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二鳳大腦飛快的轉動著。
王行健的出現極其出乎意料，年華還特么沒心沒肺得意洋洋的笑著，完全意識不到情況的嚴峻，很顯然，指不上他幫忙。
華海資本是一家投行，跟云商證券的投行部干一樣的活，在云州金融圈里小有名氣，據說背景很深。
王行健作為這樣一家金融機構法務部門的領導，水平自然是極好的，黃二鳳曾經在一次法律論壇會議里見過他登臺講演侃侃而談。
當然，投行IPO類業務的法律問題，和資產管理計劃的合同陷阱是兩回事，并不是說王行健一定可以發現問題，只是發現問題的概率比較大而已。
眼看著王行健還在翻報告，黃二鳳心里一陣突突：不行，必須得干點什么！
“王律師，我看您有點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黃二鳳試探著問，王行健抬起頭，不動聲色。
“不應該吧？我的律所比較小，平時搞民事訴訟比較多，跟你們這些大券商的精英可沒法比。”
“術業有專攻而已，哪有什么精英不精英的說法？”
黃二鳳的謙虛只換來王行健的淡然一笑，笑過以后，他又埋下頭翻文件，根本沒有交際的意思。
老黃徹底沒轍了，他不可能攔著不讓看，更不能表現出異常，那家伙是人精里的人精，一點破綻都會引起懷疑。
怎么辦？
沒啥辦法，聽天由命吧…
不管怎么說，得通知一下方小武。
黃二鳳果斷起身，問小蜜：“你好，請問洗手間在哪里？”
小蜜眼睛一亮，擰腰捧胸，嬌滴滴道：“我領您去。”
“不必麻煩，指個方向就行。”黃二鳳堅決回拒。
開玩笑，哥的年紀，尿尿并不需要有人扶鳥。
到洗手間，檢查一下里外沒人，黃二鳳盯著洗手池的鏡子，撥通方小武電話。
情況緊急，他言簡意賅說清楚狀況，只聽方小武立即反問：“假設那位王律師一定會發現問題，最少會用多長時間？”
黃二鳳略一沉吟，估算出一個大概的區間。
“按他這樣一條一條、一頁一頁看的話，大概還要15到20分鐘才能看到有問題的地方，假設第一遍就找到破綻，那就是15分鐘。”
“也有可能更慢一點，畢竟他不了解項目的具體情況，之前的談判他沒參加。”
說完話，黃二鳳就聽到話筒對面傳來一陣放松的笑聲。
“那就沒事，放心吧，他沒機會看完合同。”
嗯？！
什么意思？！
黃二鳳有點懵，方小武卻全然沒有解釋的意思，淡然道：“回去吧，準備簽約。”
等他迷迷糊糊的回到李大年的辦公室，李大年已經端坐在辦公桌前，桌子上正擺著他們的合同。
這位社會大哥似的老總熱情的沖著黃二鳳招手：“來來，黃經理，你看看，我要在哪里簽字？”
黃二鳳猛然一愣，眉頭下意識的一蹙，懷疑是不是有問題。
“李總，不再考慮一下？”
這話一出口，李大年反而馬上掏出筆，緊張道：“黃經理，附屬條款我都答應了，你們可不能反悔！”
這可真是…
黃二鳳和年華對視一眼，滿臉的哭笑不得。
同時，心里升起一股凍徹骨髓的凜然。
方小武這妖孽，到底怎么辦到的？！
時間推前一個小時。
目送著陳翔出門上樓，方小武閉上眼睛往窗臺上一靠，凝固如雕塑。
好半晌后，他掏出手機，撥通成池電話。
“成哥，叫Rino動手吧，做得隱蔽點，效果越自然越好，但是30分鐘之后必須推送到位。”
“放心。”
短暫的交流結束后，方小武又給陌紫妍發去一條語音信息。
“姐，陳翔打算去盯著年華簽約，我叫田甜把人攔下了，正式發動計劃吧。”
“收到。”
安排完，方小武再次無事可做，溜溜達達回到座位前，竟然打開電腦開始看視頻。
10分鐘后，他看著快手里被頂到熱點前10的小視頻，微微一笑。
遠征投資咨詢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辦公室內，剛跟陳翔通完電話的王征懶洋洋躺在可調節老板椅里，兩只腳搭在辦公桌上，手里緊緊攥著手機。
辦公桌上兩臺電腦都開著，一臺顯示著股票K線圖，另一臺開著好多個QQ群以及咨詢平臺，新消息提示的滴滴聲不絕于耳，他卻看都懶得看一眼。
興奮，期待，焦慮，讓他的臉頰上泛起潮紅，往常最有吸引力的一切，此時都不在眼中。
遠征咨詢是他的事業基礎，干的活并不高大上，無非就是以咨詢之名騙取股民散戶的咨詢費而已。
至于真正的投資實力…
國內的A股市場，誰敢說可以憑實力穩賺？
做長線的小散戶還好，資金規模一大，拼的就不再是實力，無非是大魚吃小魚，大騙坑小騙而已。
他這家小騙公司，行情好的時候很賺，行情不好的時候勉強保得住水電物業費。
這和他的雄心壯志，相去甚遠。
遠征這兩個字，寄托著他的極大厚望，更是他的執念所在。
云州王家，這一輩正好是遠字輩，王遠航、王遠志，俱是如此。
然而王征只是早出五服的旁支，只有爺爺在族譜里落下過一筆痕跡，王征根本沒資格進族譜，哪怕強行貼上去叫王遠征，王家也不會認。
可是王征不服，老家都在王家拐，小時候回老家，大家都在一個大院里玩，憑什么名字里帶遠的就能揮金如土一呼百應，而他卻只能陪著笑臉舔屁股？
窮是原罪。
然而自認為“窮”的王征從來沒有意識到，他的運氣已經好過這世界上99的人。
父親受王家照顧，做生意順風順水。
母親和陌家媳婦付敏潔是高中同學，本身家勢也算可以。
他沒有親兄弟姐妹，幾個億的資產早晚都是他的，從小就沒缺過任何東西。
可是他的眼睛是往上長的，從來都只能看到那些比他更強、更有錢、更瀟灑的人，區區幾千萬可控資產，一年百多萬花銷，連人家一塊表都買不起。
他不服！
所以他絞盡腦汁往上爬，費盡苦心的琢磨賺大錢。
曾經有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很用心的珍惜了，然而并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勝利。
跟陌紫妍相親。
都不必提陌家的那些資產，只要處上對象，光靠一個云商證券，就足夠讓他的咨詢公司吃到撐！
結果呢？
莫名其妙的壞在一個小崽子手里，到出局都不知道自己是發的什么瘋…
簡直日了馬！
那次的失敗讓他痛徹心扉痛入骨髓痛到靈魂深處，為此他消沉好長時間，差點一蹶不振。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現在，又有一個大好機會擺在眼前！
3億，是他能夠籌措來的全部資金，自己的所有資產，母親的全部存款，家里的一套別墅和一座商鋪，再加上少部分高利貸。
可以說，除了父親的廠子，王征已經傾盡所有，這就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博。
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反而躍躍欲試，興奮激動，滿懷壯志。
這是一個天才的計劃！
里應外合，借雞生蛋，成功幾乎是必然的，區別無非是多賺少賺。
如果按照最樂觀的情況來預計，3個月后，他就會擁有理論上的5億身家，兩年后，他有把握按照他的商業計劃將身家再翻一番！
到那時…
到那時，他就是王家這一代最耀眼的新星！
什么四大公子王遠志，靠著家勢沽名釣譽之輩，根本不配與他相提并論！
想到興奮處，他抓過高腳杯，將杯子里的紅酒一飲而盡。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秘書通知道：“王總，您約的客人到了，我帶他過去么？”
“請他過來！”
王征隨手叉掉桌面上的QQ彈窗，起身整整衣領。
不大一會，秘書領進來一個歲數不大的青年，王征繞出去跟他握握手，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將對方留在側面的會客區。
“小楚，不好意思，王哥的工作離不開電腦。玲玲啊，去給楚經理泡茶。”
那個叫小楚的男青年極帥，細眉大眼，皮膚白皙，正宗的奶油小生。
面對王征的倨傲，他仍舊笑得陽光燦爛，甚至有些諂媚。
“王哥您跟我客氣什么，這么多年的老朋友，小楚把您當大哥，有事您就直接吩咐，搞這么正式，小弟簡直受寵若驚。”
表情、語言都有點浮夸油滑，來來回回忙著泡茶的玲玲下意識瞟他一眼，暗自揣測，這帥哥到底是干嘛的。
不過王征完全沒有介紹的意思，直到她離開以后，才開口說正事。
“小楚啊，帶著你的人過來，跟王哥干，怎么樣？”
小楚暗地里猜了一百次，但是怎么猜都沒猜到會是這事兒，不由愕然瞪大眼睛，驚呼：“王哥你要干這行？！”
“是，也不是。”
王征擺擺手，傲然一笑。
“我是打算要開一家云州最大的SPA休閑會所，要做好、做精、做出名氣，不過哥不靠這個賺錢。”
小楚真的懵了，好半天腦子都轉不過來，咨詢和SPA…這跨度有點扯蛋啊…
“哥，你要開會所？小弟這兩個人也沒什么用啊…再說丫頭們在夜語干的好好的…而且瘸子哥那里…”
小楚驚得有點語無倫次，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客源經理，或者直白點說，手里攏著一些小姐姐的粑粑桑。
在粑粑桑這個行當里他是專家、精英，跨出這個行當，他就是一個小本畢業的小白臉。
深刻明了這一點的王征，一點都不擔心無法說服他，簡直再容易不過。
“小楚，慢慢聽哥說，哥叫你來，肯定要交給你一個實底，安心！”
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王征慢條斯理的開口，一二三條理分明。
“第一，瘸子放不放人？會不會來搗亂？這個你完全不用擔心，哥身后站著二張，你覺得力度夠不夠？”
小楚瞳孔一縮，表情微微有些僵。
“哥你還跟兩位張爺有交情？”
“呵呵，小看哥了不是？”王征搖頭一笑，伸手虛點他，“就這一次哦！開業你就知道真假。”
實際上，王征現在當然跟二張沒交情，不過一旦那5層樓產權到手，挾著從李戰虎口里拔牙的威勢，要擺平二張簡直不要太輕松。
王征給小楚留足想象空間以后，繼續講述他的計劃。
“第二，丫頭們在夜語確實干得挺好的，每個月8萬打底，好點上10萬，不過你聽哥給你算一筆賬。”
“一臺688到998，80分鐘全套，一天累死累活連打賞帶加鐘最多最多20單，平均下來應該就是10單多點，一個月22天滿勤才能分到5成，到手8到10萬塊錢。”
“累不累？”
小楚滿臉苦笑，眼睛深處卻盡是不以為然。
“哥，您動動手指頭就有大把錢緊張，丫頭們就是干這個的，累也沒轍啊！”
王征擺擺手，眼睛里綻放出“智慧”的光芒。
“哥要開的會所，占據國際五星級酒店兩層樓，最好的裝修，最好的環境，只收最漂亮的丫頭，做最正規的SPA項目。”
“你猜多少錢起價？”
小楚撓撓頭，試探問：“怎么不得998？”
“起價必須過千！初步定的話，1288起價，60分鐘，純綠色SPA。”
小楚張口結舌，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征興致上來，口沫橫飛的給他描述著宏偉藍圖。
“你想想，我這個位置，這個裝修，這個培訓，針對的是什么級別的客人？”
“那都是國際客人！精英！大佬！暴發戶！”
“幾千上萬住一晚上酒店，那是什么消費層次？”
“哥搞的就是最高檔次的SPA，專門撓他們癢癢的！”
“黃金地段有了，雇法國設計師搞裝潢，每個房間一百平米起，屋里直接造漢白玉大浴池，什么法國精油啊、荷蘭郁金香花瓣啊、澳大利亞深海鯨魚油啊，能倒里的都給倒里頭！”
“大堂里擱一個胸最大的當經理，小襯衫一字裙，襯衫半透明只許系倆扣，里面半杯，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天一換！”
“客人一進門，馬上正對著60度鞠躬，不能多不能少，角度必須剛剛好。”
“車大燈開路，問候第一句話必須是‘mayIhelp誘sir’，一口地道的英國倫敦腔，倍有面子！”
“碰到亞洲面孔怎么辦？張嘴就是‘納尼卡狗由的羞卡’，一口地道的東精不太熱調調，叫他立馬扯旗起立！”
“丫頭們培訓按摩手法都用泰國按摩師，制服全部霓虹造，黑絲白絲大網眼，統統只到大腿根，裙子必須松快，但里面套上安全褲，緊身的，讓客人們一抬頭就能看到形狀，但實際上什么都看不到！”
“勾搭人的手法丫頭們都會，但是培訓要再三強調，表情給我弄端莊點！”
“要禁欲系！要冰山系！要治愈系！就是不要風塵系！”
“動作上要往死里撩撥，表情一定要楚楚可憐、強行忍耐，絕對不允許主動上馬，要記住，咱們是賣藝不賣身的正規SPA！”
小楚被如此高大上的宇宙級營銷轟炸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反問：“那丫頭們吃什么？”
“笨啊！”王征恨鐵不成鋼的敲敲桌子，“一見鐘情，自由戀愛，成為一日情侶，咱們難道還管得著？”
“怎么表達愛意？加單吧！”
小楚眼睛一亮，馬上豎起兩根指頭：“兩個單一炮？”
“粗俗！”
王征搖頭嘆氣，眼神那叫一個無可奈何。
“你想想，以咱們的檔次，1888的保健單子你不下兩個，丫頭怎么好半推半就的給你推油？”
“武器保養歷來是國家大事，飛機兩個單，裹炮三個單，入庫四個單，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你別嫌貴還不打折，你得研究顧客的購物心理，愿意掏1888來SPA的客戶，根本不在乎再多掏兩三個1888。”
“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嗎？成功人士就是買什么東西，都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
小楚懵逼的豎起大拇指：“黑！王哥你真黑！”
王征一瞪眼睛：“什么叫黑？咱們家不但最貴，而且最好啊！你以為我誰都要？你手下也就那幾個頭牌夠格。”
“知道我為什么不嫌棄你手下丫頭少了吧？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的，但是只要夠格吃，哥就一定讓你們吃飽吃好！”
“你自己算算看，一天穩穩當當只接5個客人，能掛出來多少單子？10個呢？”
“工作強度降下來了，檔次上去了，誰還敢說她們是小姐姐？那是高端養生師！哥回頭要給她們辦證的！”
“運氣好，直接釣上大老板、暴發戶、文青二代，一個月砸給她們10萬不算多吧？在夜語那種地方明碼標價的賣，可能么？”
說得口干舌燥，王征回頭給自己又倒上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意氣風發的雄姿，讓他整個人都染著一層光。
“小楚，怎么樣？別說哥不照顧你，跟哥干沒壞處吧？”
王征刻意把話說得粗俗、直白，但這種風格正好戳中小楚的內心，效果好到爆。
小楚臉色不斷變幻著，顯然已經非常動心。
在他看來，如果王征真能按照計劃干成這事兒，那么他的會所就會成為云城第一，毫無疑問的日進斗金！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突然Dida一聲，收到一條消息。
已經局部靜音的手機，只會收到少數幾個重要聯系人的信息，他怕有什么急事，跟王征告個罪，打開查看。
只看兩眼，面色就古怪起來。
