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能比馬爺這位專家更先一步發現那幅字以及香爐的不同尋常,得益于其修行玄法,對于外界異常的氣息有著超凡的敏銳感知力。
早在讀大一,第一次接觸珍貴文物時,他就意識到了真正的文物,自然會在歲月的長河中,孕育積累出獨特的氣息,和其長期所處環境達成特殊的參融平衡。
這種相參融合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便容易造成文物的損毀。
譬如在地下埋藏幾千年的文物,剛出土時嶄新得仿若從未經歷過光(陰陰)的摧殘,但出土之后即便是加以保護,也會迅速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也就是“時間沙漏”現象。
隨著考古及保護出土文物技術方面的積累、提升,以及相關的科學技術提高,這類損壞被有效地遏制,但仍舊做不到對出土文物的絕對完善保護。正因為如此,國內每次官方發掘某座古墓,往往是被迫的,不得已之下的保護(性性)發掘。
大多被官方發現,且沒有遭到破壞的古墓,往往保護起來卻并不發掘。
言歸正傳,翟家的那幅字,以及那個香爐,顯然不是出土的文物,而是長期存在于翟家,應該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所以能夠與當地以、翟家的環境相融,但數百年歲月,沉淀積累下的氣息,卻是極為濃郁的。
當時溫朔進入正堂屋,眾人讓座,他站在了馬爺(身shēn)旁時,就察覺到了這種氣息。
從私心的角度出發,誰不想撿漏?!
從大義的角度出發,這些好東西放在翟家,簡直是暴殄天物,指不定哪天就會被他們給破壞掉,而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又或者,說不定哪天這些東西就會被別的識貨者發現,然后給騙走甚至偷走!
胖子覺得自己和馬有城,起碼是有良心的撿漏者!
樂意與馬有城分享一部分,就純粹是出于義氣了——但凡有事打招呼,馬爺必然盡力相幫,雖然馬爺也是出于滿足自(身shēn)好奇的緣故,但關系到了這般程度,胖子才不會去把別人的付出視作理所應當。
再說了,自己先把話說開了,總比讓馬爺發現后為難得好。
萬一馬爺想獨吞了呢?
馬爺可不會想到,他溫朔能看出來這些寶貝。再說了,人馬爺是專業干這一行當的,撿漏淘寶理所當然地去拿,斷然不會想到會和溫朔搶了生意。
抵達山廟村康潔的家里,溫朔把來意簡單地說了一遍,便迅速提取了康潔、康宗,以及二人母親的鮮血,滲入到一副六爻命符中。
沒得多停留,旋即讓翟川安駕摩托車載他趕回臥狐嶺。
“溫老板。”翟川安開著摩托車,一邊問道:“那為啥不把康潔他們都帶到我家里去?”
“為什么要帶他們?”溫朔詫異道。
“當初起壇作法的時候,康潔也在場的。”翟川安理所當然地說道。
“現在是解除血咒婚約,不是訂婚。”
“哦。”
胖子可沒心思和翟川安細說些什么。一來他的(身shēn)份是馬爺的朋友,是臨時的助手,不是神師,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二來,他正琢磨著,翟川安以及翟家的人…
是否知道那幅字、那個香爐是文物,很值錢?
如果他們貴((賤jiàn)jiàn)不賣,堅決當作傳家寶,又該如何呢?
胖子很發愁。
回到翟家,胖子沒有再多耽擱時間,把留在翟家的康傳代叫過來,采集了鮮血,便叮囑康傳代和翟川安二人,在院子里守住了,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正堂屋,否則起壇作法的時候,很可能被煉化的血咒,會附著到某個人的(身shēn)上。
畢竟,這里可都是翟家的直系血親!
非翟家人的康傳代,那也是受血咒之禍的人啊。
這般叮囑,頓時令翟川安和康傳代戰戰兢兢,那些想要偷窺作法滿足好奇心的翟家人,聽了翟川安傳達的神師叮囑,也都嚇得趕緊遠遠地離開了這座院子。
時近晌午。
正值一天當中陽氣生機最盛之時,天地間萬物勃發,欣欣向榮。
正堂屋里。
馬爺已然坐到了角落里,看著如松般站在堂桌前,面向之前就已經布好的法陣,右手掐決高舉過頂,左手掐決平端在腹前,微闔雙目,唇口頻率極快地默聲誦咒。
很快,馬爺便看到了令他激動不已的一幕。
地上一沓一沓按照法陣規律擺置好的符箓,開始極有規律,卻又頗為突兀地燃起了火苗,是那種幽幽的泛青泛黃的火苗,靜靜地燃燒著,卻又極為矛盾地透出一股子暴烈的燃勢,火苗竄起足有兩尺多高。
法陣布置的面積,足有七八平米,當所有符箓全部燃起時,諾大的堂屋里,光芒大漲。
(身shēn)處其中的馬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五彩斑斕的光焰在室內,甚至圍繞在他(身shēn)周不斷地轉動、閃爍著,猶若天邊流動的彩霞,又好似翩翩起舞的天虹。
然而堂屋外面。
遠遠窺視著這邊的翟家眾人,即便是正晌午光線良好,透過玻璃窗卻看不到里面有絲毫的異樣。
溫朔側(身shēn),從堂桌上拿起一副六爻命符,輕輕一抖,疊在一起的六張符箓如擲出的飛刀般,迅疾飄至燃燒著的法陣正中間懸空兩米高的位置。
霎那間,所有的火苗放佛被吹動,又好似被吸引,齊刷刷探長,向中間的那一副六爻命符。
仿若眾星捧月!
一副六張符箓瞬間被焚成了灰燼灑落在地。
數十火苗如完成了攻擊的火蛇般,快速地縮回了頭部。
溫朔再擲出一副六爻命符。
火蛇再探!
如是八次!
看著這般頗為令人驚心動魄的(情qíng)景,馬爺對于玄法,對于起壇作法一直以來的好奇,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縱然見多識廣,又何曾見到過這般夢幻般的神奇?!
簡直不可思議!
也因此,馬有城竟是忘卻了時間的流逝,直到火苗漸漸淡去熄滅,溫朔雙手掐決在腹前相合,闔目默念法咒,馬有城才回過神兒看了看手表。
時間竟是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溫朔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卻是凝視地上散落了數平米方圓的灰燼,繼而雙手展開,輕輕做出一個合攏的姿勢。
只見地上散落的灰燼,仿若被笤帚掃動似的,迅速地向中心聚集。
溫朔的右手向下輕按,閉目誦咒,繼而睜開眼睛輕喝一聲:“收。”
聚攏在一起的紙灰,以(肉肉)眼可及的狀態,開始轉動、堆積,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吸附,以螺旋狀轉動著堆積,收縮,最終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球體。
灰褐色,體積不大,就像孩童玩兒的玻璃球。
溫朔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邁步上前撿起了灰球,繼而看向瞠目結舌的馬有城,略有些氣喘和乏累地說道:“馬爺,這個拿去,拿到翟川安長子的墳前,用一碗水化開了,澆到墳頭上就行了。”
“啊?”馬有城回過神兒,趕緊起(身shēn)過去把灰球接到手里,仔細打量著,一邊說道:“什么原理?”
“嗯?”溫朔一愣。
“我總得裝出個樣子來啊!”馬有城笑道,兩根指頭捏住灰球,舉起來朝著窗戶外灑進的光線看,道:“這玩意兒(挺tǐng)硬,一時半會兒化不開吧?”
“入水則融,很快的。”溫朔道:“你告訴翟家的人,這是作法將血咒凝結,以水化開融入翟家長子的墳頭,便是解除了這門(陰陰)親,也化去了雙方的血咒。”
“你不去?”
溫朔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堂桌旁的太師椅上坐下,仰靠著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樣,道:“太累了,我得緩緩勁兒,那什么,您隨便向眾人解釋幾句就好。”
馬有城了悟,又道:“那,都需要讓誰去?”
“誰樂意去誰就去,您自己去也行。”溫朔擺擺手,道:“哦對了,之前折疊好的那幾個紙扎,記得也在墳頭上燒了,告訴翟家說,那都是另一邊的財產,讓那小子在另一邊能過上更好的(日rì)子,多娶幾個媳婦兒…”
“這不是糊弄人嘛。”馬有城哭笑不得。
“但他們會很欣慰,很樂意聽到這樣的解釋。”溫朔微笑道:“還有,灰球入水融化時,可能會出現些異常現象。嗯,只是我個人的推斷,畢竟我也沒試過,到時候您可別緊張了,記得先把碗放下。”
“哦,好的。”馬有城趕緊應下,又捏了捏堅硬如鐵的灰球,揣進了兜里。
溫朔擺擺手。
馬有城也就不再廢話,轉(身shēn)走了出去。
走出屋門,只見諾大的院子里空無一人,只有院門外,翟川安和康傳代,以及翟川安的幾個本家兄弟正在抽煙閑聊,四下觀望,能看見一些翟家的婦女、孩童,趴著自家院的墻頭,又害怕又好奇地往這邊觀望。
馬有城淡然神色間,隱隱然帶著一抹嚴肅,走到門外對圍上來的幾人,把溫朔剛才教他的那些話說了一遍。
“那,那咱們都去吧。”翟老二說道。
“當年孩子太小沒入祖墳,這么多年過去,墳頭還能找得到么?”翟老三皺眉略顯擔憂地說道。
“你們沒去過,我每年都去。”翟川安嘆了口氣,又問道“馬先生,那個…溫老板怎么沒出來?”
“剛才作法,他離得太近,受了些影響,需要好好休息。”馬有城擺擺手,道:“沒什么大問題,讓人別去打攪他休息,很快就會沒事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翟家一眾老爺們兒,陪同著馬有城,往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