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為勢,風水在其間,銜接天地。
荊白神色平靜淡然。
布局數月,風水法陣運轉穩定,功效極為強橫,即便是對方所施玄法精妙,且明顯極為警惕,悄無聲息間潛入鋪家鎮,布下了法陣驟然發起攻擊,且效能極高,荊白仍舊有自信,可以在此番斗法中勝出。
徒弟邢一強從旁邊的房間里出來,手持一把銅錢劍,輕聲道:“師父,我現在就去吧?”
“不急。”荊白微闔雙目,淡淡地說道。
“哦。”邢一強站定。
在荊白的計劃中,不止是布局數月以逸待勞、周密的準備令對方直接陷入死局,還額外加了一份保險,那就是徒弟邢一強——雙方斗法開始,鎖定對方的位置后,迅速讓邢一強趕過去,近距離內作法攻擊慕容秋江,甚至可以直接抄起棍棒、磚頭、刀子實施攻擊。
目的,是驚擾正處在高度緊張作法中的慕容秋白。
在那般關鍵時刻,慕容秋江突然遭襲,有極大可能會當場走火入魔,身受重創。
再有風水法陣持續不斷的攻擊…
慕容秋江必死無疑!
但現在,荊白卻有些猶疑了——在他布下的風水法陣范圍內,對于一切可謂了如指掌,所以他知道,對方布下法陣,作法啟動法陣,陣心卻有兩處,作法者也有兩人…不,是三個人,三處陣心在動。
荊白無懼對方的法陣有多少陣心,有幾人在維持法陣的運轉。
即便是再多幾人,在他精心布置的風水法陣中,越是抵抗,越會深陷其中,脫不開身。
問題是,讓邢一強先行解決誰呢?
這是重中之重。
三個陣心,必有主陣。
除掉主陣,就能讓對方的法陣徹底崩潰。
如果不除掉主陣的話,位于輔助陣心的人即便是當場身亡,有主陣的陣心在,整個法陣仍舊可以有效運轉,甚至,輔陣陣心的人死亡,還會牽制風水法陣大部分的攻擊力,從而為主陣減輕壓力,幫助主陣發起反擊。
就在荊白認真感知、判斷對方的主陣位置時,地方的陣心突然發生了變化。
最初啟動法陣的兩處陣心,忽然全部停止了運轉。
而另外一處在法陣啟動后才開始運轉的陣心處,玄法的力量驟然增強,竟是操縱著法陣發起了對風水法陣之力的反擊,雖然仍是螳臂當車,攻擊力不足,但如果對方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堅持很長時間…
荊白就會陷入被動。
因為但凡作法、啟動法陣,勢必都會引來天地自然的反應,也就是反噬的攻擊。
修為深厚和玄法精妙的玄士,尤其是風水大師,經過周密的布局詳盡的安排,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擦邊球,避免引發天地自然的反噬,說白了就是以欺騙性的方式,讓天地自然不會在短時間內察覺到法陣的運轉帶來的五行異常。
但是,法陣高強度運轉,乃至多重法陣長時間對決,形成的自然五行異常,會越來越極端,前期的任何準備都會在這種對決的沖撞中崩潰。
到那時候,天地自然的反噬就會趕到,并越來越強。
一旦天地自然的反噬累積到一定程度,荊白就會處在被兩面夾擊的困境中。
從主動,成被動。
而且,是極為兇險的被動,無法脫身。
所以,在發現了對方主陣陣心之后,荊白左手放下羅盤,食指輕輕一點羅盤上的某個方位和符號。
邢一強見狀,當即躬身施禮,匆匆走了出去。
荊白左手食指在羅盤上輕輕移動,唇口開闔誦咒,右手掌心向下,虛按山勢。
他的意念,在法陣中自由穿行,細細地查應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突然,他微微皺眉。
因為對方法陣的攻勢再次增強。
自不量力!
荊白輕輕地哼了一聲,暗道慕容秋江“自不量力”
在身陷風水法陣之后,不但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做出壯士斷腕的決定,讓兩個助手受傷從而抽身逃離,反而企圖以三人合力助陣心抵抗。
此刻,更是拿出了決絕的態度,要速戰速決?!
愚蠢至極!
但隨即,荊白想到了另一種極大的可能性,對方和他的計劃一樣,派人偷襲陣心!
對方有三處陣心。
而自己這里,只有一處!
目前,對方三人合并在陣心之中,在自己的感應中,便成為了一體,如果對方有一人隱藏氣機,脫離陣心然后在最短時間內趕到自己的附近,發起突擊的話…
與此同時,邢一強去攻擊對方陣心,但對方卻留有一人做防備。
邢一強也有危險!
荊白雙眉緊皺,右手一把攥住了山形石雕,旋即放到了羅盤上,左手抬起,咬破食指指尖,隨即點在了羅盤的乾中位上,開口誦咒。
咒音如鳳鳴,清亮高亢。
然而受法陣效應的控制,被束縛在了室內不會傳出去絲毫。
風水法陣在荊白的氣機操控下,驟然增強了攻擊的力度,圍繞著鋪家鎮,方圓數里之內,天地靈氣急速匯聚,狂風陣陣平地而起,鋪天蓋地呼嘯肆虐。
為了防范最危險的可能發生,荊白不得已,不惜傾盡全力,力求在最短時間內,將敵人一擊斃命!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正如荊白最擔憂的那般,慕容秋江在作法接管了法陣的控制之后,兩個徒弟立刻按照預先議定的計劃,迅速向師父靠近,三人合在一起。
隨即,得到師父明確指示后,身型偏小的呂鋒勁,如同一頭敏捷的野貓般,遁入了黑暗中。
而霍武強,則是退步隱在了樹林內,隨時觀察著附近的情況。
他的責任,是保護師父作法不被驚擾、侵害。
霍武強和呂鋒勁剛剛退出法陣,隱匿氣機不再參與斗法,風水法陣的攻勢驟然增強,狂暴的玄法力量從四面八方瘋狂涌向了處于陣心的慕容秋江。
慕容秋江此刻,也只是剛剛與兩個徒弟完成了法陣控制的交接,驟然遭到幾乎勢不可擋的攻擊,斗法經驗豐富且修為深厚的他,在震驚之余并未亂了陣腳,毫不猶豫地狂噴出了幾口遭受重擊后積郁在胸口的鮮血,迅速緩和了氣血的紊亂,隨即一把捏碎了手中法器。
那枚趴伏的三尾猴形法器,在被捏碎的霎那間,噴涌出了濃密的腥臭黑霧。
黑霧彌漫,迅速將慕容秋江籠罩,并如同刺猬般冒出了無數尖利的刺,這些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黑刺,迅速向周邊的空氣中刺入。
刺與刺的尖端距離越拉越遠,但卻好似相互感應般,形成了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的網狀結構。
層層網格,層層阻擋著鋪天蓋地,山呼海嘯般涌來的法陣攻勢。
然而由密密麻麻的尖刺、層層網格,以及一團濃密的黑霧組成的防御,在初始幾乎勢不可擋的膨脹之后,迅速被外部的風水法陣力量的攻擊壓制住。
隨即,尖刺與網格、黑霧,在重壓之下如同呼吸般,開始起起伏伏。
隨著起伏的緩慢波動,防御范圍開始壓縮。
慕容秋江咬緊了牙關,默念法咒,從七竅之中不斷逼出一點一點的鮮血。
這是他刻意而為之。
唯有這樣做,才能減輕體內氣血的紊亂。
事到如今。
他沒有了退路,唯有死扛,堅持到徒弟驚擾甚至刺殺荊白,又或者,荊白如此大規模地布下風水法陣,如此極端地運轉法陣,引來天地劇烈的反噬。
這,是一場豪賭!
賭的是命!
慕容秋江不喜歡賭,更不喜歡把自己的性命賭上。
但他萬萬沒想到,荊白有如此的耐性,守株待兔般,傻傻地待在鋪家鎮數月,周密地布下如此龐大的風水法陣,只等他慕容秋江自投羅網。
萬幸他來時準備充分,事已至此,仍有豪賭一把勝出的機會。
他很想把霍武強也安排過去,不用守在身邊,去配合呂鋒勁,擊殺荊白。
因為,自己留霍武強護法,荊白身邊難道就沒有護法么?
可是…
自己派了呂鋒勁過去襲擾刺殺荊白,那荊白,有沒有可能也已經派了人過來,襲擾刺殺自己?
所以霍武強,必須留在身邊。
慕容秋江臉色鐵青,漸漸泛起了灰色。
斗法!
對賭!
輸掉的人,會丟命!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中,邢一強趕到了小河邊,隔著小河看到了對岸樹林邊緣,身材修長正在作法的慕容秋江。
邢一強從摩托車上跳下來,不管不顧摩托車歪倒在地,很干脆地盤膝坐下,抖手在面前布下了十六張符箓,外八卦內八卦,卦象定風水,借風水法陣之勢,再成弒仙乾坤陣,咬破食指彈出兩滴鮮血,口誦法咒,啟動法陣。
此陣,對常人無效。
確切地說,是在一般情況下對常人沒有任何殺傷力,幾乎所有法陣都是如此。
但如果知曉了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氣血五行…
就能輕松奪其性命。
而對于正在玄士,尤其是正在作法的玄士,此陣的殺傷力強不強另說,至少,會精準無比地直接攻擊正在作法的玄士——汝有仙人力,便奪汝之命。
與此同時,慕容秋江身后的小樹林中,霍武強大踏步而出。
只見他右手持一巴掌大小,黑色瓦罐狀的物事,念念有聲,左開黑色瓦罐,從中飛出了無數細小的黑影,直撲河對岸的邢一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