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朔沒想到,事態會在鄭文江帶人趕到之后,迅速失控!
因為,那個被詹傳海一搖把干翻,名叫周梁的青年,帶來的那幫人中,大部分都和鄭文江他們之間發生過沖突,尤其是其中一個綽號“賭五”的,他兩個哥哥上個月正是被鄭文江帶人給砍了幾刀,現在還在家中養傷。
也正因為這件事,鄭文江才被刑事拘留了半個月!
前文我們曾提到過,九十年代末的東云,混混們但凡有頭有臉,或者想混出點兒名堂的,斗毆之后哪怕是吃了大虧,只要不是重傷致殘或者致死,沒人報警,因為那是丟份兒的行為,除非你不想混了,無懼被自己的兄弟們鄙夷。
有道是“民不舉官不究。”這類事只要沒鬧大,多半情況下都是在雙方你來我往的報復中循環,要么一方被打服了,要么,是最終導致了極為嚴重的后果,警方出手收拾幾個倒霉蛋…
一看到鄭文江帶著人過來了,“賭五”就不自然地往后退縮到了他人的身后。
但,還是被鄭文江、李巖彪看到了。
畢竟,賭五的人,和鄭文江的人,大家其實都挺“熟”的。
“哎臥槽…”鄭文江咧嘴樂了。
“冤家路窄啊!”李巖彪擰著脖子,晃了晃手里拿著的三棱刮刀。
賭五掉頭就跑,其他幾個人也趕緊飛奔向摩托車。
“賭五,我操你媽的!別跑!”
“干死他們!”
呼啦啦,鄭文江當先沖了上去,一腳把剛剛爬上摩托車的賭五踹了下來,其他人已然一擁而上,呼喝怒罵聲夾雜著棍棒打在人身體上的聲音,沉悶卻又懾人可怕。
在這個夏日的清晨,東云汽車站外,二十多個年輕人迸發著他們的盛氣,揮灑著他們的青春…
沒有影視劇中那般熱血沸騰、殘酷的對決廝殺毆斗。
只有迅速分出勝負的情況下,倉皇逃竄和窮追猛打的畫面…
溫朔有些發懵,他媽的,這事兒整得有點兒熱鬧了,老子只是想訛點兒錢而已,于是他忿忿地往高成兵的臉上踢了一腳,又蹲下身往周缺一臉上扇了幾個耳刮子,起身時順便把那個傻了眼的婆娘,一巴掌拍得倒在地上。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都怪你們!”溫朔氣呼呼地說道:“賠錢!”
那位中年男子沒能逃脫,當他意識到情況不對頭,準備悄然遛之大吉時,被不知何時已經繞到轎車另一側的陳世杰擋住,然后三兩下便擰住了胳膊押了過來。
“你們怎么不說話啊?到底賠不賠?”溫朔氣呼呼地又踢了高成兵一腳,眼角余光看到那名中年男子被押了過來,這才恍然大悟般走過去,憨憨地撓著頭說道:“我忘了,這件事你做主說了算,那,現在怎么辦啊?”
中年男子名叫高保家,此刻形勢比人強,只得咧嘴尷尬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小兄弟,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溫朔氣得一拳頭悶在了高保家的臉上,怒道:“你們把車撞了,還要訛錢,還打我罵我,往我臉上吐唾沫…還說我過分,你們,太欺負人了!”
“一萬塊錢!”周缺一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擦拭著紅腫臉頰和嘴角的血漬,道:“兄弟,把你的人都喊回來,真打出了人命,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五萬!”溫朔一瞪眼。
“太多了…”周缺一苦笑著搖搖頭,道:“把我這身肉,賣干凈了也不值那么多。”
溫朔看了看那家小賣店,瞇著眼問道:“那家店,是誰的?”
周缺一打了個寒顫,咬牙道:“三萬,再多真沒有了…”
溫朔想了想,揮手朝著遠處喊道:“文江,收了收了!”
之前開著摩托車趕到的七個混混當中,只跑了三個,剩下三個正在被鄭文江他們圍毆,有一個已經躺在了路邊蜷縮著嘶嚎,他的身下,已經流出了很多血。
是本就挨了一搖把的周梁!
“收了!”鄭文江一聲招呼,領著大伙兒往回走去。
這幫十八、九歲,正值年輕氣盛時的小伙子們,全然沒有半點群毆傷人之后的緊張,一個個仿若打了勝仗凱旋歸來般,趾高氣昂、罵罵咧咧、得意洋洋…
而更遠處,那些被打跑,其實卻并未跑遠的人,見收場了,就趕緊跑過來救人。
看著這些兄弟們耀武揚威的模樣,溫朔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鄭文江大步走到了溫朔的面前,他光著膀子,身上幾道疤痕顯得格外猙獰,瞥了眼周缺一和高保家,以及坐在地上嚇傻了的婦女,又看到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高成兵,不禁樂得:“嘿,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高成兵嘛…行啊朔,剛回來就把這孫子給練趴下了!”
“那邊怎么樣?”溫朔看了看遠處,被攙扶著幾乎是被拖走的周梁和賭五。
“插了倆。”鄭文江渾不在意地說道:“賭五回去給他倆哥哥作伴兒養傷吧,他那倆哥哥上個月就是被咱們兄弟給干趴下的!哎,你這事兒怎么說的?”
“這老頭兒答應了,賠三萬塊錢。”溫朔笑了笑,然后往馬有城身旁走去,一邊介紹道:“喏,給你介紹下,這位是馬老師,京城鼎鼎大名的古董專家…馬老師,這些都是我的發小,現在搞了廢品收購站,生意做得不錯。”
馬有城笑著向這幫彪悍的,卻明顯比溫朔的心情要幼稚得多的年輕人點頭示意,并主動伸手和鄭文江握了握:“后生可畏,我馬有城幸會各位少年豪杰!”
“不敢當…”鄭文江樂得大笑,道:“哎,您老是能起壇作法對吧?可得好好給我哥們兒的父親看看病。”
“盡力而為。”馬有城全然不在意鄭文江的無禮作態。
溫朔擺擺手,再看向傻站在那里躊躇的周缺一和高保家,道:“趕緊去取錢,上午九點之前送到南環路的一哥廢品收購站,哎我說,知道地兒不?”
“哪兒有不知道的,甭搭理他們,咱們先去給東叔看病吧。”鄭文江笑呵呵地說道。
李巖彪瞇著眼壞笑道:“不用送,我在這兒等著,你們去忙。”
話剛說到這里,一直一言不發極度屈辱的周缺一,突然盯視著溫朔,道:“我想起來了,小兄弟,你叫溫朔…是去年咱們東云、臨關市的高考狀元。”
溫朔愣了下,憨憨地點頭道:“對,是我。”
然后,他扭頭對鄭文江說道:“你們先回收購站忙活去吧,起壇作法的事兒你們也幫不上忙,別耽誤了收購站的生意,我和馬老師還得去買點兒東西準備準備。”
“嗯,那行,我們就先走了,有事兒隨時打電話!”
溫朔揮揮手,然后和馬有城一起上了車。
轎車很快駛離。
車內,馬有城微笑道:“東西我都準備了,不用再買的。”
“咱們去一趟警局,我得報案。”溫朔神色平靜,眸子中有寒芒閃爍,繼而微笑著說道:“還得借助下馬老師您的大名…剛才您也看到了,這就是東云!”
“沒什么。”馬有城搖搖頭,道:“全國各地都這樣,前幾年還要嚴重一些。”
“唔。”溫朔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熟悉這類事情的馬有城,略顯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報警?”
“我這人其實膽子特小,但偏偏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反而很自私很護短…”溫朔頓了頓,略帶深意地看著馬有城,面帶微笑,輕聲說道:“可我這幫兄弟們,膽子大,考慮得卻少,所以,如果我不選擇報警的話,我就得殺人了。”
馬有城了悟,沉默著點了點頭。
說是去警局,但看看時間還早,所以,溫朔就為司機指路,來到了城建小區的大門口,靠邊停下。
“一位去年因立功,從派出所所長直接提為副局長的老警察,就住在這兒,我和他挺熟的,一年沒回來,總得去拜訪一下。”溫朔略有些歉疚地說道:“馬老師,你和司機先去前面的早點攤位前簡單吃點兒早飯,我一會兒下來去找你們。”
“好。”馬有城微笑點頭。
溫朔推開車門下車。
轎車緩緩駛離。
車內,馬有城拿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之后,卻猶豫了一番,把手機揣回了兜里——先欣賞下溫朔,是怎么去處理這件事吧,實在不行,再幫他一把也無妨。
徐從軍剛剛吃過早飯,在門口換上警服和皮鞋,正準備要去上班時,門鈴聲響起。
他心生詫異,誰會這么早來家里?
隔著貓眼往外看了看,徐從軍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把門打開,徐從軍板著臉說道:“真是稀客啊,怎么著?考入了京城大學的狀元郎,來賠我家玻璃嗎?”
“叔,您這說得哪門子話啊?”溫朔憨憨地笑著,一邊探頭探腦地往屋里看了幾眼,道:“有事兒找您,方便不?”
“不方便!我要上班去了…”
“那咱們車上說?”
“小兔崽子!準沒好事兒!”徐從軍抬手往溫朔頭上拍了一下,推開他往外走去,順手把門關上了。
溫朔屁顛顛跟著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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