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靳文神色不善,卻又是有怒不能發,憋得老臉通紅的模樣,徐芳愈發緊張,生恐這個不好相與的中年男人發火,急忙訕訕地說道:“二位請稍等,我們董事長,董事長正在上課,他,他下課后就會趕來…我,我給你們添茶。”
靳文重重地哼了一聲。
歐陽慧卿心頭略覺好笑和詫異,看著拿來一個小的電熱水壺,為他們添水的徐芳,溫和道:“你,姓徐,徐小姐是吧?”
“啊。”徐芳臉一紅,點點頭。
“你們董事長,平時也一直都這樣,不耽誤學校的課程嗎?”歐陽慧卿很認真地問道。
說起這一點,徐芳似乎立刻便拋去了之前的緊張,點頭認真地說道:“是的,我們董事長從來沒有落下過一節課,公司的事情又多,所以他,他平時特別的忙…”
歐陽慧卿心里對溫朔的印象,更好了。
身為一名教師,她當然喜歡知學認學努力學的孩子。
尤其是如溫朔這樣,明明有著相對優渥的經濟條件,在同齡人中稱得上年輕有為、事業成功的佼佼者了,卻還能不驕不躁地繼續學習,說明他不驕不躁,教養也好。
尊重老師,學校!
這樣的學生,應該是他從小到大所有老師的驕傲了吧?
于是歐陽慧卿扭頭微笑著對丈夫說道:“老靳,你看這位溫董事長,還是挺不錯的一個孩子,家境優渥,事業有成,還能潛心修學,當今社會上,這樣的孩子可不好找咯。”
“嗯。”靳文也不得不承認,認真地說道:“老話說富不過三代,就是因為太多富裕家庭,疏于自小對孩子的平均素養教育,一味縱容,嬌生慣養,最終成為敗家的紈绔…包括一些官員,疏于對子女的教導和正確的引導,從而讓一些人成為社會的敗類!”
“不過。”歐陽慧卿略有些疑惑地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溫朔的家長在對子女的教育方面,倒是很獨特,畢竟他還年輕,還在上大學,就讓他投資這么多做生意…”
“也是一種歷練吧。”靳文嘆了口氣,神色間掩飾不住些許的羨慕,道:“他的父母倒是有魄力,拿出這么多錢投資讓孩子做生意。”
“也不盡然。”靳文面露出一抹冷笑,道:“之前那個叫做彥云的,很顯然是一位精明能干的職業經理人,甘愿在溫朔這樣一個年輕人的手底下工作,應該是溫董事長的長輩安排的。”
恨人有笑人無…
社會上太多有著這類通病的人了。
靳文以往并沒有這種毛病,但今天在年輕人面前連番碰壁,已然讓他心有惱火。
此時聽得妻子提及溫朔的品行,便想到了這些問題,心中自然而然地會生出怨忿之氣——溫朔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又如何?還不是靠著家境富足,家人的么?
那彥云精明能干,還敢在他面前強勢又如何?
還不是在別人的手底下工作,空有一身能力,卻要聽從一個大學生小伙子的嗎?
而彥云的精明能干,以及溫朔的事業有成,再加上兩人都比靳遲銳年齡小,更是讓靳文這個自詡在教育子女方面嚴厲、認真的人,心中充滿了挫敗感的惱恨!
為什么,我那兒子就那么不聽話,那么沒出息?!
他如果能像小時候那樣,事事都聽從我的話,一定會保持著他的優秀,何至于走到今天這般地步?!
靳文想著這些,心中惱意更甚。
聽著夫妻二人談及溫朔,還振振有詞品評論斷,神情自信,好似她們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站在旁邊走也不是,不走也是,心里還有些緊張的徐芳,不禁心生出了些許的惱意。
他們,憑什么就這樣評論溫董事長,還一副了然于胸的肯定態度?!
他們這樣說,簡直是對溫董事長的侮辱!
是否定了溫董事長的所有努力!
于是徐芳心頭對靳文的畏懼,霎那間消散一空,她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只是換做了一種譏諷的冷笑,輕輕哼了一聲,道:“靳先生,靳夫人,你們都錯了。”
“嗯?”
夫婦二人神情錯愕,看向徐芳。
這丫頭說什么?
我們都錯了?!
開什么玩笑…
好端端的怎么就冒出了這么一句話,還流露出那么一副輕蔑的神情…
靳文氣急反笑,道:“徐小姐,你說我們都錯了,哪兒錯了呢?”
歐陽慧卿也不禁莞爾,往后仰身靠在沙發上,一副愿意屈尊聆聽的自負模樣。
徐芳撇撇嘴,道:“我們董事長,可沒什么優渥的家境條件,沒來京城上大學之前,他還只是一個蹬著三輪車在學校里收廢品的貧困高中生,考上京大之后,他一邊學習一邊創業,白手起家,用時不過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就有了今天的事業成就。”
“什么?”
“怎么可能?”
靳文和歐陽慧卿對視一眼,沒有什么震驚,反倒覺得可笑。
“徐小姐。”靳文微笑著,神情和藹地說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剛才我們夫婦二人的一些話,可能說得不太中聽,難免會讓人感覺不舒服,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們向你道歉。”
歐陽慧卿也笑著點頭道:“是啊,不過徐小姐,即便是你要回護溫董事長,想為他分辨幾句,也不能夸海口啊。”
徐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人。
原本她對于這兩人印象還不錯,雖然靳文這個人板著臉,說話又強勢,令人有些畏懼,可這二人言談舉止方面,還算是很有素養的,至于一些略顯強勢的話,也可以理解,長輩嘛。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二人會如此自負,如此得…徐芳覺得這兩人簡直是蠻不講理。
遇到這樣的人,徐芳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愛信不信。”徐芳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道:“在京大,在中關村打聽打聽,就知道我說得是真是假,如果你們會上網,可以搜索一下關于我們溫董事長的新聞和事跡。”
言罷,她轉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了出去。
靳文神情錯愕,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膽小的女孩子,會突然表現得如此強勢。
看看妻子,亦是一臉得困惑。
“她,也許她說的,是真的?”歐陽慧卿尷尬笑道。
“怎么可能?”靳文嘁了一聲。
歐陽慧卿微皺眉道:“假如,是真的呢?”
靳文怔了怔,搖搖頭。
他現在,心里也有那么一絲的不安和懊悔。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倘若剛才徐芳所說是真,那么他們夫婦二人今天,可真是丟盡了顏面。
而原本,這就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溫朔的成就、事業的大小,朔遠公司規模如何,溫朔的以往、家境、人生經歷,與他們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他們只是來京城看看兒子,把兒子給勸說,或者強行命令回中海。
除非他在京城的工作,真的如他在電話所說,很好。
但這怎么可能?!
靳文和歐陽慧卿壓根兒就不相信。
一個剛剛從精神病醫院出院沒多久,好幾年沒有工作經驗的人,因為和家人慪氣而離家出走,跑到京城這個無親無故的地方,迅速找到一份優越的工作…
說破大天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吧?
歐陽慧卿和靳文更多時候認為,靳遲銳在京城的日子,甚至都快過不下去了。
也許是在某個小飯館里洗盤子刷碗,也許在某個建筑工地上給人做活,也許,在街上發——不然的話,以靳遲銳這些年和家人之間積累的矛盾,怎么可能隔三差五地就往家里打電話,而且態度與以前相比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再與父母爭執,哪怕父母說的話再如何嚴厲,他也能忍著,還數次為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為、言行,向父母道歉,懇請父母的原諒。
歐陽慧卿和靳文私下商量時,覺得靳遲銳肯定正在京城吃苦受累。
但他還是有些慪氣,不愿意承認,也沒臉自己再回家。
所以他才會改變態度,希望能夠得到父母的原諒,希望能夠在長時間的電話溝通后,能慢慢地消磨掉隔閡,然后順理成章地回家。
這次來京城,靳文和歐陽慧卿已經做好打算,趁機狠狠地把兒子訓斥一頓,徹底把他的棱角給打磨掉,讓他完完全全服了,以后再也不敢不聽父母的話。
這么大人了,怎么還不讓父母省心?!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兒子在京城確實找了一份看起來不錯的工作,還出差去中海。
一開始他們覺得這公司作假,然后被現實說服,心里不忿,覺得很丟面子,賭氣感覺朔遠的實力也就那樣,我們能給孩子找到更好的工作,反正就是要把靳遲銳帶回去。
否則以后在兒子面前也會失去威信,因為他們做父母的也有錯。
再之后,靳文心里有怒氣,歐陽慧卿心里有所希冀,再次來到朔遠控股公司,結果被彥云懟了一通。
這還不算,只因為夫婦之間閑聊般的一些話語,惹惱了徐芳,結果被徐芳又懟了一通。
本以為徐芳只是小姑娘家賭氣,說了些假大空的話…
可現在呢?
如果屬實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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