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草原上的生活很悠閑,很舒適,有美麗的景色,有熱情的主人,沒有都市的喧囂,沒有車流如織人潮涌動…
但,習慣是一種很微妙的存在。
當今時代無數人都向往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希望能夠告別繁忙、疲累、壓力巨大的工作生活,可以讓自己完全放松下來,追求自然、放縱、輕松。
可正如溫朔現在這般,初到草原的放松享受,很快就讓他有了失落、惶惶的感覺。
不是煩躁,因為他對這種生活沒有不喜的厭惡。
但就像是一個戒酒、戒煙的人,坐立不安,無法靜下心神,總感覺缺少點兒什么似的。
公司里的事務、學業、楊景斌老師所說的古墓實地考古發掘、研究…
所有的事情都開始不斷地在腦海中出現,催促著他、攪擾著他,趕緊離開草原吧,在這種地方過這種無聊的生活,簡直是對生命的褻瀆,對時間的浪費,耽誤了太多的事情。
溫朔知道,這是很正常的一種心理變化。
所以他開始向其木格、畢其烈學習騎馬,并在短短一天的時間里,便能夠做到在遼闊的大草原上縱馬奔馳。
他又開始學習難度更高的套馬,學習縱馬放牧的各種技巧…
人,總要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才不至于太過無聊,不至于太過自責對時間的浪費和生命的放逐。
與之相比,馬爺的定性倒是好得多。
他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也是這種心性的人,游山玩水四處走走看看,體驗各種生活,對于馬爺來說便是在豐富自己的人生,他一點兒都不煩躁、不著急地在牧區轉悠,去這家的帳篷里看看,到那家的馬廄中拿起家伙什請教如何使用,偶爾看到有些年頭的老物件,還會和牧民商量著,能不能賣給他,到手后開懷喜悅,被拒絕也不會失落生氣…
然后馬爺很快就發現,明明已經有些心浮氣躁的胖子,突然之間又開始歡快起來,而且這家伙不僅是玩兒得興起,學得興起,還經常一點兒都不聽勸告地獨自跑到僻靜的地方,盤膝打坐修行。
那天晚上對于草原狼的忌憚,似乎如裊裊的青煙,迅速消散在了草原上廣袤的天地間。
來到草原一周后的上午。
胖子從外面回來,正巧看到忙完一陣的其木格坐在帳篷外休息,于是胖子眼珠子轉了轉,走上前給其木格遞了一支煙,幫著點著了后,說道:“其木格大爺,和你商量個事兒。”
“什么事?”其木格一說話就喜歡先哈哈大笑兩聲。
“您看,娜仁托婭巫師一直不回來,咱們閑著也是閑著。”溫朔蹲在其木格面前,眨巴著眼睛討好地說道:“要不…您帶著我,去找找草原狼?我想見識一下草原上最兇狠最狡猾的畜生,最好能親眼看到群狼狩獵的情景,想必,一定很刺激的!”
其木格駭了一跳,忙不迭搖頭道:“不行不行,那太危險了!而且,狼是很警惕的畜生,它們遠遠地就能嗅到你的氣味兒,然后躲避開,或者藏在暗中反過來觀察你的行蹤。”
“其木格大爺,你好歹也是當過兵的人,也是這片草原上有名的勇士…”溫朔撇嘴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別用激將法,沒用的。”其木格搖頭道:“狼的兇狠,你沒有親身體會過,是不明白的,溫朔,聽我的話,千萬不要嘗試著去接觸草原上的狼,它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兇狠狡猾。”
“咱們小心點兒不就行了嘛。”溫朔腆著臉說道。
其木格皺眉道:“如果你在別人家里做客,我不管,但這次你是我家的客人,我不允許你去!”
看其木格真生氣了,溫朔趕緊點頭道:“好吧。”
其木格沒有再多說什么,起身離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溫朔撓撓頭,抬頭看看湛藍的晴空,再看看遠處與天相接的地平線,綠色一望無垠。
他知道去探索,追尋草原狼,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他也不是那種喜好冒險的人,相反膽量還特別小,可是…心里那股子沖動,卻如同瘋長的野草般,漸漸填充著他的膽量——這兩天他一直都在思索,研究,自己所修行的玄法,是否也能如傳說中的娜仁托婭,讓兇殘的狼王低頭,讓群狼俯首如羊。
當他通過思考和研究,發現真有這種可能性時,便按捺不住,想要去嘗試一下。
一群狼估計難度太大,一頭狼,應該還是可以的。
溫朔眼珠子飛快地轉動著。
“溫朔。”馬有城很突兀地出現在了溫朔的身后,微笑著輕聲道:“是不是也想試試,自己能不能控制住狼的精神和思維?”
“我一個人不行,太危險。”溫朔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說道。
“咱們一起去。”馬有城笑道:“加上陳世杰,三個人,一輛車…就算是有什么危險,也可以隨時逃離嘛。”
溫朔翻了個白眼,道:“有槍沒?”
“有…”
“我靠!”溫朔豁然站了起來:“馬爺,持有槍支是犯法的。”
“臨時持有的,進草原了嘛。”馬有城不以為意地說道:“牧區部分民眾通過申請辦理持槍證,是可以持有獵槍的,也就是民用槍支持槍證。當然,陳世杰沒有,但這里是牧區嗎,而且是北原省,相對來講比較寬松些,也沒人會較真天天來查。”
溫朔皺眉嚴肅地說道:“槍是誰的?”
“借的。”馬有城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但很顯然他并不緊張,道:“出門在外安全第一。”
“那…”溫朔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顯然動了心。
突然,旁邊的帳篷口,其木格掀簾而出,板著臉說道:“開著車拿著槍出去找草原狼,你們以為是去動物園,還是劃定的自然保護區里?所有的猛獸都在固定的地點乖乖等著?”
溫朔和馬有城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草原狼遠遠地看到汽車,就會避開,哪怕是你們的車停在一個地方一個月不動,草原狼也會盡可能遠離這種陌生的東西。”其木格哼了一聲,道:“算了,既然你們已經有三個人了,那就再加上我,四個人一起去的話,相對安全些,而且我也有槍,放心,是合法持有的。”
“喲,有其木格大爺您帶著我們,太好了!”溫朔忙不迭滿臉堆笑地討好道。
“我知道攔不住你們,又怕你們出事,唉。”其木格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草原,不像是看起來那么美麗、柔和、安靜…大草原上,越是往深處走,危險就越多。”
說著話,其木格招手示意他們倆,一起去旁邊放置有雜物的帳篷里尋找需要帶的東西,一邊說道:“近些年,牧區和草原的邊緣地帶,危險的動物基本上都快滅絕了,沒什么大的危險,但你們想要找到草原狼,就必須往草原深處走,而且說實話…草原狼會遠遠地避開人類,不讓人類發現它們,它們…很聰明,害怕人類,因為人類才是大草原上真正的禍害,而草原狼,其實是長生天安排他們守護大草原的。”
溫朔和馬有城面露錯愕,顯然,他們沒想到其木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你們想看草原狼,我帶你們去碰運氣,或許能遠遠地看到它們。”其木格笑了笑,道:“況且,這個季節草原狼對人類的攻擊性并不強,因為它們不缺乏食物,所以一般情況下,不會冒險。”
“您的意思是…”溫朔忍不住問道:“狼,攻擊人類,是別無選擇時才做的嗎?”
“不止是人,還有人圈養、放牧的牲口。”其木格嘆口氣,道:“狼如果不是缺乏食物,餓急了,就不會去攻擊有牧人、牧羊犬守護著的牲口,更不會去攻擊人類。”
馬有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牧民們的生活自在得多,其木格把放牧的活兒交給兩個兒子做,也沒多做什么囑托。
而且,其木格還特意去打聽了一下關于娜仁托婭大概要什么時候回來的消息,確定娜仁托婭是在回程的路上,又被牧民請去做法事,三天內不會回來,這才和馬有城、溫朔、陳世杰一起,駕車駛向了大草原的深處。
事實上,如果沒有其木格這位在草原上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牧民做向導,任何人貿然駕車去草原的深處游玩,都是一件很愚蠢、很冒險的行為。
因為草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一馬平川,開車或騎馬可以肆意撒歡兒。
你會迷路,會陷入坑洼、泥沼中,會在下車徒步游玩兒、晚上休息時遭遇毒蛇、蚊蟲的襲擾…
草原上蚊子多的時候,嗡嗡的聲音匯聚起來如同直升機的旋翼轟鳴,一擁而上簡直如同蝗災一樣——前些年,鬧蚊災的時候,僅是蚊子就能讓牲口掉三四成的膘,足可見草原蚊子的兇悍。
近些年來隨著牧區環境的改變,倒是沒那么嚴重了,可是誰也說不清楚,這種環境的改變是好是壞。
而且草原深處…
還是要對此做好防范,因為蚊子不禁會叮咬人,還會傳播可怕的疾病。
在數百里荒無人煙,沒有先進醫療設備的大草原上,被感染了某種疾病的話,會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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