弱三分。
因為這么干,顯然是心里沒底氣,所以才需要與江湖人士提前通風,拉攏,以壯己(身shēn)之威和膽魄。
以荊白驕傲自負的秉(性性),以及他的雄心壯志 很難做出這種事。
溫朔皺眉思忖著回到了荊白暫居的小院內,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荊白的妻兒昨天就已經去了鎮上住旅店,暫時和荊白同住一院的,是洪裳、石海彬、洪勝藍,以及溫朔、靳遲銳、鞏一卦、鞏項幾人,另外,秦震、秦落鳳、秦耀一家祖孫三人,則是在洪裳(熱rè)(情qíng)地自作主張之下,住進了西屋那間小小的配房中。
其實對于玄士來講,居住條件壓根兒不是問題。
只要有盤坐之地,遮風擋雨便可以了。
雖然玄士并非傳說中那般可以寒暑不侵,但對于寒冷和炎(熱rè),確實要比尋常人更能扛得住。而且在打坐進入空靈之境時,對于外界冷(熱rè)的感知,更會降低到極限。
至于數人擠在一間小房里,方便與否 那更不用((操cāo)cāo)心了。
沒這點兒定力,你干脆就別修行了,還好意思做玄士 但現在,小院各屋里都沒有人。
想來也是各自去呼朋喚友,與玄門江湖人士探討交流,談玄論道了。
溫朔揮揮手示意鞏項去了臥室,坐到了客廳的火爐旁,拿起火鉗往爐子中夾添炭塊兒,一邊皺眉思忖著,此事該如何去做。
便在此時,翟川安拎著一個蓋有棉布的籃子走了進來。
“溫老板,聽靳總說您還沒吃飯。”翟川安恭敬客氣地陪著笑臉說道“這不,我趕緊讓人拾掇出三個菜,幾個饅頭,還有一瓶酒,您別嫌棄。”
“哎喲,太麻煩您了。”溫朔趕緊客氣著,伸手把小方幾挪到面前,便于翟川安往小幾上擺放盤碗筷子。
翟川安把飯菜擺好,又擰開一瓶白酒,放下一個玻璃酒杯,彎腰躬(身shēn)給溫朔倒酒,一邊說道“靳總剛才吩咐了,讓我在您這兒多待會兒,說是萬一有什么事兒,(身shēn)邊也有個跑腿的。”
“翟家主實在是太客氣了。”溫朔伸手示意翟川安坐到旁邊的小凳子上,他已然看到籃子里還有一個玻璃酒杯,指了指說道“來,陪我喝杯酒吧。”
“喲,那感(情qíng)好。”翟傳安受寵若驚地趕緊拿出杯子來,自己倒滿。
溫朔心想自己那大徒弟,講話絕對不像是翟傳所說的那般強勢,肯定會委婉許多。
只不過,翟川安為了討好他,才會把話說得如此恭敬。
“這次來村里的客人多,以后”溫朔微笑著說道“我和荊先生很喜歡臥狐嶺村,以后一定會介紹更多的人經常到咱們臥狐嶺居住游玩,你們當地人啊,幾代人住在這地方,興許看什么都膩了,可對于外面大城市的人來講,臥狐嶺山好水好人心好,景色優美,環境宜人,偏僻和交通不便倒也無妨了。”
“啊”翟川安心里顫了顫,差點兒蹦起來,忙不迭說道“那,那我代表翟家,代表村人感謝您和荊先生了,您是不知道,我們山里人窮、苦啊,掙錢實在是太難了,如果以后您和荊先生能經常介紹貴人來我們村,那村里人都能受益的。”
“簡單,不過你們以后可別越來越貪心。”溫朔笑道。
“不可能”翟傳信誓旦旦。
溫朔這才轉過話題,道“今晚上,離開村子的客人們,多嗎”
“哦,得有七八個吧”翟川安然沒有覺察出有什么異樣,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概是覺得咱們村子里條件差,住得不舒坦吧,唉,沒辦法,我們已經盡力了。”
“興許還會有的。”溫朔笑道“這些人也是吃飽撐的,湊合一晚上又能怎樣大晚上的往鎮上、縣城里去,山路多危險估摸著還得步行幾個小時”
“可不是嘛。”翟傳安附和道“還有人要借摩托車用,愿意交押金,得,村一共才五輛摩托車,還有一輛廢了,一輛大燈壞了的,也不能跑夜路,尤其是山路,那是找死。剩下三輛,借給他們兩輛摩托車,我那輛沒借。”
溫朔笑道“為什么你管他們要點兒錢不就行了嘛。”
“瞧您這話說的,什么都成錢啦”翟川安討好地說道“我得留著一輛摩托車,村里來了這么多客人,保不齊又有啥急事兒了,手邊沒個摩托車,怎么招待好貴客們”
“嗯。”溫朔點點頭,道“翟家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得麻煩您跑一趟了。”
“您吩咐。”
“馬上帶人去一趟山廟村,把康傳代家里那輛摩托車,開過來,晚些我可能要用,越快越好。”溫朔正色道。
翟傳安怔了怔,卻沒有問什么,當即起(身shēn)快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